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三日,清辭每日都來換藥,淩策則守在一旁,看著她為父親施針、配藥,甚至親自清洗沾了膿水的布條。有一次,清辭為淩戰擦身時,被劇烈咳嗽的病人噴了一臉藥汁,她隻是皺眉擦去,繼續照料,毫無怨言。
“你不怕被傳染?”淩策忍不住問。
清辭低頭整理藥箱:“怕,但總不能見死不救。”她抬起頭,眼中有微光,“我大伯死在戰場,我娘說,仇恨不該比人命重。”
淩策心頭一震,想起自己曾在靶場刻下的“楚”字,臉頰發燙。第三日傍晚,淩戰終於退燒,清辭收拾藥箱準備離開,卻突然腳步踉蹌,扶住桌沿咳嗽起來。“你怎麼了?”淩策扶住她,觸到她滾燙的額頭,大驚失色,“你也染上了!”
清辭虛弱地笑了笑:“沒事……老毛病了……”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。
淩策抱起她,她的身體很輕,呼吸卻滾燙。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她——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,眉心的紅痣在蒼白的臉上格外醒目。他突然想起獵場的陷阱,想起榷場的草藥,想起她拔刀時的倔強,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“沈清辭,你不準死。”他低聲道,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,“我還沒還你繩索,還沒謝你救我爹。”
榻前照料,心防漸卸……
淩策將沈清辭安置在將軍府的偏院,請來大曜最好的醫者為她診治。醫者診脈後搖頭:“沈小姐是勞累過度,又染了疫氣,需用南楚的‘還魂草’做藥引,否則……”
“還魂草在哪能找到?”淩策急問。
“南楚境內的望月山才有,此去一來一回,至少半月,怕是……”
淩策握緊拳頭:“我去!”他翻出府中珍藏的地圖,連夜備馬,副將攔他:“小將軍,你是大曜未來的主將,怎能親身入南楚腹地?太危險了!”
“她是為了救我爹才染病的,我不能不管。”淩策翻身上馬,玄色披風在夜色中展開,“府中之事,你多照拂,若我十日未歸,便說我……執行秘密任務去了。”
他一路向南,避開南楚關卡,日夜兼程,終於在第七日抵達望月山。山路崎嶇,他徒手攀岩,手掌被岩石磨出血泡,卻在看到崖壁上那株開著紫色小花的還魂草時,露出了笑容。采摘時腳下一滑,險些墜崖,他死死抓住岩石,將還魂草塞進懷裡,才狼狽地爬上來。
回程時,他遇到南楚的巡邏隊,憑著精湛的騎術和對地形的熟悉,硬生生衝出重圍,肩上卻中了一箭。他咬著牙拔掉箭羽,血流不止,卻隻緊緊護住懷裡的還魂草,終於在第十日清晨趕回將軍府。
此時的沈清辭已陷入昏迷,嘴唇乾裂,麵色慘白。淩策立刻請醫者熬藥,親自守在榻前,用棉簽蘸著溫水為她潤唇。藥熬好後,他小心翼翼地將藥汁喂進她口中,動作笨拙卻輕柔。
傍晚,清辭終於緩緩睜眼,看到守在床邊的淩策——他眼下烏青,衣衫染血,懷裡還緊緊揣著一個布包,裡麵是乾枯的還魂草。“你……”她聲音沙啞,眼眶瞬間紅了。
“醒了就好。”淩策鬆了口氣,剛要起身,卻因失血過多和勞累過度,眼前一黑栽倒在床邊。
清辭掙紮著坐起,看到他肩上的箭傷和掌心的血泡,眼淚再也忍不住。她拖著病體,為他清理傷口、包紮,動作輕柔如對待稀世珍寶。當她觸到他手臂上因常年練劍留下的舊傷時,突然明白——這個看似冷漠的少年,肩上扛著的,何嘗不是家國重任?
淩策醒來時,發現自己躺在榻上,傷口已包紮好,沈清辭趴在床邊睡著了,眉頭仍微微皺著。他不敢動,生怕吵醒她,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,心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。窗外月光灑進來,落在兩人交疊的衣袖上,仿佛為這段跨越國界的牽絆,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。
疫後重逢,情愫暗生……
沈清辭在將軍府休養了半月,淩策每日都來陪她。他話不多,卻會記得她愛吃的江南糕點,每日讓人從榷場買來;會在她看書時,默默為她披上外衣;會在她提到南楚的梅花開得正盛時,笨拙地說:“等瘟疫好了,我……我可以陪你去看看。”
清辭聽了,臉頰微紅,卻故意逗他:“大曜將軍陪南楚女子看梅花?不怕被人說通敵叛國?”
淩策耳根發燙,卻認真道:“在我心裡,你不是敵人。”
這句話讓清辭心跳漏了一拍,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碗,輕聲道:“我也是。”
瘟疫漸漸平息,清辭要返回南楚,淩策親自送她到邊境。榷場的桃花開得正好,風吹過,花瓣落在兩人肩頭。“此去……多保重。”淩策遞過一個木盒,“裡麵是我爹讓我送你的謝禮,一對護心鏡,能防刀劍。”
清辭接過木盒,觸感溫熱,打開一看——護心鏡上刻著細密的花紋,竟是大曜皇室專用的“平安紋”。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,裡麵是一株乾燥的凝血草:“這個給你,戰場上若受傷,嚼碎敷上能止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