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乎笑出聲來。
但一扭頭,看見誌林正坐在色調沉穩的咖啡色麂皮沙發裡,神色愜意地看著我,眼神頹廢放鬆,但似乎又略帶危險意味。
目光中某一刻滿是探索求證的執著,另一刻又漂遊著扭轉開去。
他換了件靛藍色短袖恤衫,淺綠條紋間雜著帆船的裝飾圖案,依舊是白色長褲,但風格變成棉質休閒。
斜倚沙發靠背,左腕彆了一條藍白相間的手絹,棉紗質地顯得柔軟,打破了沉悶的感覺。才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戴著一隻金屬戒指。他與我目光直視相對,表情愈發沉穩翕然。
ario的作品,一幾難求,是專程從歐洲運來的。”
“奇怪嗎?”
誌林從隱蔽的白色小冰櫃裡取出飲料,倒給我一杯鮮亮的果汁,“我真的不能不感慨,互聯網的時代,可以從網上買到任何你敢想到的東西。隻要你有錢,就沒有得不到的。”
他意味深長地笑了,“感情成為文物,甚至初戀也在網絡世界的某處藏起。現實中可以整月不說一句話,但照樣消息靈通、身強力壯地活著。根本不在意身邊走著的活生生的人。渴望心靈交流,但發現她們的身體和你親密無間,心靈卻與你越來越遠。”
正說話間,聽見書房的電話響,誌林向我一笑,“你坐。”
然後飛速地上樓而去。
我端詳著室內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的設施,越發覺得詭異多端。
可能是視覺衝擊比較大的原因,真的無法認同這些充斥著濃重頹廢及情色意味的家居。
小啜著,一杯果汁還沒有喝完,誌林從樓上下來。
與此同時,客廳門外進來了三個馬仔,誌林伸手卻招呼其中一人,“去叫曲叢生!”
這陣勢怕是有事,我正想是否回避為當,誌林已向我歉意一笑。
“嫂子,明天我要去芝加哥,今晚要準備準備。”
我站起身,笑著點頭而去。
—
接連兩日,俱是在陽明山浪蕩,避世而居,幾乎身處桃花源。
南正安不知在忙些什麼,早出晚歸,想是誌林不在,他身擔雙職,力不從心。
但多忙,還是記得回來吃晚餐。偌大的房子,空蕩蕩地隻剩下我們兩個,深深懷念誌林帶女人回來的時光,至少我和南正安還有戲可以演。
但現在,隻能兩個人麵麵相對,似乎少了某些作料,這道菜就不再圓滿。
黃姐照舊為我準備湯水。
喝著烏雞湯,對上他平靜的目光,不覺莞爾。
“今天嶽惠給我打個電話,她的新未婚夫要約我見見。”
他輕輕皺皺眉,“她還想結婚?”
“這是什麼語氣,”
我有點憤恨不平,“這麼多年,我也沒幾個姐妹。這個人,在我心裡很重的。你這話有點傷人,憑什麼她就不能結婚?”
“哼哼,”他笑得理短三分,“沒彆的意思,就是跟人家不太熟。你也知道,不跟我有生意往來的人,我向來不愛交往的。”
見他舉手投降,聲調也降下一半分貝,伸指從果盤裡取了碩大的一枚櫻桃,這是和黃姐今日下山,到山下農家櫻桃園摘的新鮮果子。
品種新,味道酸甜可口。
“說是去什麼長安俱樂部。對方聽說你也是社會名流,專門選的地方。”
“聽你的,想讓我去,我就去。”
他淺笑,“身子好點了嗎?”
“好多了,天天飽食終日,身如行屍走肉,靈魂焉能不腐爛?”
我話中有深意,隻是不知對麵人,是否心有戚戚焉。
“彆告訴我,這麼大的地方,兩天你就厭了。”
他的語氣不無挖苦,“照這樣下去,世界各地也隻夠你走一年半載。”
“少來了,”我更是針鋒相對,“我可沒什麼福分周遊列國,上次去趟波特蘭,我就差點命喪黃泉!若是我跟你去非洲遇上什麼種族衝突或動亂,一定會死無全屍。”
我的惡毒真是水平到家了。
感覺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死寂,似乎我的犀利之語刺穿了他心靈深處的暗傷。
他輕輕放下象牙箸在精致的骨瓷餐盤上,裡麵還有吃了一半的鹽焗乳鴿。
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,一字一句相當認真。
“我害你一次,看來你要記一輩子;可有的人,傷你一生,你卻視若無睹、毫不在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