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漢拄著拐杖,旁聽了整個過程。
聽完孩子們的判決,他激動得渾身顫抖。
“這比咱們跪著喊冤強一百倍啊!”
當晚,七戶人家送來了木板,請張春蘭釘成“公堂牆”,上書“理在此間”。
陳皓得知了孫文昭的舉動,心中暗暗讚許。
他不宜強聯,隻能等待,等待孫文昭徹底覺醒的那一天。
為了進一步動搖劉推官的統治根基,陳皓命李芊芊編撰了一份《曆任縣令政績考》,詳細列舉了近二十年來曆任縣令的去向、升遷緣由以及民間口碑。
他特彆標注了哪些縣令因為“民安”而得到擢拔,哪些縣令因為“肅亂”而被貶黜。
完成後,他托一位返鄉老卒帶入縣城,在酒肆裡高談闊論:“聽說禦史最愛查這個?”
消息不出兩日,便傳到了劉推官的耳中。
劉推官聽後,臉色大變。
他必須想辦法自保!
深夜,皓記酒館的後院靜悄悄的,隻有幾盞昏暗的燈籠在風中搖曳。
突然,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院牆外。
他身手敏捷地翻過院牆,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。
他正是孫文昭。
他四下張望了一下,確認周圍無人後,緩緩地走到後院的石階前,將一把銅鑰匙輕輕地放在了石階之上……
夜幕如同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,籠罩著整個北嶺縣。
皓記酒館後院,寂靜得仿佛能聽見露珠滴落的聲音。
就在這片靜謐中,一道黑影鬼魅般閃現,輕盈地翻過高牆,落地無聲。
孫文昭!
他壓低身形,如同一隻潛伏的獵豹,謹慎地掃視四周。
確認無人後,他走到石階前,顫抖著手將那把小小的銅鑰匙放在了上麵。
鑰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,內圈隱約可見一個極小的“鬆筆”紋樣,那是徐六娘繡社的秘密標記!
他不敢停留,仿佛身後有惡鬼追趕,轉身就要消失在黑暗中。
“誰?!”柱子一聲暴喝,手持粗棍衝了出來。
“住手!”陳皓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,阻止了柱子的行動。
他緩緩走上前,拾起那把鑰匙,仔細端詳著那枚微型紋樣,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。
望著孫文昭消失在濃霧中的背影,陳皓輕聲呢喃:“不是我們拉你下來……是你自己不願再往上爬了。”
與此同時,縣衙書房內,劉推官正襟危坐,麵前攤開的正是那份讓他寢食難安的《曆任縣令政績考》抄本。
燭光搖曳,將他的臉色映襯得忽明忽暗。
他死死盯著那些用鮮紅筆跡標注的升遷與貶黜,手中的朱筆懸在半空,遲遲無法落下。
“老爺,雨下大了。”師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。
劉推官置若罔聞,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。
窗外,雨聲越來越大,仿佛有無數戰馬正在奔騰而來,震得整個書房都微微顫抖。
他猛地抬起頭,看向窗外,他喃喃自語:“難道,真的要變天了?”
夜更深了,雨也越下越大,敲打在縣衙的屋簷上,發出密集的“劈啪”聲,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,又像是無儘的控訴。
徐六娘的繡坊裡,燈火通明。
昏黃的光暈透過糊著油紙的窗戶,映照出她忙碌的身影。
一根根五彩絲線在她靈巧的手中翻飛,如同跳躍的音符,譜寫著一曲無聲的抗爭之歌。
她設計了一種全新的信息編碼方式——“經緯碼”。
以織布的經線代表年份,緯線代表村莊,而經緯線的交叉點,則用不同的針法標記事件類型。
短針代表浮糧,雙結代表拘捕,空格則代表失蹤……簡單卻又精準,如同密碼一般,將那些被掩蓋的真相,一一記錄在案。
一幅長達三丈的“十三村紀事布”悄然完成。
這不僅僅是一幅布,更是一部血淚斑斑的鄉村史。
它被小心翼翼地藏在織機坊的夾層之中,等待著重見天日的那一天。
徐六娘教孩子們背誦口訣:“橫看年成,豎認村名,針腳不語,句句是證。”孩子們稚嫩的聲音,在繡坊裡回蕩,如同希望的種子,在黑暗中悄悄萌芽。
而那雙曾經繡出華美圖案的巧手,如今卻緊緊握著繡花針,如同握著一支無形的筆,記錄著這個時代的苦難與抗爭。
萬記酒坊內,萬富貴臉色鐵青,摔碎了手中的茶杯。
一次次的打壓,一次次的失敗,讓他對陳皓的恨意如同毒蛇般在心中蔓延。
“廢物!都是一群廢物!”他怒吼著,將桌上的賬本掃落在地。
然而,更讓他恐懼的,是即將到來的禦試。
他得到密報,禦史即將抵達北嶺縣。
如果不能搶先將“皓記”定性為“逆黨”,恐怕自身難保。
“不能再等了!”萬富貴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