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裡那股子鐵鏽、化學藥劑徹底爛掉後發酵出的甜膩惡臭，鑽進鼻腔，黏在喉嚨口，沉甸甸的，幾乎能把人嗆個跟頭。廢棄化工廠區像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鋼鐵怪物，骨架子在慘白的月光底下，扯出一條條歪七扭八、看著就瘮人的黑影子。這地方的死寂，跟白塔寺胡同裡那種陰嗖嗖、還混著點活氣的邪乎勁兒不一樣，是種徹底的、連骨頭渣子都被榨乾了的空洞，冷冰冰的，讓人打心底往外冒寒氣。
張俊揣在懷裡的青銅片燙得厲害，隔著衣服都覺得那塊皮肉要熟了，穩穩地指著廠區最深處一個方向。林雪放在口袋裡的手也攥緊了那塊幽藍晶石，石頭也在持續地、輕微地跳動，跟有了心跳似的，不再是之前那種冰冷的抗拒，跟青銅片指著同一個地方。兩人誰也沒說話，身子壓低，貼著斷了半截的磚牆，腳底下沒發出半點聲音，跟兩隻最警覺的野貓，朝著那股子指引的源頭悄悄摸過去。
越往裡走，那股子爛鐵和藥水味兒越淡，反倒飄起一股子淡淡的、黏在空氣裡散不掉的腥臭，還夾著點幾不可聞的陰冷氣。繞過一個塌了大半、黑黢黢的鍋爐房，前頭露出一座看著還算囫圇的廠房骨架。廠房裡頭空蕩蕩的，水泥地上，能看見幾道歪歪扭扭的黑色線條，看著像是用什麼東西硬畫上去的，組成一個隻畫了一半的怪符。線條邊上的水泥的顏色明顯深一塊，黑乎乎的，像是被什麼強酸強堿之類的玩意兒給燒過。空氣裡那股子若有若無的腥臭和陰冷，就是打這畫了一半的符文上頭散出來的。
這鬼地方，有人在弄邪門歪道！
這念頭剛在張俊腦子裡閃過去，廠房最深的陰影裡頭，猛地就竄出來三條黑影！動作快得不像人，帶著尖銳的破風聲，連個招呼都不打，直撲兩人麵門！衝在最前頭那人手裡攥著東西，寒光一閃，是把短匕首，刃口泛著詭異的藍紫色，一看就淬了要命的毒！
周家的人！他們居然在這兒挖了坑等著！
張俊反應快得嚇人，腳底下猛地一跺地，整個人像根釘子紮穩，丹田裡那股子純陽氣勁轟一下就炸開了！一股子滾燙、能把人頭發燎卷的氣浪，硬生生頂著那三道撲過來的黑影就衝了過去！衝在最前頭那個使匕首的，被這股子猛烈的熱浪正麵一衝，身形動作明顯就僵了一下，慢了那麼一眨眼的功夫。
就這一下！林雪動了！她人就像沒重量的影子，貼著地麵滑出去。身體裡那股子玄陰寒氣瞬間擰成一股繩，化作一道幾乎能看見的冰藍色氣流，巧妙地繞過張俊，精準無比地纏上了另外兩個偷襲者的腳脖子和小腿。那兩人腳底下立刻“哢嚓”一聲，結了一層白慘慘的冰霜，腿腳立馬就不利索了，速度一下子慢了一大截。
張俊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空當，身子猛地往前一欺，側身險險避開那淬毒的匕首，看準了機會，一記炮拳結結實實搗在當先那人胸口！純陽氣勁隔著衣服透進去，那人嘴裡發出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叫，胸口那塊地方肉眼可見地塌下去一塊，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似的倒飛出去，“哐當”一聲砸在旁邊鏽得不成樣子的鐵架子上，滑下來就不動了。
林雪那邊也沒閒著。被寒氣凍住腳的那兩人正手忙腳亂想掙脫，她身形飄忽得跟鬼魅似的，已經到了其中一人身後，纖細的手掌帶著能把人骨髓都凍住的寒意，輕輕巧巧拍在那人後心上。那人身子猛地一僵，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，連血都好像被凍住了，直挺挺就往前栽倒，摔在地上硬邦邦的，沒氣了。最後一個眼瞅著同伴眨眼就折了倆，嚇破了膽，怪叫一聲，扭頭就想往陰影裡跑。張俊哪能讓他跑了，一步跨出去，跟瞬移似的攔住去路，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扣在了對方的天靈蓋上，純陽內勁順著掌心一吐。
那人渾身篩糠似的劇烈抽搐起來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，接著身子一軟，爛泥似的癱倒在地，隻剩出的氣兒，沒進的氣兒了。
張景沒管死透的那倆，快步走到這還剩口氣的家夥跟前，蹲下身，手指頭在那人身上幾處大穴上飛快地點了幾下。那幾下又準又狠，劇烈的疼痛一下子就把這人從半昏迷狀態給刺激醒了。“說！你們在這兒鬼鬼祟祟搗鼓什麼？周乾讓你們找什麼玩意兒？”
那人牙關咬得死緊，脖子上青筋都爆起來了，眼神裡全是怨毒，死死瞪著張俊，就是不吭聲。張俊手指頭微微加了點力，一絲灼熱的純陽氣勁順著穴位鑽進對方經脈裡，那滋味兒，跟拿燒紅的鐵簽子往裡捅沒兩樣。“說！”
鑽心刺骨的劇痛下，那人終於扛不住了，臉上肌肉扭曲，渾身哆嗦，聲音斷斷續續，跟破風箱似的從牙縫裡往外擠：“找……找……引子……定……定位……那個老……老東西……藏的……”
引子？柳三爺提過這詞兒！張俊心裡猛地一跳，眼神飛快地掃過四周，目光在角落裡一堆鏽蝕的廢棄零件底下停住了。那兒有幾塊黑乎乎的陶片，碎得不規則。他伸手扒拉開上頭的破爛，撿起幾塊大地。陶片質地糙得很，看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，內壁上還沾著點黑乎乎的汙漬，湊近了聞，能聞到一絲極其微弱、但絕對錯不了的邪氣，跟之前從柳三爺身上驅出來的那股子玩意兒，一模一樣！
果然是那個黑壇子！周家拿這玩意兒當引子，想找什麼？那個“老東西”又是誰？
“引子到底是什麼？那個老東西是誰？藏了什麼？”張俊手指再次發力，繼續逼問。
就在這個時候，地上那活口臉上猛地湧起一層濃鬱的黑氣，跟墨汁潑上去似的，兩隻眼睛瞬間暴突出來，嘴巴大張，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“咯咯”怪響。一股子帶著惡臭的濃黑煙氣，從他嘴巴、鼻子、耳朵眼兒裡猛地噴了出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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