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璿解釋道,“我不僅對看過的文字、圖片、書籍、景觀……保持有清晰的記憶,就連我每晚的夢境,我都記得一清二楚,想忘都忘不掉!”
她猛地抬起頭,看著那些光禿禿的盆子,道,“現在好了,我現在根本不記得我的夢,所以我才可以睡個好覺。”
“這最後一朵花剪掉之後,我就會徹底失去我的夢境,”她又開心了起來,道,“然後從我的噩夢中醒過來,自然就離開這裡了!”
“你的意思是,”汪文迪覺得這事兒有點眼熟,道,“現在是在你的夢境中?”
此前有尹鳴蜩,假裝夢遊殺人,也是口口聲聲說這個世界是虛構的,隻要他想,隨時可以從夢境中醒過來,他的老婆也會和以前一樣在家裡等他。
但結果是,他忘記了醒來的方法,他的老婆也是真正的死掉了。
“我的夢境和記憶是密不可分的。”她自言自語道。
賈璿思索了一會兒,接著道,“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。可惜了。”
她恍若失去了現在就剪斷那盆花的興趣,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,重新望向窗外,發起呆來。
無論兩人再問她什麼,她都不再開口了。
臨行前,汪文迪特地叮囑了一下她的主治醫生和巡房護士,讓他們能在突發狀況發生的第一時間聯係自己。
剛出醫院,熊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,道,“汪哥,方姑娘剛才已經確定了,通關的不是廉欽廉大爺,是他的兒子廉昱。”
“我知道了,我和霏霏現在過來,你們和我們換班,你們來海陵市中醫院盯著。廉昱有自閉症,不好盤問,這活兒還是交給霏霏吧。”汪文迪吩咐道。
“好咧,”熊巍應道,“我們馬上過來。”
廉欽的家和大多數小區居民的裝修風格差不多,但顏色以輕快的暖色調為主,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很是舒適,容易放鬆戒備。
他和老伴倒都熱情,不過也確實老了,頭發花白,和客人談論起廉昱的時候總是透著一股子很心疼的勁兒,令人不免也被觸動。
人一旦老去,孩子真的就沒人照顧了。
即使他已經二十多了,可自閉症使他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,交流更是問題中的問題。
汪文迪和張霏霏見到他的時候,他正坐在地上。
房門被輕輕的合上了,汪文迪就站在房間的邊緣,張霏霏負責靠近他。
他穿的整齊乾淨,皮膚過於白皙,在窗戶透進來的陽光下能看見他皮膚下的血管。
地上鋪著一張地毯,他坐在上麵拚著幾個手辦。
他知道有人進來了,卻像旁若無人一樣,麵色平靜,恍若真的自成一方小天地,不受任何外界的乾擾。
張霏霏走到正麵的時候,看見他盤腿的範圍內擺放著另一個小物件。
一察覺她的視線,廉昱竟皺了皺眉,拉過一方帕子,直接蓋上了自己腿間的東西,如同是什麼不可分享的絕世珍寶一樣。
速度之快,張霏霏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。
“嗨,廉昱。”她謹慎道。
他的麵部表情沒有什麼變化,隻是輕輕點了點頭,示意自己已經知道她站在自己麵前了。
張霏霏深吸了一口氣,與汪文迪交換了一下眼色,道,“我可以坐下嗎?”
他還是點了點頭,聚精會神的拚手辦,如同他手裡拿著的東西,填滿了他整個精神世界。
她決定從他的興趣入手,又道,“這是史黛拉吧?”
沉默了好久,久到他手中的手辦被完全拚好,廉昱才把手放在帕子上,保護帕子底下的東西,開口道,“嗯。你也看高達?”
一邊的汪文迪鬆了口氣,差點要以為這家夥是個啞巴了。
張霏霏點了點頭,一一準確的說出了他手底下那幾個角色的名字。
廉昱果然鬆開了眉頭,給她講述起自己喜歡這幾個角色的原因來。
這茬聊完,他低下頭去,自言自語道,“以往爸媽也給我找過很多醫生,他們都不理解我說的話。不知道你能理解嗎?”
她不明所以,光是講動漫,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?
“你除了愛好二次元外,”張霏霏深入這個話題,跟著問道,“還喜歡彆的什麼嗎?”
“遊戲。”他脫口而出,答道,“有紙片人的遊戲,我都喜歡。”
&nol裡也有紙片人的元素嗎?”她試探性的問道。
聞言,廉昱突然笑了。
他不是那種發自內心要分享自己興趣愛好的笑,而是一種空洞的、令人脊背發涼的笑。
笑的讓張霏霏覺得他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具空殼,或者是脫口而出一句‘你是誰’,把剛才的對話忘得一清二楚,把她在這兒的存在變得孤立起來。
“那是一個世界。”他篤信不疑道。
張霏霏問道,“世界?”
廉昱不客氣的答道,“我的世界。”
她努力理解他話中的思維,道,“你的世界?”
他看了她一會兒,換了個話題道,“你知道記憶宮殿嗎?”
所謂‘記憶宮殿’,就是利用自己熟悉的一個地方,把自己想要記憶的東西和這個領域聯係起來,從而完成對大量信息的係統記憶。
“我知道記憶宮殿記憶法,”她屏息凝神,道,“實際上,記憶宮殿隻是一個暗喻,把人們對自己熟悉的地方、容易想起來的地方稱為記憶宮殿,然後在記憶宮殿裡放置東西,找到相關聯的標記物,達到記憶大量東西的目的。”
&nol在用記憶宮殿的方法,訓練我們的記憶力。”
&nol的原因嗎?”她茫然道。
&nol。”他自豪道。
廉昱捏緊了帕子底下的東西,驕傲道,“你剛才也說了,記憶宮殿隻是個比喻,可我在通關mol後,取出了我的‘記憶宮殿’!”
張霏霏的眼神也跟了過去,驚道,“這怎麼可能?一個遊戲怎麼可能讓本來就隻是一個‘概念’的東西變成實際物質上的存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