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星落盯向纏鬥中的謝折。
她和謝折相處的時間不長,不能像母親那樣發現什麼。
隻是……
視線落在更遼闊的地方,整座地底昏暗寥落,那些夜明珠的光照不見的角落,漆黑猶如濃稠實質,仿佛那裡麵正藏著什麼可怖的東西。
她咽了咽口水,下意識往娘親身邊挨了挨。
不遠處,謝折以一敵三本就不落下風,隨著三名麟衛悄然出現,廝殺場中的形勢更是發生了變化。
魏螢帶來的精銳死傷大半,她自己也負了傷,和謝瓚一同被淩厲攝人的掌風雙雙擊中胸口,兩個人倒飛出三丈遠,艱難地咯出一口血。
魏螢一手撐著地麵,拿起她的寶劍。
她瞳孔輕顫。
她的劍刃,斷了。
視線落在身側,謝瓚的亮銀槍同樣被折成了兩截。
她複雜地望向謝折。
男人的體魄看起來異常的龐大健碩,甚至已經不像是正常人類!
他吃了太多丹藥,以致於那樣普通的凡胎肉體竟然能和刀劍碰上一碰……
而就這一眼的時間,謝折反手拿起謝瓚斷掉的半截亮銀槍,狠厲地刺進了謝序遲的胸口。
“阿遲!”
血花模糊了眼睛,魏姒忍不住驚呼。
聞星落咬住嘴唇,緊緊扶著自己母親。
她對謝序遲的情感很複雜。
她厭恨謝序遲年少時深深傷害了二哥哥,可是謝序遲這些年的愧疚和悔恨又不似作假。
最重要的是,他是母親的長子,是她的親大哥。
他對母親很好,對她也很好。
就算是前世,他們並沒有發生這輩子生死與共的羈絆,謝序遲也仍然在京城裡把她保護得很好……
“廢物。”
謝折冷冷評價謝序遲。
隨即,他抽出半截亮銀槍,毫不留情地丟棄在地。
謝序遲捂著胸口的傷。
他唇色蒼白,踉蹌著退後幾步,脫力般跪倒在地。
謝折冷笑一聲,視線又落在了謝瓚和魏螢身上。
謝瓚的衣袍損毀大半,半張臉和半身胸肌都浸潤著鮮血,左眼似乎受了傷,隻右眼堪堪睜開一條血縫。
可他像是察覺不到疼痛,隻坐臥在地,緊緊抱著懷裡的少女。
粗礪的大掌,緩緩為魏螢擦拭濺到小臉上的血珠。
魏螢的意識仍是清醒的,隻是因為身體重傷的緣故,時不時地抽搐一下,像是一尾被拋上岸的小魚。
魏螢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消散的生機。
她從出生起,就背負著報仇複國的使命。
可是好難啊。
謝折那樣強悍,他的勢力和軍隊又是那樣的龐大,仿佛是一座無論怎麼努力也逾越不過去的高山。
儘管魏螢在外人麵前、在表妹麵前總是一副信心滿滿一定能複國的樣子,可她每個夜晚孤零零站在宮樓的簷脊上,注視著高不可攀燈火煌煌的九重宮闕,仍然不可自抑地感到茫然。
她忍不住想,她對不起爹娘,也對不起大魏遺民。
從小到大她不敢有片刻偷懶,可是她太沒用了,她真的完成不了報仇複國的使命。
魏螢朦朦朧朧地想,也許她不僅沒能複國,她今日還會死在謝折的手底下,就像她的爹娘那樣。
她想她爹娘了……
謝瓚清晰地捕捉到少女正在渙散的意識。
抱著她的手,忍不住地顫抖。
旋即,謝瓚一邊給她擦臉,一邊紅著眼睛笑道:“真醜啊。魏高陽,你這個樣子真醜啊。”
少女的指尖緊緊攥著謝瓚的衣袍,似乎不大服氣,於是她拿起隻剩刀柄的寶劍,顫顫紮向謝瓚的心臟。
謝瓚的心臟處,藏著那尊金佛牌。
刀柄抵在佛牌上,金鏈子發出輕響。
謝瓚低垂眉眼,溫柔地看著魏螢,“第九百九十九次,刺殺失敗。”
手掌撫開少女痛苦緊皺的眉心,他低下頭,繾綣地吻了吻她的額頭,語調卻極儘惡劣挑釁,“魏高陽,你要認輸了嗎?我可是還等著你的第一千次刺殺呢。我那樣欺負你、我那樣壞,可我仍舊好好活在世上。魏高陽,你甘心一個人下地獄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