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兵荒馬亂的歲月,謝靖不忍細思。
雖然床榻上的女子和他記憶裡的少女有三分相似,但謝靖很清楚,少女早已不在人世。
謝靖骨子裡終究不是個好色之徒,沒辦法心安理得地享用下屬送來的美人。
他不敢直視女人那張如同熾陽般燦爛的麵容,拔刀挑起一張薄毯,蓋在了女人的身上。
動作驚醒了女人。
她緩緩睜開眼,意識逐漸回籠之後,像是知道了現在是什麼情況,兩行清淚順著她的眼尾滾進了枕巾。
謝靖在半丈遠的地方,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悲涼。
女子這種表情,就像是曾經經曆過很多次這種事。
謝靖深深吸了一口氣,不敢細想。
視線在房中掃了一圈,他很快拿起掛在木施上的衣裙,“穿上。”
他背對著女子,直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結束,他才重新望向她,“你——”
女子坐在床榻上,低眉斂目,正側著半邊身子穿上鞋襪。
謝靖看見她的腳踝上有一圈淤青,像是鎖銬留下來的。
她正用銀簪挽起蓬鬆濃密的青絲。
她的手很巧,很快就挽好了發髻。
謝靖怔怔看著她。
那發髻,是前朝流行的慵墮髻。
他看了很久,眼前的女子竟然漸漸和記憶裡那個驚豔絕倫的少女重合在一起。
他狠狠皺了皺眉頭。
最不可能的猜想,成了現實。
後來,他想殺了聞青鬆。
可是在得知聞青鬆不僅是她的夫君還是她的救命恩人,甚至還是她幾個孩子的父親,他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。
他窩著一團怒火,惡狠狠揍了聞青鬆一頓,要他永遠不準見姒姒。
他又問姒姒,願不願意跟他走。
他現在是鎮北王,他可以把她保護得很好,他可以把她安安全全地藏在王府裡,不叫任何人看見她的臉,不叫京城裡的那位知道她還活著……
萬鬆院。
麵對老太妃的問詢,謝靖掐頭去尾,隻說了聞青鬆的種種不堪。
關於衛姒的秘密,他一個字也沒說。
老太妃倒也不是那麼迂腐的人。
她這一生經曆過那麼多場戰亂,深知亂世之中能活下來就不錯了,比起性命和至親,貞潔算什麼?
何況千錯萬錯都是聞青鬆的錯,與衛姒何乾!
…
鎮北王府外。
無論聞如風和徐渺渺怎麼哭哭啼啼,府門始終沒有打開。
聞如雲湊到聞如風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聞如風會意,高聲哀求道:“我和渺渺今日大婚,必須要見到母親,給她敬一杯媳婦茶,如此才算成全了我們的孝道!煩請諸位父老鄉親,為我和渺渺發聲,請我母親出來相見!”
他語氣懇切,一副大孝子的模樣。
人群中早有聞如雲提前安排好的內應,他們率先衝著王府高喊:
“衛姒,你兒子大婚,你還不趕緊出來?!”
“衛姒,你為榮華富貴拋夫棄子,你枉為人母!”
“……”
周圍的百姓都被煽動。
他們想著法不責眾,鎮北王再怎麼蠻橫也不可能對這麼多人下手,於是紛紛跟著高喊出聲。
一時間,辱罵衛姒的聲音鋪天蓋地,響徹整座鎮北王府。
聞如雲和聞青鬆藏在百姓中間。
父子倆對視一眼,臉上俱都噙起一抹陰邪得意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