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百。”於海抬起頭，懇求道，“大哥，這二百塊錢，年底我一定會還給你。”
林秀英臉色難看起來，隻不過長久隱忍的性子讓她一時之間沒開口。
“二叔，你們家開商店不是很有錢的嗎？怎麼還找我爸借錢呀？我們農村的能有幾個錢，過日子全靠我大姐接濟呢，對了爸，你今天去城裡找大姐要化肥種子錢，要到了嗎？”
於飛一臉的天真，睜著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於海，不但聲音稚嫩語氣還帶著幾分好奇，但這卻讓於海更加的不自在。
堂屋裡一時安靜的可怕，於海的臉色變了又變，最後擠出一個笑容，“小飛啊，商店是賺錢，但…商店不是叔叔自己的…”
“什麼意思呀？”於飛有些懵懵懂懂。
在他看來，二叔家就是開商店的，咋能不是他自己的呢？
那是誰的，是二嬸的嗎？
歎了口氣，於海搓了搓臉壓低聲音道，“大哥，我可能要離婚了？”
“什麼？”於河猛地站起來，凳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，“怎麼回事？老二，你咋能這麼說，真到了非離不可的地步了？那孩子怎麼辦，能跟你？”
離了婚，一個人養兩個兒子，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？
不光是於河擔心，就連林秀英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愁容。
見自家哥嫂這般關心自己，於海心裡好受了幾分，悶聲說道，“你也知道，我去玲瓏雖然不是上門女婿，但也是去投奔人家的，這些年商店雖然是我們兩口子開著，但，離著嶽家那麼近，還有孩子也是養得跟他舅舅比跟我都親…”
“這……”
於河犯了難，這理由是他遠沒有想到的，“你，就因為這個想借錢？你打算做什麼？”
“我想拉兩個人，接木匠活。我年輕的時候學過木匠大哥你忘了？聽說現在城裡的建築隊，還有木工活都很賺錢…”於海說著又道，“我跟金玲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，孩子也都不向著我，這麼下去我還是給金家當長工，就算是有兒子有老婆又能怎麼樣？”
說著，於海嚴重淨有淚光湧動。
他難啊，仗著嶽家起的家，如今商店也都在媳婦手裡攥著，他從商店裡給朋友拿盒煙抽，結果就是犯了天條了，被媳婦一頓罵不說，大舅子還跟著一個勁的數落，就連丈母娘和嶽父也都拉著臉，甩臉子給他看。
不就是一盒煙嗎？
上次人家幫忙搬貨，他欠著人家人情拿一盒煙還人情怎麼了？
這麼多年了，他從商店就私自拿過兩回東西，這就不行了？
他給家裡乾過多少活？當長工一樣的還不值一盒煙錢？這一次，於海是真的傷心了，跟於海說完事情始末，竟然忍不住捂臉嗚嗚哭了起來。
於河和林秀英麵麵相覷，萬萬沒想到於海要借錢的理由竟然是這個。
按理說，親兄弟這種情況他們是該幫扶，但家裡一是沒有這麼多錢，二是，萬一兩人還不到離婚的地步，因為他們幫了才鬨到離婚，老二以後會不會恨他們？
換句話說，能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，他們這種時候真不能出頭，要幫也得是離婚之後而不是現在。但話又說出來，兩人真的要鬨離婚了？
清了清嗓子，於河說道，“剛才小飛沒有撒謊，我今天進城確實是跟茉莉去要錢的，家裡得買化肥種子沒錢了我才去跟她要……老二，不是當哥的不幫你，而是我也確實沒有錢，再說，你現在這情況…”
“這日子，確實過不下去了？”於河的語氣仍舊是半信半疑。
從小到大，家裡最聰明的就是於海。
腦子活不說嘴還甜，受的苦也都比他們幾個少。隻是沒想到，當初結婚的時候會選擇去玲瓏，也不知道他嘴裡的話到底有幾分真，又有幾分假？
如果真是如此的話，那這日子還真是不過也罷，一個大男人哪能常年受這種氣？這金家也太不是東西了。
“我不想過了，沒意思。”於海捂著臉，聲音帶著幾分頹然，“兩個孩子也都向著他媽，我在家裡沒什麼話語權，感覺這些年就像是當長工一樣…”
林秀英看了一眼於河，開口道，“孩子嘛，吃誰家的飯就向著誰說話，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，隻不過…他二叔你真的想好了？…”
都這個年紀了，現在跟孩子不親以後也大概率不會親，難道再另娶？
可是啥啥也沒有，哪裡能找到什麼好人家的姑娘？
“我想試試重頭再來，大不了我再繼續回去當長工唄，總不至於餓死。”於海有些自嘲的說道。
林秀英無語，沉默了半晌又繼續說道，“你哥剛才說你也聽見了，我家確實沒那麼多錢，買化肥種子還得進城去找茉莉要。”
其實，於河去要這個錢，很大原因是因為當初掏了五十塊錢，這一直都沒看見回頭錢他心裡不舒服，再說家裡也確實剩的不多不舍得花，這才生出那個心思。
於河看著弟弟這個模樣，心裡也不好受。
他想起小時候，於海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麵，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，那時候家裡窮，不管是什麼吃的都得分著吃，你一口我一口的，所以兄弟兩個感情也算是不錯。
隻不過…
“老二啊，”於河放緩了語氣，“哥真沒法幫你，也沒那麼多錢，你好好想想真下定決心離婚了再想法子，這樣，今晚天也黑了你先在家裡住，明天回去再說。”
說著，於河衝他眨了眨眼睛，快的林秀英根本沒看見。
於海的眼神閃爍了一下，默默點頭。
林秀英隻覺得兩人有些古怪，但是也沒多說什麼。
兄弟兩個喝多了酒，所有下酒菜全都一掃而光，簡單的洗了把臉於海就跟著於河去東屋睡覺去了，於飛自然也是跟著在東屋，不過早就上炕了。
林秀英刷完碗喂完豬，上炕之後還一直在琢磨這件事。
旁邊，閉著眼還沒睡著的於杜鵑低聲開口，“媽，你是不是擔心我爸偷偷借錢給二叔？”
林秀英一怔，沉默半晌歎道，“你爸想借也借不了多少，他沒幾個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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