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恒曆法1006年10月29日的黎明來得格外遲緩。石國王宮"黑曜殿"的尖頂刺破灰蒙蒙的晨霧，像一柄染血的矛。禦醫令第三次調整了水晶鏡片，顫抖的手指幾乎捏不住那枚銀質聽診器。當他從國王寢宮退出來時，臉色比王宮外牆的玄武岩還要灰敗。
"陛下隻是偶感風寒。"禦醫令對守在門外的五位王子深深鞠躬，寬大的袖口掃過地麵時，幾粒紅色藥丸從暗袋裡滾落。五王子鐵霄的瞳孔微微收縮，那是他三天前親手交給禦醫令的"活血丹"。
大王子鐵嶽一把揪住禦醫令的衣領："父王昨夜還能拉開三百斤的鐵弓！"他鎧甲上的狼頭肩飾撞得叮當作響，那是石國儲君才有資格佩戴的玄鐵狼盔。二王子鐵峻按住兄長的手腕，精鋼護甲與鎧甲相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："大哥，禦醫令的曾祖父侍奉過祖父。"
寢宮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。五王子鐵霄第一個衝進去，看到父王鐵岩正將染血的帕子塞入枕下。六十歲的國王像塊被風雨侵蝕千年的岩石，溝壑縱橫的臉上浮著不正常的潮紅。他的目光掃過五個兒子，在鐵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——那孩子腰間彆著的石笛，是用去年冬獵時親手射殺的黑岩豹腿骨所製。
"都來了？"國王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鐵器，"正好宣布件事。"他抬手示意侍從總管展開羊皮卷，繡著金線的卷軸在晨光中泛起血色。鐵霄注意到父王右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不見了，那是調動影衛的憑證。
三王子鐵嵐突然咳嗽起來。這位體弱的王子用鮫綃帕掩著嘴，帕角繡著的青嵐花已被咳出的血染成紫色。四王子鐵嶸立刻遞上水晶藥瓶，鑲嵌在瓶身的紅寶石在黑暗中會發出熒熒微光——就像此刻鐵霄眼底閃過的幽芒。
"即日起，鐵嶽全權處理與永恒帝國的礦石貿易。"國王的話像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麵。鐵嶸的指甲陷進了掌心，這項年入百萬黑晶幣的肥差本該由他這位商會扶持的王子接手。鐵霄的石笛突然發出嗚咽般的顫音，沒人注意到笛孔中飄出的淡灰色霧氣正滲入國王的茶盞。
正午的禦前會議開始前，鐵霄在回廊"偶遇"了永恒帝國派來的礦稅官。那個戴著銀麵具的男人指尖有硫磺味，遞來的密函在陽光下顯出七種顏色的暗紋。"暗眸大人很欣賞您的石笛演奏。"礦稅官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山洞裡傳來，"特彆是《黑岩挽歌》第三章。"
會議廳的穹頂鑲嵌著三百六十五塊熒光石，排列成永恒帝國的星圖。當鐵嶽正在彙報邊境鐵礦產量時，鐵霄突然吹響了石笛。笛聲像條冰冷的蛇鑽進每個人耳中，三王子鐵嵐的鮫綃帕瞬間被冷汗浸透——這是母妃去世時父王禁止再奏的禁曲。
國王鐵岩猛地站起，青銅王座在地麵刮出刺耳聲響。他脖頸上的血管突然暴起，像是有無數黑蟲在皮膚下蠕動。"影衛......"國王的怒吼在第三個音節突然變調，轉為某種非人的咯咯聲。當他的身軀像截枯木般栽倒時，鐵霄的笛聲正吹到第七個轉音——那是《黑岩挽歌》裡記載古老獻祭儀式的章節。
