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他們家唯一的一件棉衣,貨郎什麼活兒都乾,但一年到頭來掙的錢,未必就買得起一件棉衣。
他家中好幾口人,但隻有他一個人出來乾活兒,所以這件棉衣就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誰出門誰穿,其餘人待在家中抱團取暖。
“今日棉花鋪子有新棉賣,你怎麼不去買一些?”
陸晚同貨郎已經很熟悉了,貨郎撓了撓頭:“家中女兒要出嫁了,買了棉花做了新衣裳給她。”
貨郎有兩個女兒,已經到了嫁人的年歲了。
聽說等來年開春就要出嫁,所以他得多攢些錢,爭取給女兒做一件棉衣,日後到了婆家也有底氣。
陸晚聞言,輕輕一笑,有人用女兒換錢,有人拚命為自己女兒謀取幸福。
這世上的人,總是這般的千奇百怪,姿態萬千。
“貨郎要是不嫌棄,我家裡庫房還有今年采收的雜棉。”
陸晚招呼家裡的婆子,去庫房裡拿了棉花來,那棉花都是陸晚挑揀的一些不好的黃染棉。
至於一些灰棉,陸晚直接不使用,當成垃圾處理了。
而能被陸晚留下來的黃染棉,大多都是一些自然病變而非黴變的棉花,有明顯發黃,除了顏色不好看,用來當做衣物填充禦寒也是足夠的。
隻是纖維強度和紡織性能比不上白棉長絨棉,價格也相對較低。
隻是原先雲縣大多數棉商會用黃染棉以次充好,賣的還貴。
眼看著冬天就要來了,百姓們缺少禦寒的東西,也就隻有咬著牙買了。
棉花在邊城屬於稀罕物,今年也就收成了下半年的棉花,是遠遠不夠的。
陸晚打算,等邊城天氣暖和之後,加大棉花的種植麵積。
“這、這怎麼使得?”
貨郎看著那一袋子的黃染棉,他們雲縣以前賣的就是黃染棉。
“不是什麼好棉花,你不嫌棄就行。”
“不、不嫌棄,多謝陸娘子,多謝陸娘子!”
貨郎高興地接過了那些黃染棉,有了這些棉花,至少能給家裡的孩子們做好幾身衣裳了。
對於生活本就不怎麼好的百姓來說,即便是黃染棉,那也是奢侈品一樣的存在。
貨郎到家後才發現,那黃染棉裡摻雜了很多品質較好的長絨棉。
黃染棉隻占了小部分,除了一部分棉花外,裡麵還塞了一些布料,是苗翠花平日從繡坊拿回來的碎料。
繡坊用不上,可要是拿來做鞋子做褲子,是完全夠用的,所以也就沒舍得扔。
貨郎捧著那白雲似得棉花淚流不止。
這世上,終究還是好人多的。
“快,把這些棉花和棉布都拿進去,讓你們娘給你們做幾身衣裳出來,咱們今年呀,肯定能過個好年的!”
貨郎家裡窮,住在離城區最為偏遠的地方,外頭就是一片荒林,而荒林的後麵,是一片墳地。
一家子七八口人,都擠在這低矮土房子裡。
“哎喲,這麼好的棉花,宣義夫人就送給咱們了?”
“是啊娘,宣義夫人是個好人呢!”
他們得了棉花和棉花,心裡自然是高興的,粗糲的一雙老手布滿了歲月風霜留下來的痕跡,滿是褶皺。
輕輕撫摸著那棉花,可他們的手太蒼老太粗糙了,生怕將那棉布摸壞了。
便又局促地收回了手。
“這麼好的料子……給孩子們做吧,不用給咱們老兩口做了。”
“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的棉花呢,原來棉花這麼軟,這麼白啊。”
貨郎心裡一酸,重重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