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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上海的“走親”活動(1 / 2)

第二天早上,我醒過來很久,才明白自己已安然地躺在上海自家的床上了。

媽媽笑盈盈地來問長問短,還告訴我,“換下的衣物你老爸一早幫你洗了。”還沒有等我起床,爸爸用毛巾擦著雙手進房來了,他也樂嗬嗬地說,“累了吧?不用急著起來。”爸爸是個硬性的漢子,一個當過兵的人,又是吃過了不少苦的人,從來不會對子女說一句溫存的話,這次他卻接著說:“我晚上來看了你好幾次,你這麼多年在外學會保護自己了,用被子蒙著頭,蓋得嚴嚴實實的,不過還知道留一個洞,讓鼻子呼吸……”我笑得差點岔氣,趕快起床。

父母因為我突然回來,都開心得不知怎麼好,特地請假在家,想燒一桌好菜來招待我。家裡隻有剛分配到火車站貨運部的小弟弟去上班了。大弟弟接著昨天搶話說的節奏,不斷地與我聊,告訴我他是怎麼做到申請病退,並已經由居委會批準了,正在等上麵批文下來。

大弟弟插隊後,突然頭發掉光,其實是斑禿病,回家養病兩年,稍好一點中間回插隊地方過,可又一次因心臟不好,趕快回上海來診斷,醫生說是青春期的心動過速。然而,他的心動過速很嚴重,就加入了申請病退的行列。等了很久,他的申請一直就批不下來。裡委乾部說他是騙人的,因為那時候,的確越來越多的知青在辦病退。據說,申請的緣由裡麵有許多是滑頭:有的人吃很多豬肝,然後去驗小便,就成了血尿;有的人挑斷了自己的腳筋;甚至還有人裝精神病,吃自己的糞便……

在我放寒假回來不久前,大弟弟又一次發病了,被急送到中山醫院,心速二百左右,非常危險,可他卻不肯治療,躺在急診室裡,要媽媽趕快去叫裡委乾部來。好在我們的裡委就在中山醫院的旁邊,他們來了好幾個人。我弟弟已經難過得就如同病危,大汗淋漓,呼吸困難,但是他還是堅持不肯治療,直到裡委乾部與醫生一同證實了他的心臟病很嚴重,才開始急救……

我嚇壞了,虧得他現在就站在我的麵前,正講得出神入化,好像說評書似的,如果是他寫信告訴我,我一定嚇得也心動過速了。

他說不這麼冒一次險,病退怎麼可能批下來。我焦慮地問,“你現在怎麼樣?”他一臉的得意:“好了,自從那次發作後就好了。”那一定是用藥得當,中山醫院心腦科名不虛傳。其實他中年以後還是發過幾次病的。

媽媽拿出了兩樣東西,一套《紅樓夢》,還有一塊嫩綠色的布料。我都喜歡,摸摸書,摸摸布料……

弟弟說那塊布料是“的確涼”,新產品,不會皺,洗了很容易乾。他還說了這種布料是怎麼製作出來的故事。

因為我們國家援助他國的衣服都是棉製品,居然彆國不要我們的,說我們棉布料不好,皺巴巴的,晾幾天不會乾。他們還拿出了資本主義國家用這種“的確涼”布料製做的服裝。這才使我們見識了什麼是紡織化纖尼龍新科技。於是,聰明的中國人也試製出了“的確涼”。那時剛上市的這種新產品非常貴,有的人買不起足夠的料子做衣服,隻好買零頭布,做條短褲。可穿在裡麵,彆人怎麼知道他也有“的確涼”?於是,他就在外衣上寫:“內有‘的確涼’短褲一條”。

我聽了,呆了一會,就哈哈大笑起來。還好,媽媽舍下兩個月的餘錢給我買的是一件襯衣料。

媽媽說以後家裡每個月會寄給我十元錢,我不斷點頭,又一次嘗到家的溫暖。爸爸還拿出一張購貨券,他笑著遞給我看,“這是稀罕物,春節我們就有電視看了。”

那是一張九英寸黑白電視機的購買券。果然春節時,我們一家五口就是圍在電視機前過的年,每天要一直看到結束,屏幕上隻留下了馬賽克和雪花在閃動,才戀戀不舍地關機,到門外去放鞭炮了。

記得那年春節有一個節目,“三唱周總理”,又讓大家跟著一起哭。我問為什麼徐家彙那兒有大幅標語?弟弟好像聽說了幾句內部參考消息,很神秘地告訴我說:“有人要對總理下手,毛**說‘總理這棵大樹不能倒’,於是才有了風滿樓後山雨未來的情況。”可這幅標語是掛出來了,居然沒有去收掉,喜歡搞鬥爭的那些人賊心不死,他們是誰?

