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七七屆兩年學製,已經是最後一個學期了。
寒假結束後的開學第一天,很早,同學們都齊齊到教室裡來了。我們文藝班搬離了大教室,換到了底樓中間的普通教室。
我背個書包,鼓鼓囊囊的,手裡還有一大捧,好像在對自己說,時間又荒廢了許多,得好好抓住最後的分分秒秒,再多看幾本書。其實,我每個學期開始都這麼“虎頭”,而結束時又那麼“蛇尾”。
我碰到了張主任。
他從二樓的教務處匆匆下來,向樓洞口走去,就在我們教室門口剛好我左轉出來,兩個人的突然麵對麵,眼對眼……他猛地一呆,馬上就從驚訝變成了怒氣衝衝,惡狠狠地盯了我一眼,低沉地說:“回來了!”
可我一個“進水的豬腦子”,記憶完全空白!這時候如果我突然開竅,是不是可以亡羊補牢?但是,我什麼也沒有想起來。說實話,我與校領導從不來往,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他張主任,與他說話也最多,所以一見是他,我還趕快高興地對他很敬重地打招呼:“張主任好!”
他對我斜了一眼,就理也不理地走了。我有點莫名其妙,對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,暗忖:他生什麼氣呢?
真怪,我可以記得住四個節目,卻一點也沒有記住他曾對我說了什麼,和我對他說的那四個“好的”。這腦子的嚴重短路,我後來也百思不得其解。
教室裡有一群人圍在腳踏風琴的周圍,看不清是誰在彈琴,他們都在唱“小山鷹飛得高”,我因心裡有事,就直接找到自己的位子,坐在那兒整理書本。
上課鈴聲響起,高老師與鄒班穀班一起進來。那群人就趕快散了。我這才看到是趙俠在彈琴。這很讓人吃驚,他什麼時候進步如此之大?
高老師一來就把我們最後一個學期要乾什麼說了個大概,先是各門課程的最終考試,都會評一個分數出來,作為分配的依據。然後要去一個中學實習,由那個中學打分,實習分也很重要。我們班有一個不一樣的重要任務,就是畢業演出,這台戲考的是我們全班。
第一項畢業大考是聶老師的政治課。
真是難為老師了,麵臨政治大局在轉型,考什麼呢?我們的“改革開放”正在未來的曆史路上,那時候,我們中國何去何從的“真理”,和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》綱領性思想都沒有出爐,一切就是在靜默中等待。但是,人民是歡欣鼓舞的,充滿希望的,就像四點鐘起床,在等著旭日東升,噴薄而出……
所以,聶老師在黑板上寫了幾個題目,一些哲學思考題,讓我們可以看書,可以討論,完成就是。
聶老師準備抽身而退,他對我招招手,我跟他出去了。
他遞給我一個通知,明天縣文化館舉辦一天的文藝彙演比賽,主題就是歡慶“dadao***”,邀請我去做評委。
“我?”我有點詫異,
“去吧,賴老師點名要你去。”
第二天,我果真就去了。
賴老師先給了我一本高安縣的文學藝術雜誌,他說:“這本雜誌刊登過你的故事,這次又刊登了你的相聲。”
我是很開心地笑了,有這麼一個“出版”對於我來說,已經很是榮幸了。可我有點擔心地問道:“這相聲《畫像》是我從省歌舞團那兒聽來的。”
“我們已經對照了你的版本和他們的版本,發現你的更結構合理,簡約明了。”
我有點羞澀也有點竊喜,但還是不放心地說:“那也是我改編的,不是我原創的。”
“這我們知道,寫了改編兩個字”賴老師沒有馬虎,他很內行。接著他告訴我:“馬上你會看到,起碼有七八個相聲是學你的,所以一定要請你到場。”
真的,我看到了學我們相聲的各種各樣的表演和人物。賴老師對他們毫不留情,對我說,“沒有一個可以與你比的。”
然後,他就說到了一個與我相關的消息:“聽說高安師範高層在討論你留校的事情,我碰到校長他們時發表了意見,你有資格留下來。”他還半開玩笑地說:“你可不能回奉新去,以後成了我們的對手。”
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賴老師,腦子裡迷迷糊糊一片,連個謝也忘了說,隻是說了句:“我也不知道呢。”我在縣文化館的作為並不是瑣事,而是辛苦播種都有了收獲,賴老師的話對我來說,比留不留校更重要。
我們語文課考試了。
高老師發給我們的是一篇文章。要我們寫教學方案,尤其要寫好課文分析。
