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境的昆侖神山已經許久都不曾誕生出七境生靈,此番落子地境昆侖丘,便是欲要以瑤池聖境為資糧,以成就昆侖上聖之境舉界飛升的宏大布局。
一旦昆侖上聖之境攜著積累無數光陰的地境氣運舉界飛升,並且與昆侖神山相融,上境昆侖神山的道統氣運至少也會暴漲數成!
季月年心神顫動,望著數丈之外的五台山界之主,心緒止不住地翻湧而起,道:“敢問尊者,可曾知曉上聖娘娘的下落?”
五台山界之主靜立在翠岩峰佛台之側,俯視著腳下浩渺無垠的五台山界,道:“那瑤池上聖娘娘的真正來曆,你不會不知。如今其大限已至,自然是從何處來,歸往何處去。”
季月年眉頭緊鎖,細細思索著五台山界之主的話,卻始終都沒有半分頭緒。
驀然之間,五台山界之主自月白佛衣的袍袖之中伸出手掌,指了指身旁的佛台,道:“你可知這石台之上的佛像所塑何人?”
季月年依言望去,卻隻見那佛台之上的佛像模糊不清,佛光熾目,根本看不清絲毫本相。
思忖片刻之後,季月年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,抬首道:“此處乃是尊者的道場所在,這佛像能夠立於此間,更是日日夜夜受尊者之禮,放眼這天地三界的蒼茫眾生,恐怕隻有‘世尊’了。”
五台山界之主的眸光露出讚許之意,點了點頭,道:“我佛慈悲,欲要拯救無量量生靈於苦海之中,我等佛陀菩薩雖然代佛教化一方,卻終究隻能算是小道,功德遠不及我佛之萬一。”
據《般若大覺梵經》記載,世尊誕生之時,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周行七步,環顧四方曰:天上地下,唯我獨尊。
古籍有雲,“爾時世尊既成道已,作是思維”,“佛”無論在世,亦或出世,皆為尊覺殊勝之尊,喚之曰“世尊”。
季月年行至石台之下,仰望著那模糊不清的佛像,神情沉凝,顯得有些若有所思。
五台山界之主側身望向季月年,沉寂如水的眸光落在了季月年的臉上,道:“此番我之所以教青獅喚你前來,其一,乃是為了代她傳你一本佛經,其二,則是讓你隨我五台山界之眾,一同聽法。”
季月年神情微驚,道:“還請尊者明言。”
五台山界之主亦是抬起頭來,望向了石台之上的佛像,輕聲道:“你雖然得傳了她的‘心道’,卻從未修過正統的須彌佛法,此時弊端尚未顯現,可是待你登臨道果之時,若沒有源教真法為基,根本無法真正踏入道果之境。而我五台山界所講的法,正是嫡傳的靈山佛法,無論你修‘心念’還是‘行跡’,亦或者繼續修她的‘心道’,靈山佛法於你而言皆是立身之基,更是絕對不能缺少的修行底蘊。”
轟!
仿若一道轟鳴驚雷般,季月年的腦海深處劃過一道熾目電光,驀然之間撥雲見日!
佛源神魂之所以始終都不曾發揮出應有的威能,其真正的原因,便在於自己缺少最為基礎的靈山佛法!
無論是《渡靈佛咒》還是《般若心經》,皆是珍貴至極的無上神通,季月年雖然精修這些佛咒,卻一直都缺少佛家源教的奠基之法,這也是其直至如今都未曾顯現源教氣息的原因所在!
莫說其此時乃是混元真玄之境的修業,尋常生靈一旦證得太乙果位,便會顯現出極為明顯的源教氣息,便似北俱蘆洲極北邊陲的“元清”一般,初入太乙便是佛家源教的生靈。
而季月年如今已經修至了混元真玄之境,卻依舊沒有半點源教氣息在身,故而其始終都不能勾連天地之間的源教氣運加持己身,平白無故便比他人少了許多修行氣運。
五台山界之主望著有些呆怔的季月年,沉寂的目光仍舊沒有半點波動,道:“兩年之後,便是我降臨顯通寺講法之日,這段時間你便在翠岩峰修行,屆時隨同五台山眾一同聽法,可知曉了?”
