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昭鳳眸光一亮,頷首讚同。她身形如電,掠向右路深處。果不其然,行不過百丈,平靜的地麵驟然塌陷,露出深不見底、布滿倒刺的毒淵!她指尖一道熾烈的鳳紋靈力衝天而起,如同赤色烽火,發出無聲的警示。
與此同時,楚凡踏入左路,前行不久,周遭景物便開始詭異地扭曲變幻,熟悉的路徑變得陌生而充滿惡意循環的氣息。他冷哼一聲,一道玄奧的符籙靈力印記打入虛空,如同定海神針,清晰地標明了迷陣的起始點與自身方位。
兩道截然不同的靈力信號在混沌中交相輝映。葉昭鳳與楚凡瞬間明了彼此處境,無需多言,兩人同時出手!葉昭鳳的鳳鳴劍氣與楚凡的破陣法印,如同兩道開天辟地的巨斧,攜帶著無匹的威勢,狠狠劈向兩條岔路中間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混沌壁壘!
“轟隆!”
石破天驚般的巨響中,煙塵彌漫。待塵埃落定,一條嶄新的、筆直的通途赫然出現在眼前!它巧妙地避開了右側的致命陷阱,又繞開了左側的惑心迷陣,直通關卡核心。
二人踏上這條由“爭執”而共同開辟的新路。葉昭鳳望著楚凡,唇角揚起一抹釋然又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:“爭,原來是為了撞出更明亮的火花,凝聚出更周全的答案,而非固執地守著自己腳下的方寸之地。”
楚凡回望她,眼底深處是無需言說的默契與欣賞:“真正的同伴,從不是應聲蟲。是在碰撞中,依然能尋到並肩的方向。”這場看似激烈的爭執,反而讓他們的心神聯結得更加緊密無間。
**舍救關:獨活見大義**
幽暗冰冷的石室,隔絕了外界一切聲息。唯有一瓶散發著微弱瑩光的玉瓶,孤零零懸浮在石室中央。瓶身之上,兩個殷紅如血的古篆——“獨活”——觸目驚心。
冰冷的規則意誌如寒流般侵入識海:此藥僅解一人之毒。半個時辰內無人服下,混沌蝕骨,二人皆亡!
死亡的倒計時,無聲地敲打在心頭。葉昭鳳的目光從那冰冷的“獨活”二字,緩緩移向身旁的楚凡。
刹那間,無數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:他是大乾王朝的擎天梁柱,是攝政王府的定海神針,是巧雲和孩子們最堅實的依靠,更是維係昆侖虛乃至整個王朝安穩運轉不可或缺的棋手。而自己?縱然身為女帝,身後已有葉念凡這頭初露崢嶸的幼鳳,足以撐起半壁江山,延續葉氏皇族的榮光。
“楚凡,”她的聲音異常平靜,沒有絲毫慷慨赴死的悲壯,隻有一種洞悉全局後的理性決斷,清晰得如同冰棱碎裂,“你必須活著出去。昆侖虛需要你的謀略坐鎮,孩子們需要父親的羽翼庇護,大乾…不能沒有攝政王。”每一個字,都重若千鈞,是她權衡之後,最理智、最“劃算”的選擇。
然而,楚凡的手卻猛地伸出,不是推拒,而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緊緊握住了她微涼的手腕。他的目光灼灼,如同穿透黑暗的星辰:“昭鳳,你錯了。”
他抬手指向石室外那即使隔著厚重石壁,依然能清晰感應到的、屬於大乾龍脈的磅礴又帶著裂痕的氣息,“萬世池與大乾龍脈同源共生!你的鳳氣,是修補龍脈、穩固國運最關鍵的引子,獨一無二,無可替代!這,”他斬釘截鐵,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,“不是犧牲,是選擇更能肩負起這萬鈞重擔的人留下!”
話音未落,他已將那瓶“獨活”強行塞入葉昭鳳手中,同時指尖凝聚起雄渾無匹的靈力,狠狠抹過瓶口——一道代表他身份的靈印瞬間潰散,徹底斷絕了他自己服用此藥的可能!
葉昭鳳的手指猛地收緊,冰冷的玉瓶硌得掌心生疼。她望著楚凡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絕與深藏的、超越生死的信任,喉頭滾動,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。
她懂,她完全懂得他這近乎殘忍的“舍”,背後是對家國、對蒼生、對她最深沉的“守”。這瓶藥,此刻重逾山嶽。她不再猶豫,仰頭,將那承載著生與死、舍與守的瓊漿一飲而儘。苦澀的藥液滑入喉中,仿佛也吞下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與無邊的責任。
**信破關:迷陣鑒人心**
曾與他們攜手闖過數道險關、慈眉善目的老者虛影,再次出現在前路。他指著一條被柔和光暈籠罩的左側岔路,語氣帶著慣有的熟稔與關切:“走這邊,孩子們。這是條捷徑,能省去你們大半工夫,老朽以性命擔保!”
