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像一層薄紗,輕輕籠罩著北嶺村。
老槐樹虯結的根須緊緊抓住土地,仿佛要將這片土地牢牢守護。
李芊芊早已等候在此,熬製的熱粥還冒著騰騰的熱氣,幾件漿洗乾淨的粗布衣裳疊得整整齊齊。
陳皓小心翼翼地扶著陸明淵下了馬,陸明淵腳步有些虛浮,顯然是牢獄之災耗儘了他的精氣神。
但他的目光卻如同刀鋒一般,掃過這個略顯破敗的村落——嫋嫋炊煙,嬉鬨的婦孺,曬穀場邊堆放著貼著黃標的酒壇,一切都充滿了久違的人間氣息,讓他那顆飽經風霜的心,微微顫動。
“你們靠這些……活下來的?”陸明淵的聲音有些沙啞,帶著一絲難以置信。
陳皓點了點頭,臉上帶著一絲自豪:“不是靠天,是靠彼此。”
兩人目光交彙,無需多言,一切儘在不言中。
陸明淵忽然解下腰間那枚溫潤的玉佩,塞進陳皓手中。
玉佩入手溫潤,雕刻著祥雲紋路,一看便知價值不菲。
“此物可通禦前奏對之門,但要用得其時。”陸明淵語重心長地說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期許。
當日下午,皓記酒館的密室之中,氣氛凝重。
陳皓召集了趙秀才、杜九娘、柳三婆前來議事。
桌子上攤開著三樣東西,在昏暗的燭光下,顯得格外醒目。
第一樣是陸明淵用鮮血寫成的奏稿殘片,字跡潦草,卻字字泣血,控訴著李萬兩家的罪行。
第二樣是《律例篡改錄》的抄本節選,上麵詳細記錄著李萬兩家如何勾結官府,篡改律例,魚肉百姓。
最後一樣,是一張手繪的“北嶺毒酒分布圖”,上麵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毒酒的銷售地點,觸目驚心。
“依我看,咱們直接赴京告禦狀!”趙秀才捋著胡須,義憤填膺地說道,“將這些證據呈給皇上,定能讓李萬兩家伏法!”
陳皓搖了搖頭,”
他頓了頓,繼續說道:“我們必須另辟蹊徑,才能將真相送達天聽。”
陳皓提出了他的“三遞策”——這是一個大膽而周密的計劃,旨在繞過層層阻礙,將真相傳遞給朝廷。
“第一步,我們先以匿名文稿投遞外地清流書院。”陳皓指著桌上的奏稿殘片,沉聲說道,“借助書院的影響力,將此事公之於眾,引起輿論關注。”
“第二步,我們借商路將證據化整為零,秘密送往京城外圍。”陳皓又指了指那張毒酒分布圖,“將這些證據偽裝成普通的貨物,分批運往京城,以防被一網打儘。”
“最後一步,也是最關鍵的一步,由可信之人分階段呈遞都察院與刑部。”陳皓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語氣堅定,“我們需要找到一位能夠直達天聽的人,將真相呈給皇上。”
為了打通這最後一環,陳皓決定親自出馬。
他起身告辭,離開了酒館,獨自前往鄰鎮,拜訪王老板。
王老板聽完陳皓的講述,眉頭緊鎖,沉吟良久。
他深知此事的風險,一旦暴露,後果不堪設想。
但他又被陳皓的決心和北嶺村百姓的遭遇所感動,最終下定了決心。
“我有一遠房表兄,在京西開騾馬行,專走六部官邸送貨。”王老板緩緩說道,“他曾救過一位被貶太監,如今那人雖已失勢,但在東廠牆外,還能遞杯茶。”
陳皓聞言,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。
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,隻要能夠通過這位太監搭上線,就有可能將真相呈給皇上。
當晚,陳皓命李芊芊將血書內容拆解為七段商賬密語,這些密語巧妙地隱藏在看似平常的賬目之中,讓人難以察覺。
李芊芊將這些密語夾在一批新釀藥酒的發貨單中,交由王老板親自押運北上。
臨行前,王老板神情凝重地望著陳皓,低聲道:“若我半月不歸,便是進了詔獄。”
這句話,讓陳皓的心頭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