爸媽卻很不放心我,兩個人都在告誡我:你現在入黨了,又進了學校讀書,可還是一個人在外地。他們對我訂下了好幾條清規戒律:第一,不要談戀愛,分配工作了再說,最好也找個上海人,還有機會可以回上海;第二不要參與政治,不是人人都有這方麵的才能的。他們真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導呀:“性格善良,仕途坎坷滿地霜。”我這種遇事七分悟不透,三分在臉上的人碰不得政治!總之一句話,不可踏上仕途!第三,不要做文藝方麵的事,這也不適合我這種類型的人!說是“戲子圈裡沒有真,不會作假難做人。”……後麵的第四,第五,我也聽不下去了,胡亂地答應著,卻趁機張口要他們同意我的同學們初五來家裡聚會。

他們一致表示不同意!

媽媽說一群人來吃飯,擔心飲食衛生,萬一吃壞肚子,這是要負責的。她告訴我說:前不久,我們這醫學院宿舍裡發生了一件大事,一對營養學夫婦,舍不得把隔夜的魚丟掉,誰知吃了就中毒了,來不及搶救,送到中山醫院已經病危,先後不治身亡。

爸爸更是不肯接受,理由是好不容易一家人休息幾天,卻要被打擾,並且,那天家裡三個男的,無處可去,怎麼度過那段時間?

我沒有什麼可以申訴的,隻是悶在心裡,說不出一句話……心裡轉來轉去隻有一個理由:我是文娛委員,我把她們都拉上舞台去表演,勉為其難,可我卻要拒絕了她們的要求……

我一臉的難堪,肚子裡的委屈,不斷地從可憐巴巴的眼神裡漏出來。做媽的是會溺愛一點孩子的,她見我以後幾天的六神無主,就勸說了我父親同意了這事。

我們開始了“走親活動”。

在戚禎家新建的私房裡,我們見識了她的能乾。

那小巧的二層小樓,被她收拾得乾淨整潔,還到處有插花與畫報攝影圖片。她把我們安置在二樓,她也早已把一桌八隻冷盆擺好了。她母親在廚房幫她,準備“熱炒”四隻,“大菜”四隻,最後一道是雞湯為底的大砂鍋,整個規格與那個時期酒店的正式宴會的菜譜一樣。並且,所有的菜都有滋有味,有色有香。戚禎還高談闊論,談笑風生,把我們年輕人的荷爾蒙又引出來,幾個姑娘的那台戲,就無拘無束地大爆發了。

在聚餐中間,男生蔡同學騎著摩托車來告訴我們,男生家裡都有事,就不參加了。

這讓我們多少有點失望,隻有我覺得輕鬆不少。不然,這一個寒假都給“走親”走丟了。

我與維琪交換了一下日子,到我家是年初四。我隻記得,媽媽一個人掌勺,把家裡好吃的,都留給了我的同學們。而戚禎卻發現了一個狀況:就是我媽媽燒的所有的菜隻有一個特點:醬油放了很多,紅燒味兒。我知道媽媽的心理是什麼,為了安全,那就這麼一個味兒吧。可是,大家不知道為什麼,座談甚歡,一直到下午四點才散。

我到廚房看了媽媽幾次,很驚訝地發現她在偷偷地抹眼淚,這讓我一直神情恍惚。

後來,我才知道,她為了自己的一兒一女在江西插隊,便報名去她單位上海第一醫學院在宜春辦學點工作一年,想不到的是等她批準了,我已上了學,弟弟的病退也有希望批下來了。父親不願意她這麼遠離家去,希望她趕快退出來,她不願意,於是他們倆產生了矛盾。

可我卻節外生枝,弄了一群同學們來……好不容易等大家散了,我趕快自己識相,幫著媽媽洗刷整理……

爸爸五點才回來,可他一回到家就大發脾氣,說他三點回來過一次,他是餓著肚子在街上轉悠,實在走不動了,總以為我們可以散了,卻還在那兒……他不得不繼續去“流浪”,差點他就暈倒在外麵了……

我驚慌失措地躲進自己的那間走道似的房間裡,五內俱焚地流眼淚,又不敢說什麼。我這才隱隱約約地體會到了一種會心如刀割的感覺:家裡有溫暖,可也有大大的局限性:因為我長大了,三年多不在家生活,現在,這個家與我有點生疏了;我是爸媽生的養的,可脾性上有那麼大的不同,這也隻有在分開久了後才會感覺到的。

是的,我們兩代人……新一代的瓜果熟了,要從樹上藤上掉下來了,那是會疼的……我愛著不喜歡交際的爸爸,也愛著很強勢的媽媽,(我看出來了,媽媽這次為了實現我的願望,她一定用了不少方法擺平家裡的困難,她如此地委屈了自己,才讓我沒有在同學們麵前丟臉……)可我也愛著自己的同學們,為了那台節目,我欠了同學們的。