基於過往並肩的情誼與信任,葉昭鳳與楚凡不疑有他,依言踏入那條看似祥和的“捷徑”。然而,就在雙腳踏入光暈範圍的刹那,天旋地轉!
祥和的光暈瞬間化作猙獰的藤蔓牢籠,無數帶著倒刺的毒藤如活物般瘋狂纏繞上來,四麵八方響起詭異的囈語,意圖侵蝕心神!哪裡是什麼捷徑,分明是精心布置的絕命迷陣!
“哈哈哈!萬世池中,信任?不過是通向墳墓的捷徑罷了!愚蠢!”老者那熟悉的聲音從陣外傳來,充滿了計謀得逞的得意與刻骨的嘲諷,刺耳至極。
葉昭鳳揮劍斬斷一根纏向脖頸的毒藤,鋒銳的倒刺在她手臂上劃開一道血痕,刺痛傳來,卻遠不及心中那驟然被撕裂的信任帶來的痛楚。她眼底閃過一絲尖銳的刺痛,如同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後捅了一刀,但隨即,那痛楚便被一股更強大的清明壓下,未被憤怒的烈焰吞噬。
“他背信棄義,是他自甘墮落於深淵,”她的聲音在迷陣的嘈雜中異常清晰,是對楚凡說,更是對自己心境的宣告,“我們若因此便鎖死心門,從此不再信任何人,那才是真正被他困死在了這方寸迷陣之中,永世不得解脫!”
楚凡正以指為筆,淩空勾勒著繁複的破陣符文,靈力激蕩間,撕扯著迷陣的根基。聞言,他動作未停,聲音沉穩如磐石:“信任本就伴隨風險,如同行於暗夜執燈。若因一次遇襲便永棄燈火,那便隻能在永恒的黑暗中沉淪,再無同行者可言。”兩人心意相通,靈力交融,化作一股無堅不摧的洪流!
“破!”
伴隨著一聲厲喝,迷陣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轟然破碎!刺目的天光重新灑落。陣外,早已空無一人,唯有那老者殘留的一絲惡意氣息,以及一句冰冷刻入識海的規則之音:“悟信任之真諦,此關…過矣。”
他們身上帶著迷陣留下的傷痕與血跡,然而眼神卻更加澄澈堅定。這背叛如同一場淬火,並非要他們從此心若寒冰,而是讓他們學會,信任是珍貴的火種,要交付給值得的人,而非從此熄滅心燈。
混沌霧氣流轉,一個熟悉的身影踉蹌著跪倒在兩人麵前,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麵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竟是那個曾在“背刺關”射出淬毒冷箭、欲置他們於死地的獵戶虛影!
此刻的他,褪去了猙獰與貪婪,隻剩下滿麵的悔恨與惶恐,聲音顫抖:“…是我!是我!當日被豬油蒙了心,被那登天一步的貪念燒毀了心智,竟對恩人下此毒手…我…我罪該萬死!
這些時日,每每想起那毒箭射向恩人後心…我便如墜冰窟,日夜煎熬…求…求你們…給我一個恕罪的機會…原諒我這糊塗畜生吧…”字字泣血,悔意不似作偽。
葉昭鳳靜靜地看著他,眼前仿佛又閃過那支撕裂空氣、直指後心的幽藍箭矢,冰冷的殺意仿佛還在背脊殘留。
然而,此刻獵戶眼中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痛苦與卑微的祈求,也同樣真實。她沒有立刻伸手去扶,隻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,聲音平淡無波,聽不出喜怒:“你的背叛,你的殺心,我們記得。你的悔悟,你的道歉,我們…收下了。”
楚凡站在她身側,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滄桑:“原諒,並非將過往傷痛一筆勾銷,當作從未發生。而是不再讓你的過錯,如同枷鎖般困住我們前行的腳步,滯礙我們看向未來的目光。”
獵戶虛影聞言,渾身劇震,猛地抬起頭,眼中淚水混著血絲,再次重重叩首三次。每一次叩拜,他的身影便淡化一分。三叩之後,他化作一道純淨的金色流光,帶著釋然與感激,消散於混沌之中。
葉昭鳳望著那縷最終消散的金光,如同看著一段沉重過往的落幕,輕聲對楚凡,也對自己說道:“原諒,是鬆開勒緊自己心頭的繩索,放過那份日夜啃噬的怨毒,讓心境重歸清明。而記住教訓,是在心上留下一道疤痕,時刻警醒,護住自己,也護住所珍視的一切,不再輕易予人以傷己之機。”
楚凡與她並肩而立,脫凡境的靈力在周身流轉不息,那光華之中,悄然多了一種曆經背叛寒刃、消化怨毒後淬煉出的、更加通透堅韌的韌性——他們終於徹悟,真正的強大,並非永不受傷的金剛不壞之身,而是帶著傷疤,依然能溫柔而清醒地,走向更遠的未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