哢嗒！
總監霍思琪手中的琺琅勺跌進骨瓷湯碗，濺起的湯汁在亞麻桌布上暈開褐色斑點。她盯著麵前這盅渾濁的液體，指尖在桌下狠狠掐進掌心。三個月前，這裡還是高朋滿座的景象，如今卻冷清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嗡鳴。
"霍總，後廚說今天隻用了六隻土雞。"助理抱著平板電腦快步走來，旗袍開衩處露出的絲襪勾線隨著步伐若隱若現，"上個月同期可是每天三十隻起步..."
"叫王文禮過來。"霍思琪打斷她的話，鎏金耳墜在蒼白的臉頰旁輕顫。當看到監控畫麵裡那個油膩的身影正在倉庫調戲新來的幫廚小妹，她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，漆麵倒映出自己發青的唇色。
此時大堂旋轉門叮咚輕響，白小米踩著細高跟踏碎一室寂靜。她身後跟著的李鐵牛還在撣工裝褲上的柑橘葉，古銅色脖頸間沁著層薄汗——方才在萬果園倉庫驗貨時，他徒手掰開三個發黴的板條箱，此刻指縫裡還嵌著腐爛果肉的殘渣。
"這味道..."李鐵牛突然停住腳步，鼻翼微動。常年浸泡在柑橘園練就的敏銳嗅覺，此刻正捕捉到空氣中漂浮的異樣氣息。他望向大理石柱旁的餐車，三層銀質保溫罩下飄出的藥香裡，分明混著絲若有若無的金屬腥氣。
白小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水晶指甲輕叩餐車："這就是你說的招牌藥膳雞湯？"
"正是。"霍思琪起身時踉蹌了下，黑色套裙在腰間勒出脆弱的弧度，"但現在..."她忽然噤聲，因為王文禮正晃著啤酒肚從後廚晃出來，金鏈子在汗津津的脖子上反光。
王文禮的目光黏在白小米裹著黑絲的腳踝上，喉結滾動："白小姐若想嘗正宗藥膳，王某隨時可以單獨..."
"王主廚。"李鐵牛橫跨半步擋住白小米，沾著泥星的工裝褲與阿瑪尼西裝褲形成荒誕對比，"您這湯用的是景德鎮新進的砂鍋吧？"
王文禮肥厚的眼皮猛地抽搐："關你什麼事？"
"釉料含鉛超標三倍。"李鐵牛掀開保溫罩，蒸汽騰起時他迅速後仰，"高溫熬煮十二小時，當歸、黃芪的藥性全變成毒素。"他指尖劃過湯麵，撈起片蔫黃的參須，"更彆說這些以次充好的藥材。"
霍思琪突然捂住嘴乾嘔，想起上周商會晚宴後，稅務局的張處長就是喝完這湯被送進急救室。當時王文禮摟著她的腰說："霍總要是從了我，何至於讓貴賓喝到次品？"
"放屁！"王文禮踹翻餐車，湯盅碎裂聲驚飛窗外棲息的麻雀，"你個泥腿子懂個錘子！沒有老子的藥膳配方，這破店早他媽倒閉了！"
白小米避開飛濺的瓷片，香奈兒外套卻被潑上油漬。她冷笑著打開手機相冊："王主廚不妨看看，這是不是你在城南黑市采購劣質藥材的監控？"
王文禮的囂張凝固在油光滿麵的臉上。畫麵裡他正把發黴的黨參塞進印著"特級"字樣的包裝袋，身後停著的冷鏈車上"錢氏生鮮"的ogo清晰可見。
"錢彪知道你吃回扣嗎？"李鐵牛突然開口，沾著柑橘汁的手指在桌麵敲出節奏。上周他在碼頭撞見錢彪手下卸貨，那些貼著進口標簽的木箱裡，裝的竟是長滿白毛的本地柑橘。
霍思琪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在真皮座椅裡，腕間的百達翡麗磕在扶手上。三個月前王文禮拿著錢彪的擔保信來找她時，那個暴雨夜的電閃雷鳴突然在耳邊炸響——父親臨終前抓著她的手說："霍家的招牌不能倒..."
"霍總現在有兩個選擇。"白小米將合同拍在雕花茶幾上，"要麼繼續被這個流氓勒索，要麼..."她瞥向正在檢查砂鍋碎片的李鐵牛，"讓我們的首席品控師幫你重振招牌。"
王文禮突然狂笑，金牙閃著寒光："就憑這個鄉巴佬？他知道藥膳要幾錢茯苓配幾片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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