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就在這,有人開口道。
隻見魏征一臉倔強的說道:“啟稟陛下,臣以為此事還需要禦史台監督,可讓監察禦史隨民部官員同行,以防有徇私之舉。”
他話音落下,長孫無忌的臉色當即變了又變。
“魏大夫,你是覺得我民部之人不能自律不成?”
“長孫侍郎誤會了,人性本貪,特彆是低下小吏,時常見利忘義,無監察,不可行也。”
魏征對長孫無忌的質問不以為然。
他這話的意思是說,人都是貪婪的,所以必須得有人監督,要不然這件事情就辦不成。
長孫無忌有些坐蠟。
他是反對不行,不反對也不行。
禦史監管按照慣例是合理的,可魏征這個行為,卻是在暗中讓禦史台壓過了民部一頭。
溫禾看著他們二人這針鋒相對的模樣,不禁有些頭疼。
他以後不會也要這樣吧。
這做官非要這麼爭執嗎?
和平相處不好嗎?
“夠了。”
直到李世民一聲冷喝,長孫無忌和魏徵這才停了下來,紛紛將目光投向他。
“此事禦史台監管就是了,輔機也莫要有抵觸,此乃防小人,不防君子。”
李世民都下了結論了,長孫無忌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,
“臣遵旨。”
他和魏征上前領旨。
其他人見狀都不禁有些意興闌珊。
畢竟這塊肉沒有送到他們的嘴裡。
不過他們也在觀望,因為誰也不知道,這塊肉到底是肥肉,還是會崩掉牙齒的骨頭。
所以他們都打算先觀望觀望。
若是日後有利可圖,再介入也不是不可。
各懷心思的一行人,隨著李世民一路向著葛家莊走去。
百騎幾乎一炷香回來彙報一次。
獨孤諶想著要在李世民麵前混個臉熟,竟然主動申請去做探子。
不過可惜李世民根本就不過問這件事情。
走了沒多久,他們又遇到了方才那犁地的一老一少。
見到這麼大的陣仗,那一老一少都有些詫異。
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群人來自哪裡,可看著他們身穿華服,還騎著高頭大馬,便知道這是一群貴人。
不過當李世民走近的時候,那個年長的突然神情一怔,頓時瞪大了眼睛。
“是,是,秦王!”
那老者一聲驚呼。
在場眾人都愣了一下。
李世民拉住了韁繩停了下來,轉頭望向那老者。
隻見那老者連忙按住他身旁少年的頭,向著這邊大拜。
“這老翁識得朕?”
“我去看看?”
溫禾問道。
李世民搖了搖頭,翻身下馬,親自走了過去。
見狀,他身後的眾人也連忙下了馬去。
溫禾大手一揮,幾個百騎快速的越過眾人,跟隨在李世民身後。
見到李世民等人走去,那老者渾身不住的顫抖著,眼中含著熱淚。
“小人拜見秦王。”
“大父,是陛下,是陛下。”那少年連忙提醒道。
那老者眼中含著熱淚,聲音顫抖道:“小人錯了,見過陛下。”
他正要大拜,卻被李世民搶先一步扶了起來。
“你可從軍過?”
老者聞言一怔,望著李世民激動道:“武德元年小人與三個兒子隨秦王殿下討伐偽帝薛舉,武德三年小人和二郎隨同您一同追擊宋金剛至介州,後來的武牢關小人也在,後征伐劉黑闥的時候,斷了這手,無奈退兵了。”
他苦笑著。
李世民低頭望著那殘缺的手臂,不由得紅了眼眶。
“你今年多大?”
“小人四十有八了。”
李世民頓時沉默了。
在他身後的溫禾有些錯愕。
四十八了?
可這老者看起來,像是六十多。
胡子頭發全白了。
“這是你的孩子?”李世民望著他身旁的那個少年。
那少年懼怕的連忙低下頭,不敢和李世民直視。
後者失笑,伸手摸了摸他的頭。
少年頓時呆傻住了。
陛下摸我的頭了!
老者搖了搖頭,悲傷道:“這是小人的孫兒,大郎死在了北邙山、二郎死在了武牢關,三郎死在豳州,大孫和二孫都殞命在了會州,這孩子是三郎的獨苗。”
李世民和溫禾都怔住了。
會州!
溫禾的身體不住的顫抖了起來。
“滿門忠烈。”
李世民握住那老者斷臂的袖子。
“小人這不算什麼,還有的一家老小都沒有回來的,小人如此便已經心滿意足了,如今又能見到秦王,啊不,是陛下,小人死而無憾了。”
那老者說的真誠。
李世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了。
大唐建國這短短九年,幾乎每一年都在征伐。
從太原到關內,那家那戶門前不是飄蕩著白幡。
“大唐如今之太平,非朕之功,而是汝等以血肉之軀換來的。”李世民一聲長歎。
他身後的那些大臣們,也紛紛唉聲歎氣,臉上滿是傷悲。
可這些食肉者們,又有幾分是真心誠意的?
“陛下莫要過度傷悲。”不少人上來勸著。
可他們都是在安慰李世民。
而溫禾卻是打量著麵前的一老一少,看著他們衣衫襤褸的模樣,和那少年骨瘦如柴的身子。
他的眉頭不禁越皺越深。
“老人家,這些年朝中的撫恤,以及軍功的獎勵可有到你們手中?”
如果這個老者說的是真的,他們的日子絕對不可能過的這麼苦。
那些撫恤金,足以讓他們買一頭牛了。
溫禾話音落下,李世民悲傷的神情頓時怔住了。
而周圍的那些重臣們,臉色都變了又變。
“唉。”
隻見那老者長歎了一聲。
隊列後隨行的兵部侍郎盧承慶,赫然流下了冷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