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然摘下鬢邊木樨,金黃花瓣落在遲淺掌心凍瘡處:“這花叫木樨,落地成泥還留香呢。”
此刻客棧裡,祝槿的指尖仍搭在她發頂,遲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,將臉埋進她掌心。
遲淺望著掌心再度落下的木樨花瓣,忽然發現那些陳年舊疤,竟都成了月光下的紋路。
窗外桂影婆娑,與記憶裡的雪夜重疊,祝槿鬢邊的花始終金黃,就像從未冷卻過的微光。
祝槿在她麵前蹲下,指尖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濕意。
“這不是你能決定的。”她聲音很輕,卻字字清晰,“你的出身,你的血脈,都不是你的錯。”
遲淺喉間發緊,想笑,卻隻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。
“可世人不會這麼想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祝槿將燈放在一旁,握住她冰涼的手,“你是遲淺,是九癡之一的遲淺,是我——”她頓了頓,眸中映著燭光,“是我們認定的遲淺。”
“那年你說野貓值得被焐熱。”
遲淺聲音發顫,卻終於敢鬆開攥緊的袖角,讓祝槿看見她掌心的舊傷。
“可你不知道,你才是第一個把我從雪地裡撿起來的人。”
祝槿笑著將棗泥酥塞進她手裡,酥皮裹著桂花蜜的甜香漫開:“現在換你掌心有餘溫了。”
“這世上臟汙的事太多,但你的存在,從來都不是錯誤。”
窗外秋風漸歇,月光漫進來,映著兩人交疊的影子,遲淺慢慢鬆開攥緊的衣袖,反手握住祝槿的手。
她的光,從初見那夜至今,從未變過。
更漏滴答,遲淺咬著甜酥,看祝槿。
窗外忽起夜風,卷著桂香撲進屋內,祝槿鬢邊木樨簌簌而落,有幾片正巧粘在遲淺發間,倒像是特意簪上的新花。
燭火明明滅滅,遲淺卻看清了風淵琴的角落,多了卿雲,梔鳶四個字。
祝槿繪了幅畫,月下桂樹旁,兩個少女並肩而坐,一個撥弦,一個簪花,連衣角揚起的弧度都浸著笑意。
燈籠的光暈裡,那些蟄伏在記憶深處的冷,正被木樨香一點點融成春水。
原來有些光一旦落進生命裡,便會歲歲年年,在每個寒夜都長出新的暖。
遲家大門洞開,禮遇一行人踏著滿地銀杏葉步入正廳。
遲琅端坐主位,段箏正在烹茶,嫋嫋霧氣模糊了她眉間的威嚴。
他抬手示意管家捧出檀木匣,朱漆盒蓋上的麒麟紋泛著冷光。
似是早就知道他們會來。
遲琅指尖輕叩檀木案幾,忽然一掌震碎錦盒,玉石在眾人眼前化作齏粉,段箏的茶筅適時攪動,將粉末儘數卷入茶湯。
“遲家主倒是爽快。”
溫荼挑眉,看著那杯混著玉粉的茶被潑入蓮池。
段箏擱下茶具,腕間翡翠鐲碰出清響,她跟段蕪正寒暄間,遲琅忽然皺眉。
“遲淺呢?”目光掃過眾人,“既回了牧錦城,也不知來見見父親。”
廳內驟然寂靜,池魚躍出水麵的聲響格外清晰。
祝槿已踏出半步,月白裙裾掃過門檻:“阿鳶在鎮口歇腳,聽聞遲家主日理萬機,便不叨擾了。”
遲琅麵色一沉:“不像話!回自己家還擺架子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