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乾何曾吃過這般美味。
每一個泥丸敲開都能冒出異樣的香氣,斑鳩肉嫩而多汁。
尤其那肝與蛋籽,下肚之後還能在口中回味半晌,喉結滾動,冒出一句話來。
“最是山珍有滋味,自比宮饈更多想。”
“想不到兄台看起來粗獷異常,還有這般閒情雅致,小弟佩服。”
向乾連道不敢。
“卻是不比我家七爺,前幾日還作詩贏了稅家二少爺千錢。”
有為埋頭苦吃,將那斑鳩腿骨打理得乾淨。
“我說如何那班人要與你過不去,原來是這樣。千錢,換作是我,非要你給揍出點稀的來。”
範希文聞言,抬手揚了一把灰,未曾灑在向乾身上,又撿了兩個碳屑朝他扔去。
“怎的?不然我現下就給你演示一番?”
向乾也不依他,撿了兩個黑炭頭還擊,卻給有為的眉角添了兩個黑漬。
“王侯將相,寧有種乎!”
有為佯怒,團起雜草開始回擊。
二人互扔之際又將範希文拉下水,三人如野狗一般在草叢裡躲閃玩鬨,直至儘興。
“範兄,你對他極好,何故?”
洗手的向乾遠遠看著收拾灰燼的有為問道。
“何曾有過?”
“他不像你的書童,更不像下人。”
“大家都是人嘛,王侯將相,方才還說了的。”
範希文將手往衣服上擦了擦。
“你看學院那些人,哪家的書童不是小心逢迎,決計沒有他這般有地位。就你最是奇怪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帶了兄弟來。”
範希文喚有為過來洗手。
“他是表侄,自是不同。”
往日裡來去匆匆,倒是不曾仔細觀瞧書院周邊的景色。
縣學坐落在一片較大的“山脈”上,實則就是一個龐大的隆起,人們喚它牧馬山,卻不知牧馬山大得出奇。
學院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形,再遠處總有薄薄的霧氣縈繞,總讓範希文想起前世的老家。
也一度懷疑老家的位置就在那個方向,可惜太遠去不了。
黃荊樹以其獨有的生存能力遍布四野,與白茅草、馬兒花、蝦子草等雜草共生,占領了山坡的大多數荒地區域。
與旱地水田形成鮮明的對比,文明與自然的對立模糊不已。
日頭西斜。
與山坡更高一些的青杠樹稍交融,山雀群在樹冠中活動,原本無風的天,就此多出許多動態剪映。
聽人說山那頭是荒山野地,偶爾還有豺狼出沒,不知真假。或許有向乾在,也是有希望嘗一嘗味道的。
這樣的環境中,人的神經自然便能獲得放鬆。
蘇老泉遊山玩水也能撚得千古名句,足見環境對藝術的作用。
當趁此良辰,多多吸收些山川精華。
打著飽嗝欣賞風景,又聊了一陣稅康等學院內的好事之徒,閒侃一番山長與瘋夫子的軼事。
一縷灰煙自學院方向升起,三人起初並不在意,等轉過小山林後才發現事有蹊蹺。
“七爺,好像不是飯堂做飯。”
“是宿舍!”
向乾激活了看熱鬨的潛質,嚎了一嗓子,便衝了出去。
範希文無語,心裡怨歎那貨毫無情誼,隻得加快腳步與有為一道向學院趕去,自己那兩套換洗衣物可還鎖在箱子裡。
學院宿舍走水,全院雞飛狗跳。
範希文才剛進院就差點被疾跑的學子撞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