涕淚交加地去紙巾盒裡取紙巾,目光在淚眼朦朧之後終於清晰。再翻到最後一頁,有一句英文:
——不要試圖找我,除非你真的、已經做出了選擇。e,ifareadyantereay.)
一矢中的地擊中了已頹敗不堪的思緒,柔腸糾結的本就是已經極度深寒的一顆心。
這句話卻再次勾起了內心深處已沉沉冰封的感情。
不假思索地拿起電話,撥通他的號碼。
沒用手機,用的是家裡電話,是想他看見這個熟悉的號碼,能讓僵硬的心湧出一絲溫泉般的暖意。
能夠想起來——我回來了,我正守候在這裡。
心裡有太沉重不堪、陰暗難測的情愫,若他現在願意聽,我一定對他全盤托出:我曾經的無奈和矛盾。
其實我有太多太多不舍,那些是我在麵對他時、無法說出口的。
我們都屬於肯訴諸筆端卻不願用言語傾訴的人。因為口齒也是一種羞澀的感官,而文字可以掩藏那些不願被表現的東西。
言語因為一張紙做了成功的遮羞布,所以能無所顧忌、暢所欲言。
但我不願再違心地藏匿什麼。
當一個人以前從不向你索取任何東西,但突然有一天肯對你開口要求,將多年的感情做一個樸實的描述。那隻能說明:他已經超出了本能的極限,他已經放下了一種慣常的姿態和立場。
做一個勇敢的人,我願意去坦白,也想勇敢麵對。
沒有回應。
隻有規律卻沉悶的嘟聲。
他沒接我電話。直到話筒中、最後萎縮成尖銳的一聲刺耳忙音。
我渾身無力、頹喪無比,感覺自己身體裡已經沒有一絲力氣。
曾苦苦維護和堅持的東西,在我的概念裡還不知名。
我不知道那是什麼,但是總會在失去時才可能珍惜。如果身體裡已經沒有了靈魂,那麼如何追求、追求什麼都會變得沒有意義。
一個消失了的身影。一顆拒絕讓我進入的心。就代表消失了的一切?
我原來是一個傻子,傻得不能再傻的人。
曾經溫情脈脈的房子,漸漸在眼裡變得清冷。這麼沉寂。
在溫暖富足的愛裡,會忘記貧瘠寒涼的滋味。曲線優雅的布穀鳥掛鐘一如既往地滴答滴答,這唯一的聲音,更襯得周遭寂寞冷清。
是的,我在經年累月的滿足裡,淡去了回憶。被平安幸運籠罩,失去迎接苦難悲傷的勇氣。
我就是這麼予取予求,已經淡忘了自己曾經的身份。那過往雲煙中獨立和堅強的自己,一去不複返。
像被抽去經線隻有緯線的藤球,一瞬間頹然變成無法支撐站立的層疊大圈,又像秋天最後一種肯瑟縮著開放的花朵,在一夜寒霜襲來時全麵破敗、枯萎。
撥通了嶽惠的電話,像遇到親人一般。所有的強硬冷麵、委屈脆弱通通崩潰,未曾出言已是泣不成聲。
“你怎麼了?冰然?!”
“是你嗎?冰然?!”
她誇張的驚訝,分貝陡然提升,但無論怎樣都不會讓我覺得刺耳。我在此地除了同事舉目無親,若北京人把從小長大的朋友稱為發小,那麼,我隻有饑不擇食、選擇濫竽充數的這一個。
可竟然選擇沉默、無法開口。難以啟齒的羞愧將我籠罩,我不知道該怎麼說。
從那絕無僅有的一次她配合我撒謊到現在,我生活的軌跡已完全從一個誠實、讓人真心佩服,有著高風亮節及情操的楷模榜樣,變成了一個犯下不可饒恕罄竹難書罪行、不忠不義女人。
我出軌,行為惡劣到已跟那人多次同床共枕,在靈肉結合的欲望裡墮落和沉溺,無可自拔;
我狠心,已親手滅了我的骨肉,即使現在追悔莫及,可依然罪無可恕;
至親的人愛之深、恨之切。
我了解嶽惠,知道她了解這一切,會對我有怎樣毫不掩飾的厭惡。我做的事令全天下的人都在怪我,隻有天龍不,但他卻選擇離開了我,不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