“自當遵從尊者之言,”季月年應了一聲,堪堪回過神來,驀地想到了一事,自袍袖之中取出一物,奉了上去,“此番得了菩薩尊者垂見,季月年心下有些惶恐,也未曾多做準備,些許薄禮,還望尊者能夠收下。”
五台山界之主伸袖接過那物,沉靜如水的眸光第一次有了些許波動,定定地看著季月年,輕笑道:“難怪你能夠修得她的心道嫡傳,這般地境無雙的絕世根骨,實在是罕見,這個‘薄禮’,我便收下了。”
此言落罷,這尊身著佛衣的生靈便散作漫天瑰美絕倫的燦金佛光,離開了翠岩峰。
季月年怔神半晌,眼角的餘光望見了那個普普通通的蒲團,心緒流轉之間,當即便知曉了此物乃是尊者所留,給予自己修行之用。
“此地位於雲夢之巔的顯通寺深處,喚作翠岩峰,乃是尊者的起居修法之處,尋常五台山界的生靈根本不得而入,如今因她之故,五台山界尊者竟教我在此修行兩年……”
不知想到了什麼,季月年輕輕歎了口氣,走到那個蒲團之側,在其旁邊席地坐了下來。
其眸光深處泛起絲絲縷縷的漆黑火焰,朝著身前的蒲團望去。
充盈無比的氣運靈機雀躍跳動,濃鬱至極的佛源氣息幾乎彙聚成了溪流,每時每刻都在朝著蒲團聚攏而來。
“石台之下乃是翠岩峰的脈絡交彙之處,還有這個蒲團,竟是這般不可思議的至寶……”
翠岩峰上這個普普通通的蒲團,可謂是五台山界無數生靈夢寐以求的佛家瑰寶。
季月年伸袖撫摸著身前的平凡蒲團,神情稍稍有些沉鬱,喃喃道:“又是一道沉甸甸的因緣,這些沉重如天的因果壓迫下來,豈是常人所能承受。”
隨著修業精進,季月年逐漸察覺到了一件讓他心緒翻湧之事,便是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對待自己與其他佛子,有著諸多不同之處。
普陀聖境選定了三十六尊佛子,其中隻有一尊能夠繼承南海道統,登臨潮音澗之主尊位。
可是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對待季月年這裡,卻是屢屢教授於迷離夢境之中,傳法於真靈過往之處。
如今甚至就連五台山界文殊菩薩尊者的身外化身,都對季月年極是優待,不僅許諾了一部為“她”代傳的佛經,更是許其在顯通寺翠岩峰修行兩年,此後可與五台山界眾生一同聽講靈山佛法。
如此種種,已經隱約顯現出了“她”對於季月年這裡的期望,絕非尋常生靈所能想象。
這期望實在是太過沉重,甚至就以季月年的淵深神思,此時都有了些許不經意的恍惚。
季月年望著眼前的蒲團,沉默良久。
不知過了多久,季月年終是站起身來,輕歎一聲,道:“自從敖離公主往生北俱蘆洲極北邊陲之後,自從昭明山境崩滅以來,甚至自從東海真宮傾覆諸事,自從玄陰神女下嫁東海,自從‘她’與劫寂滅之時……這些因果便早就已經沒有了了卻的餘地。”
此言落罷,他向前走了半步,緩緩在那蒲團之上坐了下來,闔上了眼眸。
絲絲縷縷的佛源氣息彙聚而至,使得雪綬仙衣的袍袖翻揚而起,浸染了瑰美的金光。
翠岩峰的靈機氣運洶湧而上,環繞著蒲團之上的雪袍少年,隱隱凝聚成了一輪熾目至極的五彩光輪。
烏黑如瀑的長發隨風飛舞,朦朧燦金的光華掩映之間,將那緊閉雙眼的清美少年映襯的愈加尊貴。
一朝入佛境,修得萬法身。
袖袍掩靈機,瞳映日月輪。
任憑風雪臨,任由百劫侵。
照得萬丈淵,終不見紅塵。
扶搖雲夢巔,輪回因果儘。
證得造化時,已是無歸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