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未散時，白小米的越野車碾過青石板路。車燈刺破薄霧，驚飛了簷下棲息的麻雀。後座堆疊的竹筐裡，金燦燦的柑橘隨著顛簸輕輕碰撞，清甜的果香滲進空調出風口，染得李鐵牛的呼吸都帶著蜜意。
"竇虹一的人在城西開了三家仿冒店。"白小米突然開口，指尖敲著方向盤上的水晶掛飾，"包裝盒印得和我們一模一樣，就是柑橘酸得倒牙。"
李鐵牛撕開顆柑橘，汁水濺在擋風玻璃上。晨光裡，果肉經絡分明如金絲纏繞："仿得了包裝，仿不了靈液澆灌的滋味。"他故意將柑橘抵在空調口，甜香瞬間充盈車廂。後視鏡裡，白小米喉結動了動。
轉過街角，兩人同時倒吸涼氣。百果鮮門前蜿蜒的隊伍像條蘇醒的巨蟒，蛇尾甩過兩個街口。穿真絲睡裙的貴婦踩著鑲鑽拖鞋，鬢角還粘著枕巾壓出的紅印；西裝革履的白領抱著公文包，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。晨霧中此起彼伏的哈欠聲裡，突然炸開聲尖叫："來了！運貨的車來了！"
人群霎時沸騰。穿旗袍的王鳳嵐拽著丈夫擠到最前，珍珠耳墜在推搡中扯出血痕："小李師傅！給我留十斤！"她揮舞著鑲金邊的會員卡，卡麵劃破了身後胖子的眼鏡布。
李鐵牛扛起竹筐的瞬間，二十多雙手同時伸來。柑橘在竹篾間滾動，有個戴玉鐲的手突然探進筐底。"每人限購兩斤。"白小米的指甲油刮過那隻手腕，"王太太上周已經買過五斤了吧？"
倉庫卷簾門嘩啦落下時，李鐵牛的後背已經汗濕。冷庫白熾燈下，白小米踩著高跟鞋清點庫存，裙擺掃過摞成小山的禮盒。她突然踮腳抽走李鐵牛肩頭的草屑，薄荷香水味混著柑橘香撲進他鼻腔："會計說今早營業額破十五萬了。"
鐵牛呼吸一滯。這個數字讓他想起三年前暴雨夜，父親躺在縣醫院走廊，身下墊著的舊報紙印著"柑橘滯銷，果農自殺"。消毒水味混著柑橘腐爛的酸臭，至今還在噩夢裡縈繞。
"發什麼呆？"白小米將冰鎮柑橘貼在他喉結上，"想想怎麼應付外頭那群餓狼。"玻璃窗外，無數張臉擠成變形的肉色拚圖。有個穿校服的女孩舉著作業本，鼻尖抵在玻璃上嗬出白霧。
正午時分，最後一筐柑橘售罄。電子屏上的營業額數字像著了魔般瘋漲，李鐵牛盯著那串跳動的紅字，恍惚看見靈液在血管裡流淌成金河。櫃台下的手悄悄掐大腿——疼，不是夢。
"瞧你這出息。"白小米甩過來本賬冊，鎏金指甲劃過成本欄，"冷鏈運輸費漲了三成，竇虹一那老狐狸把冷庫全包了。"她突然湊近，發絲掃過少年滾動的喉結，"不過...要是每晚都能多澆灌兩棵樹..."
李鐵牛後撤撞翻禮盒堆，柑橘滾落的聲音像撒了滿地的金元寶。昨夜潛入竇氏果園的畫麵突然閃現：那些注射催熟劑的果樹淌著腥臭黏液，比趙大虎脖頸的潰爛更可怖。
"李哥！"店員小林突然舉著手機衝進來，"快看同城熱搜！"屏幕上是竇虹一召開的新聞發布會，背景牆掛著"扶貧助農"的錦旗。鏡頭掃過禮盒時，李鐵牛瞳孔驟縮——那分明是他們藏在柑橘裡的翡翠種子！
白小米的指甲深深掐進賬本。視頻裡，竇虹一正將禮盒遞給市長："這是我們新研發的有機柑橘，富含..."一道寒光突然掠過屏幕，李鐵牛看見發布會角落閃過林婉如的側臉，她鬢間的銀簪正是那晚藥廬所贈。
暮色降臨時，李鐵牛蹲在冷庫角落摩挲翡翠種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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