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螢翻了個白眼,不想理他。
是夜。
水榭裡點著九枝燈。
聞星落設了小宴款待謝觀瀾。
吃酒時,得知她有了身孕,謝觀瀾愣住了。
他的視線落在少女的腹部,啟唇欲言,卻道不出一個字。
在他眼裡,聞星落是需要被保護的小姑娘。
她怎麼就……突然成了母親?
靜默良久,他認真道:“這孩子不好。”
聞星落蹙了蹙眉。
男人的反應和她原本料想的驚喜完全不同。
她不禁問道:“哪裡不好?”
謝觀瀾說不出來。
他打心底裡不想她過早成為母親。
小姑娘從前過得那麼苦,如今好容易殺了謝折,她本應享受清閒富貴的生活,而不是過早承擔生育的風險、過早承擔母親的責任。
儘管朝廷律法規定及笄之後便可嫁人生子,但謝觀瀾仍舊認定,女子到二十五六歲、甚至到三十歲,才算對人世間有一個籠統的認識和體驗,到那個時候,她們的心智完全成熟,再選擇生育或者不生育,才算是對自己負責。
沉默良久,他握住她的手,坦誠道:“如果寧寧不想要,那麼可以選擇放棄這個孩子,在生育的事情上,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,鎮北王府的其他人也不會對你有任何要求。”
聞星落驚疑地看著他。
半晌,她彎起眉眼,“我要留下這個孩子。謝子衡,我想成為一位母親,像我娘親那樣的母親。”
少女的語氣溫柔堅定。
似乎因為謝觀瀾的那番話,她的圓杏眼格外晶亮,盛滿了勇氣。
謝觀瀾默然,不再相勸。
他是理解聞星落對親情的渴望的。
“對了,”聞星落給他斟了一盞酒,“你還記得投靠裴凜的那些質子嗎?其中有好幾個明明是他害死的,卻被他栽贓在了謝折的頭上。裴凜以此挑起謝折和諸侯王之間的矛盾,並收服了那些諸侯王。”
謝觀瀾瞬間明白她的意思,“你誘我下江南,是想將這個把柄交到我手上?”
聞星落捧著臉,看著他笑,“是呀,我想告訴子衡哥哥,江南的聯盟如同一盤散沙,無需大軍出征,便能利用裴凜將他們土崩瓦解。我一直,想你成為天下之主的呀。”
謝觀瀾,他看似冷漠無情難以接近,可他實際上對誰都很好。
聞星落堅信,他也會對天下人好的。
水榭窗外,鬆竹婆娑。
臨安府內,更遠的樓閣殿宇飛簷翹角,一抹孔雀藍的清瘦身影坐在屋簷上,正對月吃酒。
酒香氤氳,夜風寒涼。
裴凜遙遙注視那座燭火明光的朱漆水榭,眼裡情緒晦暗。
烏雲蔽月。
裴凜仰頭飲儘了壺中酒。
…
江南選秀在即。
選秀前一日恰是中秋,臨安城內花燈萬盞百戲崢嶸,尚未入夜就已經熱鬨起來。
閨房裡,隔著一麵月兔搗藥蘇繡屏風,裴凜看著端坐在妝鏡台前梳妝打扮的少女,“聽說這兩日,郡主都和謝觀瀾待在一起,想來事情已經成了?”
聞星落戴上明珠耳璫,漫不經心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裴凜默了默,問道:“既然已經成了,為何今夜還要同他上街看燈?”
聞星落瞥向屏風外那道清瘦頎長的少年身影,“裴國師是以什麼身份質問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