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了電梯,她的神色忽然黯淡下來,臉上浮起一層若有若無的慍色,輕聲說道:“我現在才想明白,你為什麼讓小敏回縣城過年——原來是你的老相好從國外回來了。你不想解釋解釋嗎?”
我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,一時也難以分辨,她是真的在替小敏抱不平,還是借題發揮、自己心裡泛酸。可我知道,一直以來,我總以為她通情達理、事事忍讓,卻忽略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、有著七情六欲的女人。
我連忙將徐彤回國的前因後果,向她簡要解釋了一遍。
她安靜地聽著,時不時輕輕嘟起嘴,直到把我帶進樓上的一個房間,才終於聽完我的話。
“好吧,就算事情來得突然……但希望你以後能多照顧我妹妹的感受。”
我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裡,聲音低了下來:“那你自己的感受呢?”
她微微一掙,卻沒能脫身,最終索性將頭靠在我胸前,輕聲說道:“隻要我妹妹好,我怎樣……都可以。”
直到此刻,我才定下心神,仔細打量身處的這方空間。它顯然並非酒店客房,雖整潔卻陳設簡單,甚至有些過於樸素,與龍庭會所奢華的客房格格不入。我心頭掠過一絲疑慮,不禁問道:“這……是哪裡?”
她似乎早已習慣此處的氣息,回答得平淡無奇:“這是我以前在會所上班時用的休息室。”她頓了頓,像是為了打消我最後的顧慮,補充道,“放心吧,這裡很安全。”
這“安全”二字,從她口中不經意地說出,卻瞬間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——那些豪華套房裡,果然都藏著不可告人的窺探之眼。既然她斷言此地無虞,我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懈下來。我放開她,身體像卸下了千斤重擔,懶洋洋地向後倒去,陷入柔軟床墊的包裹。她也依樣躺了下來。
“唔…地方雖小,”我滿足地歎了口氣,“這張床倒是出乎意料的舒服。”
她的神色卻倏地一暗,方才的溫存褪去,眼底浮起一層清晰的厭惡,聲音也冷了幾分:“舒服?我倒覺得……它更像一個牢籠。”話語裡浸滿了過往的壓抑與掙紮。
我聽出了她聲音裡的苦澀,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。我側過身,目光柔和地看向她:“這裡或許是禁錮你的牢籠,但對我而言……卻意義非凡。”
“為什麼?”她抬起眼簾,眸中帶著不解。
我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,聲音低沉而真摯:“在茲念茲。”我微微一笑,“彆忘了,我可是在這家會所,第一次見到你。單單是這一點,難道不值得我永遠留戀嗎?”
她恍然,被我話語中的溫情所觸動,臉上那點冰霜悄然融化,重新漾開欣慰而柔軟的笑意。她自然而熟練地將頭枕在我的臂彎裡,發出一聲輕柔的歎息:“是啊……時間過得真快,一晃眼,都一年多了……”
我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,仿佛要將她融進自己的軀體。我將鼻尖埋入她頸側的發絲間,深深呼吸著那令人安心的、淡淡的發香,聲音變得朦朧而充滿向往:“真希望……能永遠這樣抱著你。把塵世間那些煩心事兒,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……”
她似乎完全沉醉在這片刻的溫存與憧憬裡,聲音如夢囈般飄忽:“我也想……真想永遠陪在你身邊。”她停頓了一下,語氣裡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,“如果可能……我寧願用我剩下的所有餘生,來換此刻這樣的……片刻歡愉。”
現實總是格外殘酷,還未等她話音裡的溫度在空氣中消散,這個脆弱的願望便已被碾得粉碎。
胡海洋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,約我去會客室見麵。我不好推辭,隻得與小惠告彆,依言來到了那間曾經與汪姓大師會麵的接待室。
剛坐下,他便親手為我斟了一杯茶,語氣輕鬆地問道:“怎麼樣?這麼多刺激好玩的東西,玩得還開心嗎?”
我向後靠進沙發裡,淡淡回道:“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,我不過像個演員按劇本演戲,有什麼可開心。”
他聞言哈哈大笑:“宏軍啊,你這心態可不對。演員演戲也總有即興發揮的空間,彆把自己活成個怨婦。要懂得相時而動、順勢而為。”
我眯起眼睛,望向眼前這位名義上的直接領導:“胡市長,您久經沙場,還想請教一下,這相時而動、順勢而為,到底該怎麼把握?”
他呷了一口茶,並不直接回答,卻將話題引向杯中茶湯:“吳裕泰的茉莉花茶,當年是清廷專供,口感醇厚,回味綿長。”
我沒好氣地回道:“我沒您這麼高雅,對茶沒什麼研究。”
他不以為意,悠然一笑:“茶雖是飲品,卻能品出人生哲學。慈禧老佛爺就極愛這茉莉花茶——據說北京水質偏硬,容易破壞茶味,徒增澀感。而茉莉花的香氣正好能巧妙掩蓋硬水的異味,所以老北京都愛喝茉莉花茶,這才成就了張一元、吳裕泰這些老字號。”
他抬眼看向我,目光裡含著深意:“宏軍,從這件事裡,你品出什麼沒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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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見我沉默不語,便緩緩續上前言,聲音裡透著一股沉靜的力量:“人生逆途,就像這苦澀的水。唯有投入茉莉之花,才能沁出另一種甘甜,成就另一番境界。”他稍作停頓,目光落在我臉上,“我明白你此刻對前程的憂慮,心中消沉難解。但你有沒有想過,你所畏懼的龍潭虎穴,或許正是豁然開朗、彆有洞天之處?結局從來不在彆人口中,而在自己手中。記住,成功者是不受審判的。”
他這番話雖未能完全驅散我心中的鬱結,但我也不願辜負他一番好意,便點了點頭,接口應道:“老哥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。我心領了,也受教了。”
他笑了起來,擺手道:“你小子,向來最有主張。我知道我說不動你,隻盼你這次出國求學,能真正充實自己。待到他日歸來,也能助我一臂之力,為我分憂解難。”
我自然不能不識抬舉,連忙正色謙遜道:“老哥放心,隻要我還有一分能力,定會竭儘所能,發一分光一分熱。”
他斂起笑容,手指無意識地轉動杯沿,聲音低沉下來:“聽說了嗎?田鎮宇過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