那篇文章寫了一個車間裡的機械修理技術工人兼電工。他平時總是懶懶散散的樣子,頭發好像從來不修剪,邋裡邋遢,腰裡彆了許多東西:有一套修理工具,有一串鑰匙,還有一隻水壺。有人說那裡麵裝的不是水,而是低度的廉價酒。反正他喜歡在五六條流水線裡走來走去,腰上的東西碰得“叮叮當當”,加上這兒敲敲,那兒掰掰,也是“叮叮當當”,他的嘴裡還不時地罵這個罵那個,連車間主任也會被他嘀咕幾句。於是,所有的人都叫他“李叮當”。一遇到誰把流水線上的小機器弄壞了,那就更不得了了,他一邊修理,一邊數落得你抬不起頭來。被他責備的工人,當麵不敢響,背後也罵他,叫他“李浪蕩”。可他每天總是會比大家晚走半小時,彆人都不理解他為什麼還要多“晃蕩”一會兒。
文章中間還講了他的幾個故事,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。有趣的就是,他所在的車間從來不出大問題,產品指標完成得又快又好。可評起先進來,誰會想得到他,這麼個“浪蕩鬼”有什麼貢獻?功勞都是車間主任得的,還有產品開發的工程師得的,當然也有一線工人,快手模範。
有一次傍晚時分,已經放工的工廠裡,安安靜靜的……突然,他們隔壁一個車間出了大事情,電線短路,發生了火災的災情。還好門衛報警及時,加上那個車間的電工就住在工廠隔壁的宿舍裡,第一時間趕過來,及時掐斷了總電路,避免了更大的災難。事後,那個電工被表揚了,發現起火的門衛被表揚了。
“李叮當”說:“我幾次叫他晚一點走,要檢查一遍車間裡的機器設備,保證所有電路開關都關了再走,他就是不聽,看看,出事了吧?!”
後來,平常的日子平常過,“李叮當”還是“李叮當”。
我寫的分析裡,除了提到可以一眼就看出來的那個“曲突徙薪無恩澤,燋頭爛額為上客”的提示外,其實還有一個是那個時代非常重要的一個文學創作思路的轉折點,也就是不再提倡隻寫“高大上”的典型人物,典型事跡了,而是開始寫“中間人物”,即普通人了。其實普通人的故事才是大眾最能接受的,現在叫“接地氣”,那時候叫“群眾路線”,“大眾文化”。他們優秀的品德是深藏在平凡的生活裡,和習慣裡的。
我們用兩節課來考試,大多數人一會兒就交卷了。我寫完以後正好下課鈴響。高老師收了我的教案後,就對我說:“還有四個同學沒有交,你幫我看一會兒。我有事走開一下。”
語文教案各寫各的,其實沒有什麼可以作弊的。但是,他一走,我們就開始“作弊”了。因為留下的四個人中有我的好朋友淩萍,我特地走過去看了看她的文字。我發現她沒有寫到“中間人物”,於是,我要她寫上這個思路,她與我還辯論了幾句。我聲音很響地補充說明:在過去的日子裡,以“八個***”為寫作標準,沒有“百花齊放”,創作文藝作品一個路線,都是高大或偉大的英雄形象塑造,其實,那是文學上的“自閉症”。他們留下的四個人把寫“中間人物”這一點都聽進去了。於是,考試分數出來,我得了82分,淩萍87分,因為她把我們的辯論也寫了上去,還有那三個留到最後的人,也超過了80分,而班裡其餘人就都在80分以下了。
淩萍總是問我,你是怎麼會想到寫“中間人物”這個思路的。我說是因為經常在周日去學校圖書館看書借書,常常順便翻閱一些雜誌,尤其是《萌芽》與《收獲》,這個思路就是在雜誌裡得到的。
說到圖書館,我就會想起管理圖書的萬老師,一個美麗動人的中年女老師。她的氣質非常出眾,很可能就是在書海裡遨遊而熏陶的。好像她有兩個孩子,一兒一女。但是,她總是對人不冷不熱,我起先覺得她有點不近人情,後來慢慢理解她了。
接下來,體育老師來找我了。
這學期的體育考試老師是七五級留校的上海人沈老師,實在地說一句,他也就是來給我們一個考試分數的。他本來主要的職責是帶學校的籃球隊。
那天,我去縣裡當評委,他一天功夫就把我們班的考試全落實了,就差我一個。
我對他說:“你幫我寫一個及格,很省力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他很認真。我隻好跟他去了體操房。
體操房的門關了,但是窗開著,我就從窗口爬進去,在一塊有點灰塵但是厚厚的墊子上,做起體操動作來。我在裡麵,沈老師在外麵。先一個前滾翻,加肩手倒立,再一個後滾翻,加雁式跪,最後跪跳起。這套動作適合我們,比跳鞍馬要容易多了。
我從窗口爬出來,沈老師第一句話是:“不錯,到底是文藝班的。”第二句就開起了玩笑:“你馬上要留校了,我可要笑話你,你在我麵前翻跟頭。”我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,也不知道說什麼好,便又撒出一個含含糊糊的煙幕彈:“我翻跟頭翻暈了。”
