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穀頂鐘乳石忽然滲出黑色汁液,與夜色融合成粘稠的“靈識枷鎖”,纏向六人四肢。天墟武神忽然想起寂淵苔坪的天道威壓——此刻的困局,比那時更絕望:天道法則雖嚴,卻有破境的契機;而這妖物的“幻與力”,卻在硬生生碾碎他們的信念。
“雜念即刀……”
青冥武聖忽然低吟,指尖掐破掌心,鮮血滴在翡翠劍上,竟將劍刃染成暗紅,“斬的從來不是妖物,是自己的恐懼!”
六人同時咬破舌尖,精血濺在蓮影上,半碎的蓮花竟在絕境中迸發出強光——哪怕傷不到妖丹,也要用清心訣的“心神清明”,在困陣中斬出一條識海通路。
黎明前的黑暗裡,蝠皇的嘶鳴忽然變調——它發現眼前的六人竟放棄攻擊妖軀,轉而用精血催動蓮影,硬生生在“萬夜困神陣”裡撕開道縫隙。
但它並未追擊,反而化作暗褐流光退入夜色,臨走前,尾刺掃落一片膜翼碎片,碎片上的血紋竟帶著淡淡金光——那是被清心訣灼燒過的痕跡,雖未傷及妖丹,卻在它靈識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記。
六人癱坐在地,望著穀口漸亮的晨光,忽然發現掌心不知何時多了粒黑色碎晶——是蝠皇妖丹甲胄上的碎片,碎晶裡竟映著萬妖穀深處的場景:無數妖丹懸浮在法則漩渦中,中心處,一枚泛著血光的巨蛋緩緩轉動,蛋身刻著與蝠皇血紋相同的“夜蝠噬天”圖騰。
“它沒下死手……”玄溟武神握緊碎晶,忽然想起蝠皇臨走時的眼神,那不是殺戮的狂躁,而是審視的意味,“好像在試探我們,或者……在等我們踏入某個陷阱。”
地罡武神擦著臉上的血,指了指遠處迷霧:“不管如何,咱們的靈氣已經暴露了位置。”他望向胸前半暗的蓮影,忽然笑了,“但至少咱們知道了——聖人境不是不可觸,隻是這妖物的‘殼’,比天道法則更會騙人。”
腳步聲驚起幾隻小蝙蝠,卻沒人注意到,方才六人精血滴落的地麵,正滲出絲絲縷縷的金光——清心訣的靈氣與蝠皇的妖力在泥土裡交融,竟催生出幾簇暗紫色的苔蘚,苔蘚葉片上,隱約映著“破虛”二字的虛影。
另一邊,結界之外。
百日之期,女帝的車架踏入赤沙城時,斷泉湖的濾水渠已縱橫成網,青銅齒輪在陽光下轉得吱呀作響,清冽的淡水順著石槽流進千家萬戶。
城牆上的“匠人工坊”招賢榜被風沙磨得有些褪色,卻依然能看清最底下一行小字:“凡會木工、陶工者,皆可入坊,月俸三鬥粟米”。
“陛下您瞧,”墨辰指著遠處正在收割的鹽堿地,新播的耐鹽粟米已冒出青苗,“這些地用濾水衝了三個月,鹽堿去了大半,百姓按工坊教的法子,在地裡摻了碎貝殼——如今能長莊稼了。”
女帝望著田間勞作的人群,見他們腰間彆著統一的皮質工具袋,袋上繡著小小的“機”字——那是神機營工坊的標記。
行至燼雲郡時,鉛灰色雲靄竟淡了許多,新栽的柳樹在風裡搖著嫩芽,虎娃帶著一群孩童追著車架跑,手裡舉著用柳枝編的“水龍”。
女帝掀開轎簾,聽見虎娃脆生生地喊:“欽差大人說,等柳樹長高了,就能給咱們遮風沙啦!”她轉頭看向墨辰,見他鎧甲上還沾著未洗的泥點,卻笑得比當年在演武場打勝仗時更亮堂。
當晚,女帝在塵淵堡的臨時行宮召見墨辰,案上擺著他送來的《西境治災策》,最後一頁畫著密密麻麻的工坊分布圖,旁邊注著:“三年成網,五年成勢,十年可讓西境無旱。”
燭火跳動間,女帝忽然想起朝堂上那些爭吵的文武官員,再望向窗外工坊裡透出的燈火——原來真正的“破局”,從來不是靠吵出來的官威,而是像這樣,把根紮進土裡,把希望種進百姓手裡。
“墨卿,”女帝忽然指了指他袖口的補丁,“這神機營的製服,往後怕是要多備些補丁了。”
墨辰低頭一笑,想起今天在工坊裡,老鐵匠塞給他的一塊烤麥餅——帶著鹽堿地的粗糲,卻裹著滿滿的麥香。
“陛下,”他忽然單膝跪地,指尖觸到地上新鋪的青磚——那是用鄉紳拆毀的圍牆砌成的,“比起朝堂的華服,微臣更喜歡這補丁上的煙火氣——至少它沾著西境的土,聞著像活過來的大乾。”
夜風推開半扇窗,帶著濕潤的草香灌進來——西境的第一場春雨,終究是來了。雨滴打在濾水器的齒輪上,發出清越的響聲,像在給這片曾被旱魔肆虐的土地,奏一首新生的曲。
而墨辰知道,這場仗遠未結束,朝堂的暗流依然存在,但當他看見百姓們在雨裡笑著接水,看見虎娃舉著柳枝在水渠邊奔跑,便忽然懂得:所謂“格局”,從來不是站在金鑾殿上談天說地,而是蹲在泥土裡,教百姓們親手鑿出一條,能通向明天的路。
雨越下越密,工坊的燈火卻一盞盞亮起來,像散落在西境的星星。墨辰望著窗外的雨幕,忽然想起清心訣的最後一句“道法自成”——原來真正的“道”,從來不在天道法則裡,不在朝堂權謀裡,而在這一渠清水、一壟青苗、一雙雙學會握器械的百姓手裡。
這一晚,大乾西境的雨,終將衝散旱魔的陰影;而墨辰帶來的“工坊星火”,也終將在這片災土上,燃起讓天地變色的生機——就像他曾在寂淵苔坪說的:“破境,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,是讓所有人,都有破境的底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