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我身後悠悠地開口,清澈矍鑠的目光中看不出一絲疑惑之意。
他陪著我喝,一杯一杯就像在喝白開水,根本一點都沒醉。
他來了興趣,從地上一躍而起,從身後走來攬住我的肩。
“世界越來越開放,信息倍增給每個人都提供了機會,但也帶來了精神渙散和疲勞。選擇像一條河流,它變得越寬,就有越多的人淹死在裡麵。”
“然然,你要學會選擇,把屬於你的、不可或缺的東西留下。而在變化中才可以生存,不要對變化心存恐懼:你放下一個,才會完整地融入另一個。”
他循循善誘,卻再次直奔內涵深刻的主題。
“可你知道嗎?”
我喉間泛起深深的苦澀,“你讓我覺得自己有負罪感。”
“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性格定型、善始善終,因為我知道我的靈魂始終有多變性。海誓山盟就像一張商業契約,我曾強迫自己在簽字的那刻去遵守,就此從一而終。我希望自己的人格完美,包括對一份感情保持忠貞,不動搖,不變心。”
“我覺得人生什麼樣的失敗,都比不上做人失敗給自己帶來的否定有力。有信用,講道義明明是我基本的處世準則,但偏偏我脫離了自己為自己鋪就的軌道。”
“我變成了一個壞女人。”
“哦?”
他濃眉深挑,“我早就覺得你不是好女人了。”
“為什麼?”我愕然。
“你絕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女人。說實話,我沒想過你會決定結婚、生孩子,還看上去那麼象個賢妻良母的樣子。”
“在我的心裡,你從來就不會是。”
“你竟然這麼想?”
我有點生氣。
總之,這話從他嘴裡出來,就是那麼刺耳。
他認真觀察著我即將歇斯底裡的表情。
“你知道嗎?我就是喜歡你這種不是好女人的樣子。喜歡你壞壞的,我不要你善良,不要你寬容,你可以小肚雞腸,可以撒潑耍賴,高興了跟我動動拳腳我也喜歡,或者象隻貓縮起來讓我摸摸毛也很可愛。”
“變態!”我恨恨地道。
他不為所動,挑逗的話語裡飽含深意,“如果這是你人生的一個錯誤,能不能為了我,就錯一回?”
錯一回?那倒真是難得糊塗。
內心糾結的感傷突然酣暢淋漓地消融起來,在酒精的作用下,神思已做到了萬能的隨心所欲。
突然來了興致。
“今天開誠布公,我想問問你過去遇到過幾個這樣的壞女人?能不能坦白?”
他居然臉紅了。
天,我沒看錯吧,他真的臉紅了。我仔細審視他的麵容,真的不再那麼白皙了嘢。
有貓膩。
緊鑼密鼓地追問,“說吧,英國我見到一個,國內呢?新疆呢?有沒有?”
他捉住我躁動不安的手,突然不再扭捏,非常認真地開口。
“我從未說過我是處男,或曾為你守身如玉。不過隻有跟你,才有愛欲結合的幸福體驗。”
“你一定不能理解我的感覺,我喜歡你,就是喜歡你和我針鋒相對,互不相讓。隻有張牙舞爪收斂之後,曇花一現的溫柔才讓我心懷激蕩。”
“我渴望你關注我,即使有一天關注到恨我、認為我墮落到必須要被拯救的地步,那我也是滿心歡喜。”
“你告訴我,然然,在你心裡,我是不是好男人?”
我帶著狡魅的笑意,想讓我誇他,我才不會。
皮笑肉不笑地開口,“說實話,你不是。”
又信誓旦旦、斬釘截鐵地肯定。
“真的,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壞、這麼無恥的男人。”
他大笑,哈哈之聲不絕於耳。
在靜夜裡似雷霆萬鈞,遠山幾乎與他的狂笑轟轟齊鳴。
我愕然地愣住,看他那麼放肆又縱情的樣子,百思不得其解。
他笑夠了,將唇抿出了幾分認真。
“廖冰然,我對你攤牌:如果我不夠壞,就激不起你的正義感,也得不到你的同情。”
“我希望被你挽救,冰然,象以前那樣,做個小男孩。你疼我愛我,在你麵前,我不需要偽裝。你曾經那樣做過,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,但我卻愛上那種感覺,再也無法忘記。”
“還記得十年前你問我:什麼是我真正在意的東西?或者說我為什麼愛的是你?”
“是因為:在你麵前,我什麼都不是,隻是一個愛你的,也被你愛的男人;而你也一樣,你在我眼裡,什麼也不是,隻是一個愛我,我也深愛著的女人。”
我愣愣地看著他,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啊。
我一直也夢想著,內心深處的愛人,是那種超乎物外,意念純純隻在乎一個原始本性自我的男子。
這個世界給每個人已賦予了太多的身份,有的是光環有的是汙點。
隻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能剝繭抽絲,得到真正純潔、完美的靈魂。
有這樣的愛情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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隻是一個人對著一個人,一生一世,永恒不變,不受任何外物乾擾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