二王子鐵峻的佩劍"鏘"地出鞘三寸，劍刃映出鐵霄嘴角來不及收斂的笑意。禦醫令衝上來時，大王子鐵嶽已經掰開父王的嘴——國王的舌頭呈現出詭異的石化狀態，上麵布滿蜂窩狀的黑色孔洞。
"是石肺症！"禦醫令的驚叫半真半假。隻有鐵霄知道，父王枕下那塊染血帕子裡包著的，是已經粉碎的翡翠扳指。三天前那個雨夜，當他把"活血丹"交給禦醫令時，影蝕者的骨針正抵在老禦醫孫女的眼球上。
夜幕降臨前，五方勢力已在王宮各處集結。大王子鐵嶽控製著正殿，他身後站著十二名身披重甲的狼衛，每人胸前都掛著裝有毒藥的銀匣——這是石國儲君近衛的傳統。二王子鐵峻在軍械庫召見了邊防軍統領，他們麵前沙盤上的黑曜石棋子，正悄悄向標注"五王子彆院"的區域移動。
三王子鐵嵐在藏書閣點燃了第七盞鮫油燈。燈光透過水晶罩，在《石國秘史》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。他正在查閱的那頁記載著："永恒曆法772年，五王子鐵溟以骨笛召來黑霧，翌日先王暴斃..."字跡突然被大片褐斑覆蓋，像是百年前就預見了有人會在此刻閱讀。
四王子鐵嶸的商隊正從密道運進三十口包銅木箱。商會代表們佩戴的紫晶徽章在火光中閃爍，每枚徽章背麵都刻著相同的符文——與鐵霄石笛上的蝕刻一模一樣。而此時的五王子，正跪在王室陵園最偏僻的角落，麵前石碑上新鮮的爪痕還帶著硫磺味。
"暗眸大人。"鐵霄解開衣襟，露出心口處蠕動的黑影。那團東西像活物般回應著他的呼吸，形成張模糊的人臉形狀。"父王已死，但調動影衛的扳指..."
石碑突然滲出黑色黏液，在空中凝成三行文字：
「翡翠歸永恒」
「石國歸五子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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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汝心歸影淵」
鐵霄的石笛自動浮到半空，笛孔中爬出無數頭發絲細的黑線，順著他的耳鼻鑽入。劇痛中他看見幻象：父王臨終前蠕動的嘴唇不是在說"影衛"，而是"影蝕"——那個據說在三百年前就被永恒帝國剿滅的黑暗秘教。
翌日清晨，王宮同時傳出五道詔令。大王子鐵嶽以儲君身份宣布繼承王位；二王子鐵峻出示邊防軍聯名血書，指控兄長毒殺父王；三王子鐵嵐在文官支持下提出"五子共治"方案；四王子鐵嶸則帶著商會武裝占領了礦務司。而五王子鐵霄...他的使者向四方送去相同的黑曜石板，板上用血寫著古老的石國預言：
「當五狼分食同一具屍體時，影子將成為第六匹狼」
第七天夜裡，第一支商隊在黑石峽穀遭遇"岩崩"。當幸存者描述那些會移動的岩石時，四王子鐵嶸發現商會元老們的紫晶徽章全部變成了血紅色。同一天，三王子鐵嵐的咳血症狀突然痊愈，但他再也記不起母妃的容貌。而大王子鐵嶽的狼衛開始一個接一個發狂，他們臨死前都用指甲在鎧甲上刻出相同的圖案——五孔石笛。
霜月來臨那天，五方勢力正式劃界而治。石國地圖被撕成五塊時，沒人注意到那些裂痕拚起來正好是影蝕教的倒五芒星。鐵霄站在新修的"黑笛宮"露台上，望著永恒帝國方向升起的黑煙。他心口的黑影正在歌唱，那旋律與父王暴斃那天他吹奏的《黑岩挽歌》完全一致。
在無人得見的維度，暗眸的銀麵具漂浮在虛空中。麵具下的陰影連接著五個方向，每一條影線都拴在一位王子的心臟上。而最粗的那條，正隨著鐵霄的呼吸節奏微微顫動，像在演奏某種古老的樂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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