“諸位、諸位,本官……”
嚴少文望著麵前,數百道…不,如果算上城樓之上,足足上千道目光,他哽咽了半天,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腦海裡,卻儘是方才走過的數十裡血地,一路上屍橫遍野,殘破武器染血,多少戰士無故死去,腦海裡,似有孤魂在厲嘯!
眼前的這些人,又是如何走出來的?
他不敢想,特彆是對上麵前的視線,他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。左右路大軍離開,放棄十幾萬將士。結果正是這些被拋棄的士卒,現在卻打下了他們日思夜想的帝京?
京城那邊……又知道嗎?
其中的糾葛,又是誰與誰的謀劃?
李南佑和姚川河,均是五姓望族之內的中流砥柱,是他們自己下的決定嗎?
可他們又如何,能指揮二十萬大軍回去?
裡麵絕對存在天大的內幕!所以,他愧疚的低下頭,麵對這些將士,有一種深沉的無力感。此刻,他甚至沒有臉麵去稱呼本官,而是換個語氣道:
“我,我雖是聖上派來,傳旨的使者。但臨行前,公主殿下也曾派人來信……”
“雲徹將軍已經不再接旨!”有人聲音冷冽,作為親軍,他可是親眼看到了那幾道聖旨,除此之外,甚至還有密旨!
“讓他上來吧。”就在這時,雲徹的聲音響起。
眾將士聽聞,雖然不情願,但還是讓開路。而嚴少文走上去的時候,隻感覺四周的目光似乎要將自己扒個乾淨。
一路來到城樓上。
記得年少時,他曾經跟隨老師踏上過帝京城牆。彼時的帝京,繁華依舊,城內城外夜不閉戶,華燈璀璨,每逢節日景瑞帝都會親自出現,與萬民同慶……
可今日……荒涼殘破,白骨露野!
記憶中的繁華和現在的落幕形成對比,嚴少文心思異動的同時,卻也有種,終於踏上這夢中之地的驚喜!
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明明感受到了喜悅,心中卻有一股巨大的失落,仿佛被什麼挖了,空空的……
而在他沉吟之際,又是成千上百道的淩厲視線望來,嚴少文不敢對視,隻是連忙看向正在閉目養神的雲徹。
“雲將軍……曾經在臨安有過一麵之緣,今日一見,將軍落寞許多……”
縱然是他,都能感覺到其身上的深深疲憊。還有,對方身上的氣息也極其古怪,一會兒強大的猶如麵對絕世凶獸,讓人不敢對視。一會兒又虛弱的如同多日不出門的弱書生……而在他說話的同時,雲徹也朝著他看來,誰知道,第一句話就讓他心頭一顫!
“旨意就不看了,燒了當做黃紙奠基英魂吧。”
燒毀聖旨,乃是大不敬的死罪,雲將軍如此直白,已經表明心意。
嚴少文急忙道:“雲將軍,我接到的旨意是,糧草正在努力籌備,查看三軍與帝京的實力,然後再勸誡將軍退兵回京。來日方長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,卻聽到一聲暴戾的聲音響起!
“夠了,雲帥,不如讓我一箭射死他!”
嚴少文急忙看向旁邊,發現許多人臉上都掛著寒霜,他立刻看向雲徹。
“將軍,興許其中有什麼誤會,一定有什麼誤會,我接到的旨意的確是緩和……緩和您和朝廷的關係……”
“說說殿下的事兒吧。”雲徹打斷。
“雲帥!”嚴少文急道:“這帝京之地好不容易攻下,當好好思量,如何守住啊!”
“京城那邊肯定有奸臣作祟,乾擾了聖意。隻要將軍發送密信回京,不……我親自回去麵見陛下,陛下一定會重新審視。屆時,四郡之地的糧草都會立刻送往帝京。甚至……甚至殿下那邊說不定可以請動國師!”
“彼時,這帝京才算是真的攻下!否則……”
雲徹看著麵前極其激動的嚴少文,看得出來,其似乎是真的準備在說服自己。而且,此人非常聰慧,很快的就把到了帝京的“命脈”。隻是,想的太簡單了。
“還在認為隻有奸臣作祟,趙皇是英明的嗎?”雲徹再度說出的一句話,讓他徹底呆愣!
“一個奸臣作祟四字,就妄想取代這數萬將士的屍骨?”
“奸臣二字,是不是太重了些?”
“不如加上昏君?”
“雲帥……”嚴少文聲音顫抖。
“說說吧……”雲徹起身,看向南方,“你隻有最後一次機會。”
“殿下,殿下傳信,讓雲帥勿聽勿信,堅守本心。”說到這裡,嚴少文語氣停頓。其實,正是因為這一句話,他才與左右路大軍脫離,馬不停蹄的趕來。想到這兒,他連忙從袖口中取出一個被密封的竹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