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沐遠被刺殺身亡的消息傳回雲錦城,聞玉澤整日裡要麼坐在床邊軟榻看著院內景色發呆,要麼躺在床榻上睜眼到天明。無心梳妝,食不下咽,感覺被抽走了精氣神,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。偶有入眠,可夢中全是遠君,夢醒時分又會意識到遠君已離世的事實,心口抽痛,每每醒來都是淚浸軟枕。
這日清晨,沐清陌、沐清歌兩姐弟如往常一般又來給母親請安。兩姐弟至今都不認為爹爹已經身亡,沒有見到爹爹,誰說的話他們都不會相信。姐弟倆盼著父親能快些回來,讓日漸憔悴的母親,能快些好起來。沐清陌都有些懷念母親罰自己紮馬步的日子,那時候自己雖然身累,但坐在涼亭手搖錦扇時愜意的神情更適合母親。
忽聽院內有些吵鬨,有侍女進門通傳
“夫人,小姐,少爺,舅老爺來了”
“宇舅舅?宇舅舅來了!”沐清陌、沐清歌兩姐弟從小就十分景仰自己這位戰神般的舅舅,在姐弟倆心中,聞宇在武學上是超越了爹爹的存在,心中頓覺有了依靠。
兩人一路小跑,衝到前院,正碰上聞宇吩咐仆從將自己為妹妹、侄女侄子帶的禮物從馬車上卸下,搬入內院。
“宇舅舅!”兩人一見到聞宇格外開心,還未走進跟前,就大聲呼喊道。隨即就是一個衝刺,來到聞宇身邊,姐弟倆一人抱著聞宇一條胳膊,撒起了嬌。
聞宇將姐弟倆同時抱起,一人扛在一邊肩上轉了幾圈,姐弟倆開心地驚叫著。
周圍將軍府的仆從們不禁抹了抹眼淚,自從沐將軍出事,這將軍府整日都是死寂一般,無甚聲響。今日姐弟倆這笑聲,就像是久日陰霾終於照進了一絲陽光,將軍府終於有一絲活人氣了。
當聞宇抱著姐弟倆走進內院,看到自家妹子披散著頭發,模樣憔悴站在門口,內心又是疼惜,又是惱她如此脆弱枉為聞家兒女。
“哥哥!”聞玉澤看到聞宇,內心壓抑了多日的悲痛,終於得以有依靠可以釋放。聞玉澤因多日未曾進食,原本就有些虛弱,此時情緒一激動,向聞宇走去的腳步開始搖晃。
還未待一旁侍女前去攙扶,聞宇趕緊放下姐弟倆,快步上前摟住淚如雨下的妹妹。
沐清陌、沐清歌兩姐弟看見母親痛哭,也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。一時間將軍府除了哭聲,再無彆音。
聞玉澤在聞宇懷中哭了個痛快,心緒平複了許多,神智感覺也終於恢複過來。聞宇也感受到妹妹哭聲漸歇,扳住聞玉澤的雙肩,讓她直視自己雙眼。
“玉澤,沐遠之事確實令人扼腕,但你不要忘記自己如今除了為人妻,還為人母。你如此一蹶不振,可曾想過清陌、清歌應當何如?”
是了,從小哥哥就是這般理智,若是自己被人欺負了,哥哥會幫自己報仇,但也會訓誡自己應當堅強不能丟了青州聞家的顏麵。
聞玉澤在哥哥的質問中,環顧四周,看著眼睛紅腫,不時聳一下鼻子免得讓鼻涕流下來的沐清陌,還有不停拿衣袖擦自己眼淚鼻涕的沐清歌。回想近些日隻顧自己悲傷,全然未料想孩子們的感受,遠君去世,他們也何其無措,自己確實沒有儘到一個母親該儘到的職責。
外間忽地傳來“聖旨到”
聞玉澤趕緊命侍女為自己和姐弟倆快速整理儀容,不至於那麼狼狽,怠慢了傳旨人。
“茲有定遠將軍沐遠奉朕之命,平西州馬賊之亂。今馬賊已滅,狄定商路通商繁榮依舊,實屬定遠將軍之功。然其返程途中遭歹人所害,定陶痛失將才,今追封沐遠為定遠大將軍,另賜黃金千兩以慰遺屬。”
聞玉澤低垂雙眸,接了聖旨,親手將裝金棵的錦囊交予傳旨人,傳旨人輕聲回複
“謝過將軍夫人,還請夫人節哀。陛下和淑妃娘娘讓老奴帶話,還請您多加珍重,切莫憂思過度。詆毀沐將軍聲譽之人,陛下定會嚴懲。”
聞玉澤輕聲道謝,差人送走了傳旨人。內心有些嗤笑,嚴懲又當何如,遠君早已身死,無論做什麼都無任何意義。聞玉澤終是整理好了思緒,內心下定了主意。
“哥哥方才教訓的是,玉澤不該如此一蹶不振,若我這娘親倒下,清陌清歌又當何如。玉澤隻待。。。”哪怕隻是想輕輕說出那人的名字,聞玉澤都感覺肝腸寸斷,她深吸一口氣,緩了緩,讓自己的喉頭不至於因哽咽而難以出聲。
“隻待好好將遠君安葬在他的故土,還請哥哥帶玉澤母子三人一同回蒼林城。”聞玉澤此番終是相通了,就算繼續將自己禁錮於哀痛之中,也無法改變已與遠君陰陽兩隔的事實,定陶雲錦城有太多與遠君的回憶,有太多的地方會讓自己觸景生情。如今沒了遠君,定陶雲錦城不過是異國他鄉,又何苦留在這傷心地呢。
聞宇大致也能猜到妹妹的心思,他長歎一口氣,也好。不似沐遠在定陶無甚根基,聞家在前朝時期就是國都蒼林城世家,即使李勁登基後朝臣、世家勢力更新迭代,聞家仍屹立於權力高位,如此一同歸去,以後對清陌清歌姐弟倆也助力頗多。隻是到時向青陽修請辭,怕是需要費儘口舌,自己這幾日需多琢磨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