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遲家主。”祁夜行袖中冰刃嗡鳴，“您口中的‘家’，十一歲那年就把她凍得滿手瘡疤。”
段箏突然按住丈夫的手臂。
她拾起一片銀杏葉，葉脈上蜿蜒的紋路恰似遲淺腕間舊傷：“老爺可還記得，那年冬至誰克扣了偏院的炭火？”
遲琅怔住。他記憶裡的遲淺永遠縮在角落，像片單薄的影子。
此刻忽然驚覺，那片影子早已長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才，琴癡遲淺。
禮遇的星盤突然自行轉動，昭示著天時已至。
臨行前，溫荼將一枚火紋玉佩放在石階上。正是當年遲淺及笄時，遲家忘記送出的賀禮。
“她不會回來了。”祝槿最後回頭，“但您該慶幸，她終究沒變成你們這樣的人。”
秋風卷起玉佩上的流蘇，遲琅伸手去抓，卻隻握住滿掌蕭瑟。
遲琅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，輕輕歎了口氣：“終究是我們……虧欠了她。”
段箏最後看了眼滿地桂影，袖中滑落半塊糖漬桂花糕——
那是今早讓廚房備的，阿鳶最愛吃的點心。
銀杏葉落滿肩頭時，遲琅恍惚聽見銀鈴聲響。
可回頭望去，隻有空蕩蕩的門廊，再不見那個躲在柱子後偷看他的小女孩。
九人抵達幽堯城時，已是寒露時節。
正祝家的青瓦白牆掩映在層層疊疊的桂花林中，遠遠望去，宛如一幅水墨丹青。
“小姐回來了！”
守門的童子遠遠望見祝槿的身影，手中的掃帚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，轉身就往院內跑去報信。
不多時，朱漆大門"吱呀"一聲敞開，一個身著靛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來。
“阿槿！”
祝昀崇三步並作兩步，一把將女兒攬入懷中。
這位以情報聞名天下的祝家家主，此刻眼中滿是慈父的溫柔。
他身後跟著的柳月縵更是紅了眼眶，手中還攥著未及放下的繡繃。
“瘦了。”祝昀崇鬆開女兒，上下打量著，眉頭微皺，“這次回來多住些時日，讓你娘給你好好補補。”
柳月縵已經拉著祝槿的手絮絮叨叨起來：“娘新釀了桂花蜜，正好給你做酥酪。你最愛的那件月白襦裙也做好了，繡的是你喜歡的木樨紋樣……”
禮遇站在眾人身後，望著這一幕，唇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。
祝昀崇目光掃過眾人，在看到她時忽然頓了頓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。
他跟禮遇不過當初在雲渺山莊的一麵之緣，但他總覺得，禮遇給他的感覺很熟悉。
祝昀崇若有所思，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。
祝昀崇將眾人引入內室，指尖輕叩案幾暗格，取出一方紫檀木匣。
匣上九轉玲瓏鎖在晨光中泛著冷芒，正是眾人此行的目標——最後一塊帝闕印。
“阿槿。”他將木匣推向女兒。
“爹……”她抬眸，望進父親深邃的眼瞳，“您早知道我們會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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