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武場的殘陽將冰棱染成血色時,冰淵十二衛首領的甲胄已被火靈灼出焦痕。
墨辰的軟劍穿透對方肩甲,卻沒再深入半分——他望著對方眼底翻湧的寒霜戾氣,想起葉昭鳳昨夜說的“寒火相照,先照其心”,指尖火靈卻在觸到對方心口時,被刺骨的寒意逼退。
“風語天已伏誅,爾等何苦執迷?”墨辰聲線沉冷,火脈圖上的鳳凰尾羽在風中獵獵作響,“他以‘寒修至上’誆騙爾等,不過是借爾等血祭魔功。”
為首的冰衛忽然咳出冰血,嘴角扯出猙獰的笑:“魔功又如何?我等隻知‘血債血償’——你斬了宗主,我等便以你二人之血,祭我風語天十二衛的魂!”
他指尖寒霜驟凝,竟不顧肩上傷勢,揮袖甩出三道冰棱,直取墨辰麵門與葉昭鳳心脈。
葉昭鳳的鳳形火靈及時騰起,卻在纏住冰棱時,聽見對方喉間溢出的低笑:“早就聽說‘火靈繞寒’是你們的慈悲,可惜……我等生來為寒刃,寧碎不彎!”
話音未落,冰淵十二衛忽然齊齊掐訣,周身寒霜竟化作細密的冰針,裹著“同歸於儘”的狠勁暴湧而出。
“小心!”
墨辰猛地將葉昭鳳護在身後,軟劍舞成火環,卻在觸及冰針的刹那,聽見“哢嚓”脆響——不是冰碎,而是他掌中火靈因強行裹寒,竟裂出細密的紋路。
葉昭鳳看見他後背滲出的血珠混著冰渣,忽然想起他袖口的舊傷,指尖火靈驟然騰起灼烈的光:“他們求死,便遂了他們?可這天下的‘寒’,不該隻剩戾氣!”
十二衛首領望著她眼中的光,忽然想起風語天臨終前的癲狂:“當年宗主奪位,殺的便是主張‘寒火共存’的前掌門……我等早已被種下‘寒毒血咒’,除了殺,早已沒了回頭路。”
他低頭看著掌心翻湧的黑霜——那是魔功反噬的征兆,“墨辰,廢我修為吧,讓我等……死得像個‘人’,而非魔功的傀儡。”
墨辰的劍刃在對方頭頂懸了三息。演武場的風卷起火脈圖,紙上的鳳凰尾羽恰好落在十二衛眾人掌心——曾經的寒霜利刃,此刻竟在火紋映照下,顯出幾分人的溫度。
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畫火脈時,巷口老婦說的“刀背可護人,刀刃終傷己”,指尖火靈化作細針,精準刺向眾人丹田處的寒脈節點。
“啊——”
冰衛們悶哼著跪地,掌心的寒霜漸漸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顫抖的血色。
張羊攥著火靈膏衝過來,卻看見墨辰指尖染著冰血,正對著首領搖頭:“廢去的是魔功,留下的是人心——但你們的‘仇’,不該用命來償。”
“可我們……早已雙手染血。”最年輕的冰淵衛望著掌心的薄繭,那是往日練“寒霜刺”磨出的痕,“風語天說,寒修生來便要與火靈為敵,這世上……哪有回頭路?”
葉昭鳳蹲下身,將朱漆盒裡的融雪膏抹在他凍裂的指尖:“當年我師叔葉紫霞被火修誤解,也曾以為‘寒火不兩立’,直到她在冰淵遇見能焐化寒霜的火。”她指尖火靈輕輕裹住對方指尖,“你們的‘寒’,不過是被魔功蒙了心——如今魔功已去,剩下的……是想做利刃,還是想做護暖的霜?”
冰淵十二衛首領忽然苦笑,望著遠處冰淵方向漸漸消散的黑霧:“可惜……我們早已沒了選擇的機會。”
他忽然抬頭,眼底的戾氣竟化作釋然,“墨帥,擇日問斬吧——讓我等的血,給這‘寒火相照’的道,做個警醒的注腳。”
三日後,午門。
十二衛跪成一列,頸間的霜刃早已被卸去,唯有袖口的冰紋還透著殘寒。葉昭鳳握著朱筆的手頓在《問斬令》上,看見墨辰在旁畫的火環——環中留著缺口,像在等什麼。
“你曾說,護暖比破寒難。”她忽然輕聲道,“可他們……連被護的機會都不要。”
墨辰望著為首的冰衛,對方此刻竟在衝他笑——那笑裡沒有戾氣,隻有解脫。
他忽然想起演武場青石板上的融雪水,想起“寒火共濟圖”上那道繞寒的尾羽,握筆的手終究落下:“斬的是魔功執念,留的是天下人心——若後世有人問起,便說這十二衛的血,化了寒修與火靈之間最後一層冰。”
刀光落下時,墨辰聽見葉昭鳳低低的歎息。他指尖拂過袖口的鳳形暗紋,忽然看見張羊抱著火脈圖跪在一旁,圖角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:“霜刃斬妄念,心火渡亡魂——寒火相照處,生者自逢春。”
當夜,演武場的火靈比往日亮了三分。墨辰望著天牢方向送來的《寒修改製疏》,在“廢除魔功血脈”後添了句:“凡棄刃者,許其新生——勿讓寒修再成‘無歸之人’。”
葉昭鳳遞來新製的融雪膏,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新傷,忽然想起斬刑前首領說的最後一句話:“原來真正的‘斬’,不是殺身,是斷了那根讓人心成魔的弦。”
窗外,初雪落下,卻在觸到演武場的火紋時,融成細小的水珠。張羊摸著懷裡的冰棱佩飾——那是從十二衛遺物中撿的,此刻正被他的火靈焐得溫熱。遠處的冰淵徹底沒了黑霧,唯有融雪水順著田壟流淌,像一條銀線,將火靈的暖與寒霜的清,悄悄係在大乾的土地上。
墨辰攤開新的火脈圖,在鳳凰喙尖添了滴融雪水。葉昭鳳望著他筆下的光,忽然懂了:這世上最鋒利的“斬”,從來不是刀刃,而是願意直麵寒霧的勇氣——斬去的是執念,留下的,是讓草木逢春的、永不熄滅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