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口人在省城過了年,原本計劃由我開車送徐彤母女去鄉下安琪姥姥家。可就在這當口,我接到了嶽明遠的邀約,大年初二去龍庭會所小聚。
我分身乏術,徐彤雖滿心不快,但在我的安撫下,母女倆還是坐上了我安排的車回了鄉下。
臨行前,她特意提醒我:“宏軍,你一定要提防嶽明遠這個人。去年春節我在英國見過他,他這人,句句話都彬彬有禮,可句句話又暗藏殺機。你彆以為他是真的欣賞你的才華,看重你的能力。依我看,他是盯上了林總的迅達公司!而他又知道你的話在林總麵前有分量,所以才這樣拉攏你。”
徐彤這番勸誡,真讓我對她刮目相看。她竟然能洞悉嶽明遠的圖謀,僅憑這一點,她就絕不僅僅是個空有美貌的“花瓶”。
我如約來到龍庭會所。這裡的空間格局和陳設雖無大變,卻處處籠罩在春節的喜慶氣氛裡。更令我意外的是,上次見到的服務人員幾乎全換成了生麵孔,我不禁暗自思忖:他究竟從哪兒淘換來這麼多人?
當然,“舊人”還是有一個的。電梯門一開,一個女人——確切地說,一個風姿綽約、笑意盎然的女人——已恭候在前。她向我深深鞠躬:“關先生過年好,歡迎您大駕光臨!”
我一時有些無措,隻得回應:“過年好,過年好……”
話音未落,她那纖細的手臂已不由分說地挽進了我的臂彎。
我震驚之餘,忍不住問道:“等等,我不是用微信跟你拜過年了嗎?何必還這麼煞有介事地來這一出?”
她抿唇一笑,手上力道未鬆:“這不一樣嘛,過了年頭一回見麵,當然要正式些。”她眼波流轉,笑意更深,“酆總特意交代了,今天我就是您的女伴,得把您全程陪到位。”
我看著她親昵的姿態,心下了然。這個嶽明遠,還真是煞費苦心,特意安排彭曉惠來“陪”我……這背後,究竟打的什麼算盤?
她環顧四周,見四下無人,便俯身湊近我耳邊,聲音壓得極低,氣息溫熱:“你都假戲真做了,還在乎在他麵前把戲做足嗎?”
我輕哼一聲,側頭瞥她:“你個女特務。”
她抿唇一笑,那笑意還未抵達眼底,神色倏地收斂,變得端凝起來。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,何誌斌正滿臉堆笑地朝我們走來。
我和彭曉惠被引至茶室。甫一進門,嶽明遠便迎上前來同我握手,彼此道了新年好,他又溫言關切了幾句近況。
我轉而向胡海洋打了個招呼,其餘幾位客人皆是初次見麵。嶽明遠周到地一一為我介紹,在座不乏省裡各廳委辦的顯要人物。他們對我這般小處級乾部自然不甚在意,但礙於嶽明遠的情麵,也都客客氣氣地寒暄了幾句。
待到落座時,嶽明遠特意將我安排在他身側的座位。這一舉動立刻引來幾道混雜著羨慕與探究的目光——大約都在暗自揣度,嶽明遠何以獨獨對我這般禮遇。
剛啜了一口茶,女雙檔彈詞《珍珠塔》便悠悠響起。上手的女藝人撥弄三弦,下手的則懷抱琵琶,吳儂軟語咿呀嫋嫋地蕩開。
趁這間隙,我悄然環視在場賓客。除卻胡海洋和酆姿,其餘諸位皆攜了女伴。至於這些明豔佳人是否正是家中夫人,便不得而知了。但這種場合,十有八九不會是原配——畢竟沒人樂意讓正室夫人在這等交際場中拋頭露麵。
嶽明遠身旁的座位空著,馮磊也未見蹤影。我正暗自琢磨其中緣由,嶽明遠忽而傾身過來,低聲問道:“宏軍,出國的事都籌備好了?”
