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,盛夏夜空繁星點點,和刑部燈火如晝,交相輝映。
明亮的刑部牢獄內,朱厚煒背著手站在牢房外,高高在上,俯瞰戴樅。
戴樅在牢獄內,不卑不亢的對視蔚王。
“自弘治十二年,皇上久居深宮,借病數年來不上朝,政事皆交給皇太子。”
“皇太子年幼,乃使身邊奸佞儘出,乃至忠臣黯然退場。”
“寧夏鎮守太監每年在邊地兼並田地上萬餘畝,本官多次上奏,奏疏都被司禮監壓下來了。”
“太子可曾看過?皇上可曾管過?”
“寧夏貧瘠之地尚且如此,兩京十三省之富饒之地呢?”
“太子年幼,玩心甚重,皇上久居深宮,沉迷垂釣,不理政事,地方疾苦,當政者可曾看過一眼?”
“今年,以兵部主事王守仁為首的文官被貶流放,太子可曾為他們做主?皇上可曾多言一句?”
“外麵皆言劉瑾為站皇帝,殿下又可知?”
“吾等飽讀聖賢,忠的是天子,而非閹黨宦官!若當今太子玩心不收,何不還政給皇上?”
朱厚煒怒道:“戴樅!你放肆!”
戴樅拱手道:“皇上不顧禮法,不顧祖製,屢次對抗祖宗成法,一切以自己意誌行事,不受約束。”
“為上者,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,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……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,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,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。”
“此十思之事,臣鬥膽敢問,當今上位,可曾做到,可曾想到?”
朱厚煒怒火中燒:“本王不是來聽你長篇大論的!”
“你且告訴本王,安惟學為何會奸淫他人之妻?周東度又為何會斂財無度?”
“寧夏為何會亂?安化王為何會反?一口一個忠君愛國愛民如子,這就是所謂的清流?於你而言,於你們而言,為了所謂的正義,什麼人都能犧牲?”
戴樅緩緩閉上了眼睛,道:“微臣不知殿下在說什麼。”
“你!”
“你真就不怕武敏和宋坤之的證詞?”
戴樅依舊搖頭:“微臣不知殿下在說什麼。”
朱厚煒深吸一口氣,冷冷的道:“好!”
“後天你就會知道了!”
……
關於戴樅的審問,在五月初六端午之後,正式開始。
本以為這場審問會延續多日,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,戴樅居然在三法司官吏麵前,全盤承認了自己的罪行。
不需要武敏和宋坤之的證詞,他承認了自己在寧夏布控了一切。
安惟學奸淫軍戶妻子,是他指使的。周東度斂財無度也是他指使的。他甚至還承認了是自己命令孫景文一步步逼安化王造反。
“戴大人,你此言可有人逼迫?”
刑部侍郎高聲開口,想給對方轉圜的餘地。
戴樅搖頭:“並無人逼迫,罪臣隻是不想看到劉瑾繼續在地方作亂,以此打算讓皇上殺掉劉瑾!”
“這就是罪臣的目的,甘寧所有的事都是罪臣一手操控,罪臣甘願伏法!”
……
“閣老,三法司審的結果出來了!”
李東陽微微閉上了眼睛,他知道最後的結果會如此,戴樅是他最出色的學生,也是茶陵詩派最好的弟子。
在戴樅回來之前,李東陽就已經知道他會怎麼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