範希文以後世的觀念分析這個世界,充分闡述了家國天下的新論調,分析了個人價值與群體價值之間的區彆與共性。
他嘗試去理解整個大宋和大宋的個體,並且期望以此建立起一種“精神聯係”,對在場的幾人進行“開智”。
這種行為,實際上是一種傻子行徑,千年前的人們沒有巨大網絡世界的衝擊,如何能想象個體之間差異性與群體關聯性?
比如:為什麼要尊重一位堅持跑步的瘸子?他這樣明明是毫無意義的。
又如:為什麼要說“江山社稷”包括了每一位大宋子民,單個子民的願望也應該是大宋的願望。
範希文再要了一碗茶,以茶當酒,仰頭喝光。
“如果在麵對國與民族大事之時,全國能做到勠力同心,國家是否能夠強盛?”
周侗點頭應是,人心齊而泰山移。
“如果國家與民安康,體恤民眾,可有人願意造反?”
金三立斬釘截鐵:“莫說造反,但凡說出一句過分的話也是忘恩負義,況且也沒人願意唱反調吧?除了人心不足者。”
範希文笑道:“如果上下一心,相互支持,民眾之間不再有爾虞我詐,不懼外敵,也不隨意興起兵戈呢?”
“實乃天下大同也!”
這一次,就連莽子似乎也懂了,跟著重複了一句“天下大同”,陷入了靜默。
但範希文知道古人所謂的“大同”,有衣同穿、有飯同吃,這是理想主義,是不現實的。
人總有自私懶惰的一麵,不正視這個問題是不科學的。
所以,要想自圓其說,需要給這些人潑一瓢冷水。
“大同是不可能了,真如大同論調所言,有人乾活,有人躲懶,有人多吃多拿,有人少吃少拿,又當如何?”
金三立揉了幾次下巴,胡須變成一團亂草。
“環豎都是你一個人說,與空話有甚區彆?”
範希文站起身來,雙手背在後腰,儘力展現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態。
“此言差矣!”
金三立縮頸抬手,意思是您先生多費口舌,繼續賣唱。
範希文倒是看不見這些,反正無人再反駁,這便應當下個結語了。
“自古陰陽共生,有善惡、有好歹,我們當正視好的、積極的東西,對於不好的,不當滅絕之,也無法滅絕,但應當疏導、抑製。譬如人心,有善意,可救人,有惡意,可害人。
但善惡同在一心,隻瞬間轉化,如果能以道德、律法加以疏導和抑製,則一個人表現出來的,更多便是善的一麵。於天下而言,隻要明白善惡轉化的‘道’,便能有效抑製‘惡’行的出現。”
周侗似乎坐得太久,腰有些酸痛,在徒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,隨意揮了幾拳,風聲赫赫。
“依小友之言,天下其實是有救的?”
範希文回身微笑。
“很難,需從方方麵麵著手,如湯藥之於頑疾,不可一日而成,但隻怕有心人。”
周侗一指地上的駱東行。
“如這等又該如何?”
範希文眯眼瞧了駱東行一番,死硬了。
“或許他早年也有苦衷,或許他有薄田三畝,也不至於殺害友人全家。與民尊重,與民安康是基礎,至於心黑手辣,墮入魔道的十惡之徒,如藥石無醫的腐肉,自當刮骨。”
金三立再問:“如童貫、蔡京等又當何如?”
範希文緊咬話尾:“同理!”
吳永平再問:“如江湖中的惡人,或不至於一死,又當何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