接著,都是文藝班專業課的結課考試了。莊之夢老師很快考了風琴練習曲,趙俠的高分取決於他學習的能力與練習的勤奮,因為他本來並不會彈,是有一個飛躍式進步。我有點鋼琴小基礎,跟著小時候的閨蜜恩蘭與宛章學的,所以,我已經把一本練習曲彈到了最後的兩首,《薩利哈最聽毛**的話》與《火車向著韶山跑》。但是,我隻是跟著大家彈了前麵的一首《保衛黃河》,那是簡化的一小段。當然,我們班樂隊的同學們個個高手,不在話下。聲樂考試很有意思,莊老師把這部分歸於視唱練習一起了。他一直沒有考我,而是在我們要去灰埠中學實習前才突然來教室,拿了一本《戰地新歌》第二輯,翻到一頁他折疊的地方,要我視唱裡麵的兩句曲譜。
我一看,正好是節奏變化與曲調變化的關節處,很難唱,我硬著頭皮唱了一遍,他立即二話沒說,拿起書就走了。我坐在那兒,呆若木雞,腦子一片空白……
我們的美術課畫的是水彩人物頭像,曹老師給了我一句評語:“雖然有點化了,但是人物的臉結構和表情很不錯,”他爽快地給了我一個最高分90分。並且,一語雙關地提示我,“你的音樂分怎麼隻有73分?”
我的心裡翻江倒海地想了好久,沒有想明白,一個翱翔的鷹,為什麼對一個小鬆鼠這麼不待見。還有一個關鍵考,考作曲。要求我們都各自創作一首兒童歌曲。我完成得很快,寫了一首《采花圓舞曲》。同學們都在苦思冥想。
燕芬來請我幫她寫歌詞,我就隨手給她兩句,“天藍藍,草青青,花園裡來了一隊紅領巾。”
莊老師看了看,就問她:“這是你寫的,還是誰幫你寫的?”她指著我說:“是她。”
莊老師抬眼看看我,遲疑了好久,才對坐在不遠處的我說:“你為什麼自己不用這兩句?”我知道他的意思了,他在開誠布公地告訴我,我的那首《采花圓舞曲》:“春風吹,百花開,我采鮮花上山來,一朵花兒一片心,小朋友們笑開懷。……”還不如那兩句。我又一次被“鷹擊長空”了。
已經是“頭破血流”的我,與大家一起去了灰埠中學實習。
因為考試結束了,大家很輕鬆,閒談多了一點。我第一個發現,牛洪泳、翁鳴和夏芳都沒有來灰埠中學。我問維琪,她說不知道。我又問淩萍她也說不知道。
我們的實習其實很輕鬆,規定聽幾節課,模擬試上一節課就完成了。我上了一節音樂課,反響不錯,心裡一輕鬆,準備徹底解放了。
誰知,他們要求我額外為他們學校的小朋友紅領巾宣傳隊排練節目。而領隊的老師正是七六屆畢業的高師校友。她對我說:“你是在留校名單裡的人,你幫這兒排練節目很難,排得好,他們可以向高師要你過來,排得不好,他們會告訴高師說你不行。”
這一下,我像被夾在兩麵牆裡了,而且,牆在往中間擠壓過來……我逃不走,也掙不脫……
無所適從的感覺讓人很難過,但是,我還是我,我是有個天生好“完成任務”的命的,於是,我服從了自己的“命”,不管不顧又去排練節目了,反正好也難,不好也難,自從“我在留校名單上”的消息無脛而走後,我就活在這淌混水裡了,既然已經“頭破血流”還怕再來一下?
我是被要求幫他們附屬小學一年級小朋友排練節目,可想而知,這有多難。小朋友們跟不了我,而是我跟著他們搗鼓了幾下,可我還是找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節目:《井岡山下種南瓜》。一個扮演小弟弟的很活潑,再幾個小姑娘。然後做了一個大南瓜的道具,最後是小朋友們收獲了勞動成果,一起把’大南瓜”搬回了“家”。這個節目在縣文藝彙演上還演出了。
他們給我的評語是:很好,但是沒有傳說的那麼好。真正是“遠看一朵花,近看就是疤呀。”
兩個星期在灰埠中學,趙俠多次來叫我去他的寢室。我終於有了空,與維琪一起去了。
灰埠中學的實習是我們外出待遇最好的,有食堂打飯,有鋪板搭起的床,而且又是最空閒的。
趙俠他們男生寢室是一間大教室隔了幾個房間,趙俠他們兩個人一間,很幽靜。他把被褥卷起,一半鋪板成了他的臨時書桌,堆了許多書。他很高興我們能來,馬上就請我們坐在他的“書桌”前,一人一支筆,請我們在他的筆記本上抄寫《紅樓夢的詩詞評注》。
我翻看了前麵的幾段不同字跡的文字,問他:“你還請了不少人來抄寫呀。”
“是的,”他又“嗬嗬嗬”地笑了,“我們班陰盛陽衰,我請的都是女同學,你們字寫得好。快畢業了,留作紀念的。”
我一下子就認出了幾個人的字,有翁鳴的和夏芳的。我順口問趙俠,他們都到哪兒去了。
趙俠倒是知道,翁鳴陪文秀在高安縣城的學校實習,夏芳去了她插隊的靖安縣。
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又問了一句:“那個牛洪泳怎麼也沒有看見?”