我答道:“萬事俱備,隻欠東風。”
他輕輕一笑,語氣隨和:“出國前反正你也沒彆的要忙,不妨常來這兒坐坐。人生在世,升官發財圖個什麼?說到底,不就是圖個及時行樂嘛。彆辜負這大好年華。”
我誠懇地說:“我性子喜靜,這種場合我可能不太適應。”
他目光從我身上掠過,又轉向舞台,從容說道:“你還是不太了解這裡。這兒雅俗共賞,無論什麼性格、什麼喜好,都能找到自己舒服的角落。宏軍啊,都說大隱隱於市,能在熱鬨中修得一顆靜心,才是真正的修為。”隨後他朝小惠那邊略一頷首,“待會兒讓小惠陪你好好轉轉,你肯定會發現另有一番天地。”
坐在我身旁的小惠立即應聲道:“好的酆總,我一會兒就陪關主任走走。”
嶽明遠略帶責備地瞥了她一眼:“你都認識宏軍這麼久了,還‘主任’來‘主任’去的,太見外了。”
口氣雖不算嚴厲,但我明顯感覺到小惠的驚懼——她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,隨即低下頭,聲音微顫:“是,酆總,我一會兒陪關……關……”
她顯然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,窘迫地頓在原地。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我伸手攬過她的腰,目光裡帶些戲謔望向嶽明遠,笑著說道:“她在家裡從不這麼叫,怕是您在場,她緊張了。”
嶽明遠剛要再開口,卻見陸玉婷急匆匆地推門而入。她還沒來得及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,嶽明遠已經沉下臉來:“怎麼才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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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玉婷臉上掠過一絲窘迫,忙解釋道:“家裡突然來了客人,總不好趕人走吧。”
嶽明遠歎了口氣,話裡帶著若有似無的刺:“忙,你們個個都忙。倒顯得我是最閒的那個人了?看來我的話在你們這兒,是越來越不管用了,都當作耳旁風。”
我察覺到他今日情緒不佳,卻還是硬著頭皮替陸玉婷打圓場:“女人確實不容易,既要忙工作又要顧家,難免有分身乏術的時候。”
嶽明遠似乎也意識到氣氛太過緊繃,神色稍緩,轉向我時嘴角甚至牽起一絲笑意:“宏軍啊,怪不得你那麼有女人緣,總是這麼善解人意。”
他這話一出口,我頓時語塞。麵對一個在那方麵“有心無力”的男人談論女性話題,我字字句句都如履薄冰,生怕一不小心就觸到他敏感的神經。
他見我沒有接話,忽然壓低聲音問:“聽說徐彤回來了?”
我心裡猛地一緊。他消息竟如此靈通,連徐彤回國的事都已知曉。我一時猜不透消息是如何走漏的,麵上卻仍維持著平靜,隻淡淡回道:“她國內有些事要處理,不得已回來一趟。”
他點了點頭,語氣莫測:“挺好,你肯定也想孩子了吧?”
我不置可否,臉上依舊掛著恭謹而克製的笑意。
他環視了一圈茶室,見其他人都已陸續離開自尋消遣,此刻隻剩下我、小惠和陸玉婷。他揮了揮手,道:“宏軍,你彆在這乾陪著我了,也帶小惠去找點樂子放鬆一下吧。”說罷扭頭對陸玉婷吩咐道:“你跟我去房間。”
那語氣不容置疑,毫無轉圜餘地。陸玉婷聞言表情一片木然,眼神空洞地瞥了我一眼,竟讀不出絲毫情緒。而我攬在小惠腰際的手,卻清晰地感覺到她輕微地顫栗。
出了茶室,小惠長長舒了一口氣,仿佛卸下千斤重擔。她下意識地用胳膊緊緊挽住我的手臂,像是尋找一絲安全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