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點名的熊巍索性也撂下了筷子,半天才憋出一句話,道,「阿夏呢?阿夏怎麼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?」
這天地間的邪氣還是朱夏收的尾,她也可謂是功不可沒。
汪文迪望了一眼窗外,道,「她很快就會回來的,畢竟她答應了雲哥兒,要救活凰鳴雞。」
他又衝張霏霏道,「服下夢真丸的人們儘在冥界眾生相中,我會將他們一一放出,一一控製住,好讓你與診所裡的醫生為他們施針,消去邪氣後,我再將他們送回各自的原處。」
「好,我明白了。」她應承下來,道,「那我先去讓其他醫生也準備著。」
她話音剛落,一道熟悉的氣息便漸漸的近了。
汪文迪眉間微動,又對雲哥兒道,「我跟你去把凰鳴雞的屍身運來吧。」
會意的還有沉思的陳月歆,她隨後起身,仍是道,「我還是去看看那家夥,免得他生自己的悶氣,再氣壞自己。」
四人竟各自都有了事情要做,依次離開了屋子。
隻剩下熊巍對著一桌子沒怎麼動的飯菜。
他們離去後不久,熊巍正在收拾碗筷,朱夏便是此時走進來的。
她依舊還是朱夏的樣子,但又有明顯的不同之處。
周身的氣息已經不見了乖巧,尤其是麵對熊巍之時,本該如鄰家妹妹一般的俏皮、還有迫不及待的依賴……通通都不見了蹤跡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沉寂,仿佛久居深山老林,更像是被許多信徒的香火氣熬出來的韻味。
她沒有拘束,但眼底有一絲壓抑的情感,平靜道,「你醒了。」
沒有稱呼,就像在和一個與自己關係很普通的人對話。
「阿夏!」
見到是朝思暮想的人,熊巍立即放下了手裡的活計,朗聲呼喚,朝她走去的時候,手還不忘來回在自己身上擦了好幾回,好像生怕沾了油汙惹她不願挨著自己似的。
但即便如此,即便他已經擦乾淨了自己的手,她還是後退了一步。
朱夏看了他一眼,很快就移開了視線,自顧自的越過他,走到桌邊,道,「你醒了就好,之前我刺傷你……我向你道歉。」
「道歉?為什麼要道歉?」熊巍不解,回過身去。
他想靠近她一步,她便往後退一步,始終保持著兩米的距離。
他道,「阿夏,你怎麼了?你刺傷我,是因為你中了落血印,是我必須要那麼做,才能解開這個巫法,為什麼要道歉啊?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用你自己的血來解?」
朱夏低垂眼眸,道,「對,你沒有理由為我傷到自己。」
「不要靠近我,鬼車的厄運,隻有與之一體的九鳳能承受,我最終還是害得你受了見血之災。」
「我刺中你的那一刻,聽見你在耳邊說,我不是鬼車,我是朱夏。」
「可朱夏醒來後,見到你的血流了一地,鮮紅鮮紅的,而刺中你的利刃,就握在朱夏手裡……朱夏很痛,比刺中自己更痛。」
熊巍又一次嘗試靠近她,耐心的哄道,「阿夏,沒關係的,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?」
朱夏沒有說話,隻是將視線投向了窗外,熊巍不知她在看什麼,也跟著將目光望向了外頭。
外頭很亮,大地沉浸在太陽的照耀下,即便是冬日裡,也讓人覺得暖融融的。
但暖融融到底隻是一個假象,四季有序,冬天到底還是冬天。
她走到窗前,拉開了一條拳頭大的縫隙,風被室內的溫度所吸引,爭先恐後的灌了進來,沒多久就把裡頭的溫度消耗殆儘。
連帶她眉頭微蹙,眼底如冰,讓人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中。
空中傳來大雁的叫聲,有些淒厲,抬眼望去,天上一排‘大“字形的候鳥,正在往南飛去。
它們的叫聲像在為誰唱挽歌,朱夏知道是為誰。
在這一陣哀鳴後,她終於再次開了口,道,「這些小動物們,都在懷念句芒神。」
沒等他問原因,她就自顧自的說起來,道,「我隻有吸收、淨化天地邪氣的本領,但沒有令萬物複蘇的本領,句芒是生機之神,它不忍心見萬物就此陷入永冬,再無醒來之日,於是它做了個決定。」
「一個與之神命相符的決定,它犧牲自己一身修為,將靈力儘數托給我,借我淨化邪氣之時,把它的力量灑向整個人間,救活了所有因為此災失去性命的動物們。」
「一名合格的神,應該始終牢記自己的使命,並貫徹到底,句芒的決定沒有錯。」
「……熊巍,我也是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