“他留在學校,跟著管後勤的王校長做雜務,因為學校要大修食堂與禮堂,以後這兩堂不會混在一起了。”趙俠的心情非常好,他一點也不保守,很開心也非常自信地告訴我說:“你我都在留校的名單上了,牛也在爭取留校做後勤工作。”
“誰告訴你的?”維琪奇怪地問了一句。
“張主任很喜歡與我們一起喝酒,他說的。”
哦,……不知為什麼,我心裡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紋,……不自信的我,真是佩服自信的他。不過,我們都在一張名單上,那就不會有漩渦了。
趁著趙俠高興,我們就聊起來了。
對語文課的考題,趙俠有不同的見解。他認為作為文科考試,應該用具有文學藝術代表性的文章,現代的沒有,可以搬古代的或近代的,名著那麼多,高老師居然弄個不倫不類的什麼“中間人物”,他覺得沒有必要。倒不如討論一下《紅樓夢》。我說那是紅學,難度太高。
他說完全可以讓同學們自己選其中一個人物來分析,或選一首詩來講解,都比那個“李叮當”強多了。
我被他一說,倒是“一貫二十個勁”來了,馬上說:“我最喜歡的“紅樓”詩是‘好了歌’,最關注的故事是寶黛釵三角戀愛。”
“這是一般人都喜歡的。”
我正好筆下在抄第二十二回寶玉寫的兩首禪意十足的詩:
《參禪偈》
你證我證,心證意證。是無可(有)證,斯可雲證。無可雲證,是立足境。
黛玉續了一句,“無立足境,方是乾淨。”
我看得一頭霧水,還好,下麵有譯文:
你說你心領神悟,我說我心領神悟。不管你是心悟還是意悟,要知誰也沒有心領神悟。這才真正是心領神悟。如果誰都不說自己心領神悟,那才會有立腳之處。
黛玉的續,就是她的境遇、個性、情緒的一針見血:“若是沒有立腳之境,那才是真正的乾乾淨淨!”
這些佛教禪宗用語,主張人心無可證,即無須用文字,禪意便可直指人心,使其豁然貫通,大徹大悟,也就是“心領神悟”了。當然,都是暗喻寶黛的人生最後就是在如此的“心領神悟”裡,各自“乾乾淨淨”,走向了徹底脫離世俗凡塵的路。
後麵一首《寄生草》,我乾脆讀起了最後兩句:“從前碌碌卻因何?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。”那是寶玉在慨歎,黛玉對他的不理解,有點自怨自艾。我們現世之人,哪裡不是會有情緒低落時,也會如此慨歎一句。
趙俠說後來寶釵說起了惠能的一偈,那才是徹底,”菩提本非樹,明鏡亦非台,本來無一物,何處染塵埃?”
又是他的“唯心主義”。但是,不得不說很有趣。
可是,那個時候,沒有禁止你看《紅樓夢》已經是正在大踏步進步了呢。把這作為考試題,不加幾句批判,如何過關?參禪悟道是唯心主義的“大本營”,在**中要被批倒批臭的。現在**剛結束,也哪有市麵?隻有到了今天二十一世紀,才有人在研究,才有人在呼籲:隻根據客觀存在來認識問題,太片麵了,人心悟道應該是很重要的另一方麵。
我突然又想起,在離開仰山的那年春節,在知青農林場,我與幾個朋友一起唱越劇《紅樓夢》,從黛玉入府,看西廂,葬花到黛玉焚稿和寶玉哭靈,還唱得很起勁,與唱“**歌”一樣的高門大嗓、有口無心。眼下要畢業了,我與朋友們又在《紅樓夢》裡了,居然說的是“參禪”。我禁不住笑出聲來了。
維琪一直在聽我們談論,同時也一直在抄寫,她的一手硬筆字是很漂亮的。
她見我笑得那麼歡樂,就說:“你抄好了?這麼開心?我這兒抄了一首也是寶玉的禪語謎,《鏡子》,聽聽,很有意思,”“南麵而坐,北麵而朝。象憂亦憂,象喜亦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