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家這一窩子人,各自都心懷算計。
她這一輩子待在林家裡,也瞧得太多太多了。
那木匣子裡,裝著她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錢莊通票,林淮生隻需要拿著這些通票去錢莊兌換即可。
她說:“我還在錢莊裡存了一些金子,將來……你若用得著,就都取出來,娶個娘子好好過日子。”
“彆學你爹,他是個貪官,可祖母無能……”
她這輩子最驕傲的,就是自己有個能乾孝順的兒子,最痛苦的事情便是,她的兒子是個貪官。
是個從不為民著想的大貪官。
如今他連陸晚名下的產業都要侵占,儘數收入囊中。
“祖母,榮醫堂的掌櫃來了,您先讓他瞧一瞧,會好起來的。”
林淮生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來。
看著麵前那張蒼老的麵容,心如刀絞。
祖母是他在林家唯一的念想,雖然祖母的愛護,在十幾年後才姍姍來遲。
但林淮生從不曾怨恨過。
“不必了。”林老太搖了搖頭,氣若遊絲。
“祖母大限已至,不必費心。”
“好孩子,彆傷心。”把手背早已布滿皺紋,因著這幾日她不吃不喝,隻剩下一層皮薄薄地吸附在她骨頭上。
雙眼也深深凹陷了下去。
她說:“你父親這輩子作孽太多,祖母……祖母先走一步代他受過。”
“是我不好,不曾教導好你父親,使他欠你良多,也欠這雲縣百姓許多。”
如今她已是無顏再活著了。
更是無顏下去麵對林家的列祖列宗。
她也不知為何,自己好好的兒子,會變成如今這樣。
人的貪欲和野心會被無限放大,這乃人之常情。
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突破底線,去害無辜,去傷人性命。
“但你也莫要怨恨你父親,他縱有過錯,也始終是你父親。”
“孫兒知道。”
林淮生哽咽著。
“孫兒不曾怨恨過任何人。”
“孫兒隻求祖母……再堅持一段時間可好?”
“祖母,祖母?”
林淮生輕輕晃著她的手,但她似乎是累了,輕合雙眼,呼吸短而急促。
他從地上站起來,眼眶發紅。
“孫兒知道了。”
修長漂亮的手指輕輕握著那蒼老的手。
他的手是那樣年輕,可祖母的手已經不再年輕了。
如枯敗的老樹皮一樣,一點兒生機也沒有了。
“三郎君,樊老板過來了。”
“不必了,告訴他,祖母已經睡下了。”
“可是樊老板是老爺請過來的……”
林淮生眼神驟冷,臉色也陰沉了下去。
“祖母睡了,你們是聽不懂嗎?”
“父親若真想要祖母好,就不該讓榮醫堂的人來!”
“是、是……”
林家的下人們從沒見過這樣的三郎君。
麵容陰沉駭人,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