到了晚上,兩個弟弟都從他們的同學家回來了,他們很開心,玩了一個痛快。中午飯是用壓歲錢買了麵包吃,還與同學們一起分享。

爸爸見他們很快樂,自己的那股氣也消了,就特地對我說了幾句有點道歉的話。還一直嘮叨著:“爸爸媽媽是關照你的,不要放在心上。”爸爸說他們不久前看了一場電影,中間有個情節是:做爸爸的為了女兒的男朋友不稱他的心意,一怒之下,就打了女兒一個耳光,那個女兒出走了,而且一走就是八年。他帶著憂慮連連對我說:“你要回家哦,不要不回來……”爸爸媽媽的話讓我又泫然欲淚,唉,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勞。”

維琪家是在“上隻角”,徐家彙附近的廣元路一棟小洋房裡,她家在三樓,我們的餐桌就放在很開闊的樓道裡。她的媽媽優雅美麗,與我們很大方地說說笑笑,她家準備的菜中西結合,尤其是潔白的沙拉,吸引了我們每一個人。戚禎更是讚不絕口。

我還發現了維琪的能乾,把家裡人都哄得很開心。她的爸爸是工程師,喜歡畫國畫,還不斷給我們看他的作品。她的一哥一姐不在,都在工作崗位上,而她的一弟一妹卻成了大廚的助手……我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羨慕……

我們很早就結束了聚餐,這是我建議的,因為我有了昨天的經驗。

於是我們一群人一起出了門,沿著一條梧桐樹的路走了一會兒,說是“年飽”(過年吃得太多)了,走走路助消化。不覺來到了永嘉路。戚禎說蔡同學就是住在這條路上的。走,我們找找去,他們男同學不參加,我們就去找他們。

蔡同學的家門牌號實在好記,369。所以我們不一會兒就找到了,那是一棟二層的小樓。

我們敲開了那扇已經斑駁陸離的紅漆木門,他的妹妹來迎我們進去。蔡同學手裡拿著一個托盤,裝著滿滿的過年小吃食,從小樓梯上下來。他滿臉笑容,膚色也淡了許多,很是精神,已經看不到了在學校時總掛在臉上的,疲勞與黝黑的“老農”氣息。

“總算儂又成了上海寧了,”戚禎大方地與他開玩笑,“上海小夥子要在上海才像個樣子。”

蔡同學也樂了,“我是剛完成雙搶就進校的,在學校又是籃球隊,加上運動會天天曬太陽,不黑才怪呢。”

我靜靜地坐在蔡家的方桌前,很奇怪地瞎想:那個小樓上麵會是什麼樣子的呢?一會兒我又關注到了,他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妹妹,好像是雙胞胎……她們倆自己在一旁嘀嘀咕咕,整理著什麼東西……我端詳著,總想看出她們倆哪一個是來開門的……

蔡同學告訴我們,他也有五個兄弟姐妹,自己排行老三,與維琪一樣。但是,維琪是上有兄姐,下有弟妹,而他是上麵兩個哥哥,下麵兩個妹妹。大哥分在上海工礦,二哥與他一起去江西高安插隊,不過他的二哥已經在高安縣農修廠工作了。兩個妹妹是雙胞胎。

戚禎總是敢於一語道破:“怪不得她們兩個那麼像,已經分不清誰來開門的?”

兩個妹妹聽到問話,就友好地上前來,很熱情地與我們搭訕,告訴我們:來開門的是姐姐,叫雪珍,妹妹叫雪珠。

蔡同學補充道:“她們生在冬天,那天正好下雪,於是就叫雪珍珠了。”

真好聽的名字!我心裡讚了一句,說到嘴上卻是最笨的一句話:“我看了半天,還是搞不清哪個是姐姐,哪個是妹妹。”

我發現他們蔡家人都有一雙黑黝黝的眼睛,有點凹眼眶,但是亮晶晶的,很神氣。

蔡家的雙胞胎給我耐心地解釋了怎樣可以分辨她倆的小竅門,在她們的左下巴上都有一顆痣,位置不同。我友好地應答著,其實一轉睛就又忘了,還是認不清。

我們的拜訪結束後,又一窩蜂地走在永嘉路上。

戚禎說:“你們發現蔡家的一個秘密嗎?”

我們都搖頭,她得意地笑道:“在他們家的灶頭上有兩排架子,全是大大小小的鍋子,我馬上知道,他家是吃貨。這正和我意。”

不知道為什麼,她那句“正合我意”觸動了我一下,有一根小神經被挑動了……原來她的“走親”是要對同學們做一個全麵的調查呀……可她馬上就又說:“蔡同學人長得不錯,可惜矮了,”

她接著馬上就說:“從這裡走到打浦橋會不會太遠了?”

我們知道她想接著去“視察”,可真的太遠了,我們都想著要回家,尤其是維琪,她陪我們出來,結果越走離家越遠了,所以第一個表示,我們今天的活動該結束了,聚會的任務明天還有小範家,後天阿蘭家,還有……

戚禎對小範與阿蘭兩個詳細地安排走訪的同時,她突然發現了一個疏忽,林苗不見了蹤影,她是什麼時候就自個兒開溜的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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