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熱浪炙烤著青陽縣城，青山飯莊門前的梧桐樹蔫著葉子，蟬鳴聲被鼎沸人聲壓得斷斷續續。錢彪站在隊伍末尾，黑色襯衫緊貼著脊背，汗珠順著剃成青皮的後頸滑進衣領。他身後三米外自動空出片真空地帶，幾個穿校服的學生攥著冰鎮橘子汽水，瓶身凝結的水珠滴在水泥地上，轉眼蒸發不見。
"彪哥，要不我去前頭......"金發流摸著剃出閃電紋路的鬢角，耳釘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光斑。話沒說完就被錢彪瞪得噤聲——這位青龍會二把手此刻像被拔了牙的老虎，目光死死盯著飯莊玻璃門後那道忙碌的身影。
廚房裡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李鐵牛的輪廓。他正將青瓷碗裡的翡翠白菜碼成蓮花狀，菜葉經絡裡隱約流淌著碧色熒光。三個月前在慈善晚宴上，錢彪親眼見到這個年輕人單手捏碎檀木椅扶手，飛濺的木屑擦著自己耳畔劃過時，他第一次體會到脊椎發涼的恐懼。
“第79號！”收銀員李美佳甜美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，在嘈雜的餐廳裡顯得格外清晰。
穿花襯衫的劉金貴聽到自己的號碼，臉上露出一絲欣喜，他快步走向收銀台，準備去結賬。然而，就在他剛要跨過門檻的瞬間，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猛地絆了他一下。
劉金貴一個踉蹌，差點摔倒在地。他定睛一看，原來是一隻斜刺裡伸出來的鱷魚皮鞋，那皮鞋的主人正站在他身後，嘴角掛著一絲戲謔的笑容。
霍坤嘴裡叼著一支雪茄，悠然自得地晃進了餐廳。他身上穿著一套阿瑪尼西裝，卻故意敞開著，露出了鎖骨處的蛇形紋身，顯得有些放蕩不羈。在他身後，跟著一個身材魁梧如小山般的保鏢，正是華子藤。
華子藤的身軀堵住了半個門框，讓人不禁心生畏懼。
“聽說你們這的菜能治陽痿？”霍坤屈指彈了彈菜單，金絲眼鏡後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掃過李美佳緊繃的製服裙，然後落到她的臉上，似笑非笑地說道，“給本少爺開個包間，要最貴的……”
李美佳的臉色微微一紅，但她很快恢複了職業性的微笑，說道：“好的，霍少，請稍等。”
就在這時，李鐵牛拎著一把滴水的萵苣從後廚轉了出來。他的圍裙上沾著幾點泥星，看起來有些狼狽。
“霍少怕是記岔了吧。”李鐵牛毫不畏懼地看著霍坤，說道，“上個月您在仁和醫院的vip病房，主治醫師給您開的好像是壯陽藥吧？”
他的話剛一出口，餐廳裡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。排隊的人群中，賣涼粉的張嬸笑得最厲害，她手一抖，險些把調料罐打翻在地。霍坤臉色瞬間鐵青。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雨夜——自己帶著八個打手圍堵李鐵牛，卻被對方用針灸逼得當街失禁。此刻後腰還隱隱作痛的穴位，正是那晚留下的"紀念"。
"李！鐵！牛！"霍坤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，華子藤立刻上前半步，指節捏得哢哢作響。飯莊溫度陡然降至冰點，幾個膽小的食客悄悄往後挪動。
叮鈴——
玻璃門突然被推開，穿深灰中山裝的潘國忠拄著龍頭拐進來，胸前的黨徽在空調冷風裡泛著寒光："小李啊，省城來的王主任想嘗嘗你的藥膳......"
"潘書記您這邊請。"白小米幽靈般閃現，馬尾辮上的柑橘發卡晃得霍坤眯起眼。她故意提高音量："後廚剛到的三十年陳皮，配上鐵牛哥特製的柑橘蜜......"
霍坤太陽穴突突直跳。三個月前家族爭奪霍氏集團繼承權時，正是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丫頭，用手機拍下他和堂妹霍思琪在董事會互撕的視頻。此刻她胸前的微型攝像機紅燈閃爍，像瞄準獵物的蛇眼。
"我們走！"霍坤扯鬆領帶轉身，華子藤撞翻的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聲響。門外排隊人群慌忙讓道，穿低胸裝的陳湯玉踩著十厘米細高跟追出去時，水晶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暮色漸濃，錢彪終於挪到取號機前。電子屏顯示"當前等待人數：1"，他喉結滾動著掏出黑金卡："所有特色菜都......"
"清炒小青菜售罄。"李美佳露出職業微笑，"鹽水毛豆還剩最後一份。"
後廚傳來清脆的切菜聲，李鐵牛正在處理今早剛從菜園摘的紫茄。刀刃接觸茄肉時泛起淡淡青芒，《本草訣》運轉下，茄子裡沉積的龍葵堿化作縷縷黑氣消散。這是上周救治誤食毒蘑菇的村童時領悟的新用法。
"彪哥您看......"金發流剛要發作，被錢彪抬手製止。這位黑道大佬竟掏出方巾擦汗，語氣近乎討好："麻煩來份鹽水毛豆，在這吃。"
當碧玉般的毛豆擺上桌時，錢彪夾起豆莢的手微微發抖。上個月青龍會走私的一批翡翠原石被海關截獲，他在這個年輕人經營的物流公司倉庫裡，見過同樣質地的玉石——那些本該被查扣的貨物，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青龍會保險櫃裡。
"哢嚓"。
豆莢在齒間迸裂的瞬間，錢彪瞳孔驟縮。清甜汁液裹挾著某種能量湧入四肢百骸，常年酗酒造成的肝區隱痛竟減輕大半。他終於明白為何潘國忠每周都要來三次，也理解了霍坤咬牙切齒的恨意。
玻璃窗外霓虹初上，陳湯玉躲在對麵咖啡館的陰影裡，手機鏡頭對準飯莊。她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，豔紅的唇角揚起冷笑。三天前從霍坤書房偷拍的賬本照片，此刻正在雲端同步傳輸——這個愚蠢的二世祖永遠不會知道，電力局新批給霍家的項目，即將成為埋葬他的棺材釘。
"鐵牛哥！"白小米突然撞開後廚門，舉著的平板電腦上是飆升的股票曲線："霍氏集團股價暴跌！"她的眼睛在ed燈下亮得嚇人，"有人在暗中收購散股......"
李鐵牛擦刀的手頓了頓。刀麵映出他微微勾起的唇角，三個月前種在霍氏集團財務係統的木馬程序，此刻應該已經爬滿整個數據庫。窗台上曬著的柑橘皮泛起金輝，晚風送來對麵商鋪播放的新聞："據悉，霍氏集團涉嫌偷稅漏稅......"
此時在醫院vip病房，霍坤砸碎了第三瓶威士忌。手機屏幕上是陳湯玉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：「多謝霍少的項目批文，寶寶說想看看爸爸戴手銬的樣子呢~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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