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四年,因與母親不合,基本上不怎麼向家裡伸手要生活費。嶽惠把酒吧開到西安,就是我打工掙錢的樂土。
周末或閒暇、不跟男生約會的時間,大都浪費在青夏二號,不過,僅限於當當服務員、打打雜。可嶽大仙給我的身價不菲,滿足日常生活綽綽有餘。
每月從吧台拿工資,就像將手伸入自己口袋裡一般愜意。吧台也漸漸心知肚明我與她的關係,喝點飲料、拿點小吃總是睜隻眼、閉隻眼,裝作沒看見。
嶽惠還算有心計,沒過兩年,不知是張局厭了,還是她玩了什麼手段,最後撇了那個張局,將青夏據為己有,從此,花她的錢我更肆無忌憚。
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,世風每況愈下,傳統道德淪喪。
周末,西安各大高校的門口,大款的車停得聲勢浩大、波瀾壯闊。不少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,漸漸崇尚金錢、迷戀權利。芳草如茵、青春校園的女生中,尚不乏淪為老板或高官小蜜的另類;更彆提平民女子淪為坐台小姐,靠色相媚人為生。
嶽惠的酒吧,說黑不黑,但是自然也免不了俗。靠小姐招攬生意,是那時娛樂休閒場所的通病。
隻不過幾年過去,時代終將不同:小姐的素質、組成群體都發生了很大變化。高素質的女大學生,氣質、談吐俱不同於庸俗脂粉,一些暴發戶為附庸風雅、滿足內心深處某種虛榮,自是不惜重金,難買其千金一笑。一來二去,很是情投意合。
我總是反潮流而行之,人家是上了大學做小姐,我是做完小姐上大學,言行、思維走在了時代的前列。
冷眼旁觀世人皆醉,不過置身其外,冷笑漠視而已。
不過,保持這份冷靜和清醒,卻因此大吃苦頭。
整個大學時代,通過各種途徑打工掙到所有花費,的確不是件易事。
嶽惠總勸我重新入行,笑罵:“坐個台,人家總不會吃了你!”而我也笑拒不迭。
直到畢業,學校非要按國家教育規章——西北生源必須支持西北建設,不得去北京、上海、廣州等發達城市就業,才傻了眼。
剛剛拿到同為的招聘意向,無奈學校以不得違反國家政策為由,不肯發派遣證。
一張紙,若是出於皇帝貴胄,可指揮千軍萬馬、價值連城;若出於救人醫師,能照方抓藥,挽救一條性命。可又偏偏是這張小小的紙,勒住了我的嘶鳴,扼住了我的咽喉。
但在那時,麵對這顯含歧視的欺淩,家庭無任何後台的我,隻能暗歎命苦。對命運生出絕念,幾乎要放棄北上機會,在酒吧酗酒,喝得爛醉。
嶽惠得知一切情由,卻笑得豪爽,“傻子!這點事,還不來找我!”
社會上混的人果真不一樣,知道蛇的七寸在哪裡,善於抓事情的關鍵。
拍出2萬塊,直接找到畢業辦主任。紅包一送,那張紙輕如鴻毛,飄到了我手裡。
驚濤駭浪的感激湧起,愣著問她,“2萬塊呢,我沒錢還。”
“不用還。”
“廖冰然,知道嗎?”
“我這輩子完了。可是你沒有。我有預感你沒有。因為你這個人乾脆、獨立、有大誌、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麼,做什麼。”
她說到動情處,眼裡現出水霧,“可我不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麼?以前認為是錢,現在發現錢已經不是;”
“我也沒有事業,我的事業就是掙錢。我也再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、真實點的愛情,它們又被錢趕走了……”
“為什麼這麼想?”我嬉笑著打算開導她,“書裡總說:天涯何處無芳草?好男人千千萬,不行了就換!”
“好男人是有千千萬,但就算快絕種了,也輪不到我!就算他肯愛我,我卻沒法回到正常的心態,”她看著我,眼中溢滿悲傷,
“因為我的心,和身體,都太臟,太臟。”
我心生不忍,“彆這麼想,太悲觀了。你可以過得更好的,
我記得你說過: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,要過得無憂無慮、有意義、過得快樂。”
她露出倔強的拒絕,“彆勸我。這一輩子,我都再沒法再回到過去。”
“我在這裡呆得太久,這裡所有的一切,就象是我的身體發膚。我沒有決心離開,也不想下這決心。”
“這麼多年,能從我身邊的黑暗裡走出去的人,隻有你。我能想得到,卻做不到。我時刻夢想得到一個溫馨的家、一個值得愛的男人,或者生幾個孩子,過得平平淡淡,但至少幸福。可真的感到美夢即將成真時,又打了退堂鼓。”
“我完不成、擁有不了的,就當它是個夢罷了。可我總希望你能代替我,把你自己當作我,去實現我想要的一切——,讓我在旁邊幸福地看著,至少還能知道:我最喜歡、最喜歡的廖冰然,在幫我實現著那麼純真、那麼完美和高尚的夢。”
我心潮澎湃,感動地熱淚盈眶,千言萬語隻憋出一句:“嶽惠,你,你真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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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謝謝你。”
“去吧,好好努力,我相信你以後會出人頭地的。”
就這樣,帶著朋友的祝福,遠走他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