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聚散隨緣」關,啟!
霧氣之中,無數關於“離彆”的場景如同水墨畫卷般徐徐展開:
有金戈鐵馬的戰場之上,鎧甲染血的楚凡勒馬回望,對著城樓上淚眼朦朧的葉昭鳳,抱拳低喝:“此去經年,保重!”旋即策馬衝入滾滾煙塵,背影決絕。
有某一世功成身退,泛舟歸隱江湖,於煙波浩渺的渡口,兩人相顧無言,最終隻化作一聲輕歎:“此間事了,後會……無期。”小舟遠去,消失在茫茫水天之間。
更有在無儘的輪回長河中,無數次人海裡的擦肩而過。或是市集喧囂中,她的羅帕無意掉落,被他拾起,四目相對刹那的熟悉與陌生交織(“相視不識”);或是廟會燈火闌珊處,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,她心頭莫名一悸(“錯身而過”)……
每一個離彆畫麵,都彌漫著淡淡的愁緒與無奈。然而,奇妙的是,就在這離彆的傷感尚未完全彌漫開時,每一個場景的儘頭,都緊跟著浮現出“重逢”的曙光!
戰場訣彆多年後,在一株開得如火如荼的古老桃樹下,風塵仆仆的將軍卸甲歸來,與樹下撫琴的故人目光相撞,萬語千言化作相視一笑。
“後會無期”的渡口,多年後,已成為邊關重鎮的帥帳之內,風霜滿麵的主將掀簾而入,帳中燈火下,那正在研究沙盤的熟悉身影驀然抬頭,眼中是跨越時空的驚喜。
人海茫茫中錯過的兩人,兜兜轉轉,最終在一座古老的石橋上重逢。細雨朦朧中,他撐著傘,為她擋住飄落的雨絲,她抬首,眼底映出他溫潤的笑意,仿佛從未分離。
“原來聚散離合,從來不由人意掌控,”葉昭鳳凝望著那個在渡口揮彆的、年輕而帶著離愁的自己虛影,又看向多年後石橋上重逢時,彼此眼中難以掩飾的喜悅與滄桑,眼底泛起溫潤的水光,那是一種曆經千帆後,對命運溫柔的感激,“卻由心之所係。隻要心魂相牽,縱使天涯海角,輪回阻隔,也終有再會之期。”
楚凡的指尖,輕輕劃過幻象中石橋上重逢時,兩人自然而然交握在一起的手。那虛影中的溫度與觸感,竟與他此刻掌心感受到的葉昭鳳指尖的溫度,一模一樣,真實得令人心顫。
“所以隨緣,”他低沉的聲音帶著磐石般的篤定,握緊了她的手,“並非消極地聽天由命,放任離散。而是心中懷著堅定的信念,知道無論被命運的風浪推向何方,相隔多遠,隻要心燈不滅,終會再次找到彼此,照亮歸途。”
當最後一幅離彆的霧氣依依不舍地散去,空氣中,竟悄然飄來一縷極其熟悉、帶著清甜氣息的——海棠花香。那是大乾皇宮禦花園深處,他們初遇時節,滿園海棠盛放的味道。歲月流轉,此香卻穿越了萬世輪回,在此刻清晰地縈繞鼻端。仿佛冥冥之中,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低語:隻要靈魂深處的牽絆未曾斷絕,聚散離合,不過是漫長旅途中的短暫驛站與曲折回廊。
「時空通透」關,啟!
萬世池底的石地,在兩人邁步向前的瞬間,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!堅硬冰冷的觸感消失了,腳下化作一片透明澄澈、光滑如鏡的琉璃!透過這琉璃般的地麵,無數清晰的畫麵如同星辰般浮現、流轉:
**過去:**
前世腥風血雨的戰場上,年輕的“楚凡”渾身浴血,將重傷的“葉昭鳳”死死護在身後,麵對潮水般湧來的敵軍,發出困獸般的怒吼,眼神決絕。
某一世寧靜的山居小院,白發蒼蒼的“葉昭鳳”靠在同樣年邁的“楚凡”肩頭,兩人共披一件舊毯,望著爐火,絮絮叨叨地說著年輕時的趣事,眼中是看遍繁華後的寧靜滿足。
更久遠的時光碎片裡,甚至能看到孩提時代的“葉昭鳳”,在禦書房裡,對著一道極其複雜的治國策論題目,咬著筆杆,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,小臉滿是苦惱。
**現在:**
畫麵瞬間切回今生。威嚴的紫宸殿上,女帝葉昭鳳高坐龍椅,目光如炬,聽取群臣奏報;鎮國公楚凡身著蟒袍,立於丹陛之下,沉穩如山,目光掃過朝堂,洞察秋毫。畫麵又切換到昆侖虛外的戰場,沈清霜銀白靈力如月華傾瀉,夜無咎劍氣裂空,林莉藤蔓遮天蔽日,楚承楚安浴血奮戰……正是此刻外界正在發生的激戰!
