寢殿寂靜。
謝瓚很難想象,躺在床上的這麼個虛弱少年,是害他二哥發瘋的罪魁禍首。
燭火被寒風吹滅,垂地的帳幔如鬼魅般鼓起。
殿內落灰般的冷清,令謝瓚想起,似乎沒有人來探望過謝序遲。
那一夜,他不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守在床榻邊的。
後半夜的時候,他聽見謝序遲迷迷糊糊地說起了夢話。
起初是喊了幾聲阿厭,然後又喊他的母妃、喊他的父皇。
他求母妃看看他,他求父皇不要打他。
謝瓚沉默地擰乾毛巾覆在他的額頭,突然聽見他低低喚了一聲“阿瓚”。
黎明之前,彎彎的月牙兒懸在窗欞上,白霧霧的看不清晰。
謝序遲醒了。
他虛弱地握住他的手,問他是不是永遠不會背叛他。
他說是。
可謝序遲不信。
謝序遲不知哪兒來的力氣,鉗製住他手腕的力道大的驚人,啞著嗓子逼他拿鎮北王府起誓。
於是他在謝序遲的床前立誓,他會永遠陪著他、效忠他。
後來的幾年,他們猶如親兄弟一般鏟除異己生死與共,直到謝序遲終於登上太子之位。
他與謝序遲之間的故事,又何止是奸細與敵人那麼簡單。
吹過崖壁的風,掀起謝瓚的袍裾。
他兀自站在那裡,視線追隨著謝觀瀾和謝厭臣的方向,猶如一棵寡言的青鬆。
背後忽然傳來破風聲。
謝瓚沒回頭,隻側身接住一隻鋒利帶毒的飛鏢。
魏螢惋惜地“嘖”了聲,轉身下山了。
謝瓚把飛鏢丟在地上,似笑非笑地跟上她,“第九百二十六次,刺殺失敗。”
“閉嘴。”
…
與此同時,聞星落和謝拾安已經到了落花閣。
落花閣前是一大片花圃,皇家的花匠們在這裡種了各式奇花異草,很受小姐公子們喜愛。
聞星落和謝拾安下了馬,沿著花徑往裡走的時候,冷不防前麵匆匆撞上來一個宮人。
那宮人抱著一團雪白幼崽,急切道:“您可是安寧郡主?!奴才飼養的小狼崽子受了傷,現下失血過多,眼看就要死了!您能不能請太醫救救它?!”
“我瞧瞧——”
謝拾安下意識就要上前,卻被聞星落攔住。
謝拾安挑著眉,看她一眼。
想起這裡是皇家的地盤,不比他們老家民風淳樸,寧寧有防範之心也實屬正常,於是他抱起雙臂,和寧寧一起離那宮人遠遠的。
隔著半丈遠,聞星落道:“太醫都在山腳營帳那邊,你自己去吧。”
“哎喲,奴才人微言輕,那些個太醫怎麼肯為奴才養的畜生看傷?”宮人急的赤頭白臉,“都說郡主菩薩心腸,您看看這小狼崽子多可愛呀,您怎麼能不幫它呢?!”
他一邊說,一邊走上前,要把那團雪白幼崽往聞星落懷裡送。
聞星落蹙眉後退。
謝拾安不耐煩,“我說你這人怎麼聽不懂人話?!我妹妹都叫你自己去——”
話未說完,宮人眼底陡然掠過一抹陰狠。
他突然將那團幼崽砸向聞星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