**未來:**
琉璃地麵之下,光影流轉,映照出多年後的景象。依舊是禦花園,春光和煦。鬢角已染上霜華的楚凡,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同樣不再年輕的葉昭鳳。在他們身前,幾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圍著花叢追逐嬉戲。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孫女,舉著一朵剛摘下的海棠花,跌跌撞撞地跑到兩人麵前,奶聲奶氣地問:“皇祖父,皇祖母,這是什麼花呀?”楚凡笑著彎下腰,動作輕柔地接過小花,耐心講解,那細致嗬護的姿態,與今生無數次為她拂去肩上落花、整理鬢發時的動作,完美地重疊在一起。
葉昭鳳低頭,目光穿透時空的琉璃,恰好看到幼年那個為難題蹙眉的自己。而畫麵中,未來的楚凡正接過小孫女的花,溫和講解。這一刻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三個時空的“葉昭鳳”仿佛心意相通——幼時的困惑,在未來的慈愛中找到了答案;此刻的守護,亦是為那未來的天倫埋下種子。
楚凡也凝視著琉璃地麵。他看到白發蒼蒼的自己,正細致地為同樣老去的葉昭鳳攏緊肩上的披風。那每一個輕柔的動作,都帶著刻入骨髓的習慣與深情,與今生無數次為她披衣禦寒的瞬間,分毫不差。時光的長河仿佛在此刻凝固、折疊,所有分離的片段都被串聯成一個完整的圓。
“原來時空的壁壘,從來就不是阻隔你我的天塹。”楚凡低沉的聲音帶著震撼與了悟,他更緊地握住了葉昭鳳的手,兩人的指尖仿佛能穿透這琉璃般的地麵,直接觸碰到過去那個懵懂的自己,也能感受到未來那份沉澱的溫暖,“所有的過去,都在為此刻的相遇奠基;所有的現在,都在為未來的相守鋪路;而所有的未來,亦在回望著此刻的珍惜。這萬古的時光長河,奔流不息,其最終極的意義,似乎就是為了鋪墊我們——此刻的相守。”
當琉璃般的地麵漸漸失去通透,重新凝實為溫潤的石地,前方的通道已然亮如白晝!純淨而溫暖的天光,如同母親召喚遊子的手臂,從通道儘頭傾瀉而下。更清晰的是,那天光之中,竟夾雜著葉思凡清朗的呼喚聲、楚安楚承爽朗的笑語,甚至還有淩霄城早市上隱約傳來的、充滿煙火氣的喧囂叫賣聲!這些聲音混合著昆侖虛方向傳來的、地脈複蘇的威嚴龍吟,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,帶著家的氣息與塵世的溫暖。
葉昭鳳最後一次回望身後。那走過的萬道關卡:冰冷刺骨的業力枷鎖、溫暖洗滌的功德光雨、激烈碰撞的善惡光影、宏大寧靜的生死畫卷、喧囂空洞的榮辱虛影、得失交織的桃花荒草、聚散離合的海棠餘香、以及這貫穿古今未來的琉璃時光……所有的景象,如同退潮般隱入濃霧之中。
她的心中,再無半分闖關的疲憊或對未知的忐忑,反而充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恩與明悟。忽然間,她明白了:這些關卡,從來不是束縛他們的囚籠或考驗他們的障礙。它們是時空長河為他們精心準備的、獨一無二的禮物。在這千萬種截然不同的境遇、千萬次看似偶然的抉擇中,他們得以用最深刻的方式,一遍遍看清彼此的靈魂底色,也終於徹徹底底地讀懂了自己的本心。
“到家了。”楚凡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,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和一種塵埃落定的輕鬆。他同樣望向那明亮溫暖的通道儘頭。他的靈識,仿佛已經穿透了空間的阻隔,清晰地“看”到了通道那頭:
昆侖虛大戰後正在修複的靈光法陣,楚承纏著繃帶卻精神奕奕地指揮著,時不時抬手抹一把額角的汗,嗓門洪亮地叮囑工匠們“這裡的靈紋要對齊地脈走向,差一分都不行”;楚安則蹲在一旁,手裡拿著小冊子仔細清點戰利品,偶爾抬頭嗔怪弟弟“動作輕點,彆扯到傷口”,語氣裡的關切卻藏不住;趙成明正抱著一摞傷藥走來,被幾個剛包紮好傷口的年輕弟子圍住請教劍法,他耐心比劃著,臉上帶著平日裡少見的溫和。
不遠處,沈清霜靜立在地脈湧動的裂隙邊緣,指尖凝結的冰藍色靈力如同溫柔的綢帶,輕輕撫平著大地深處殘留的震蕩,她素日清冷的眉宇間,此刻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舒展;夜無咎倚著旁邊的古鬆,手裡轉著劍鞘,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上,偶爾開口說句什麼,總能讓沈清霜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漣漪;林莉則蹲在法陣外圍,指尖拂過焦黑的土地,催生出一片片嫩綠的草芽,那些新綠沿著法陣邊緣蔓延,像是給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係上了一圈生機盎然的綢帶。
視線再轉,淩霄城巍峨的城牆內,巧雲正帶著精銳禁軍巡防。她一身利落的銀甲,腰間佩劍寒光閃閃,腳步沉穩地踏過青石板路,路過街角包子鋪時,不忘抬手跟老板打個招呼——那是當年她還是小宮女時,總偷偷給她留熱包子的張叔。皇城內,葉思凡端坐監國之位,麵前攤開的奏折上已批注得密密麻麻,偶爾遇到難決的政務,他會抬手摩挲著下巴,眼神與當年葉昭鳳初掌權時那般專注如出一轍。階下侍立的老太監偷偷打量著少年天子,眼中滿是欣慰——這孩子深夜批閱奏折時,總會讓人在案頭備著一壺熱茶,像極了那位總是為黎民熬紅雙眼的女帝。
那是他們的孩子,他們的戰友,他們用無數世的榮辱浮沉、得失權衡、聚散悲歡,才最終換來的、值得用生命去守護的——人間安穩。
無需再多言語。兩人相視一笑,眼中是曆經千劫萬難後沉澱下來的、比金石更堅的默契與深情。十指緊扣,帶著洗淨鉛華的通透與無與倫比的堅定,並肩踏入了那片溫暖明亮、召喚著他們的天光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