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車在鼓樂聲中緩緩駛進了站台。
剛一停車,從後麵幾節車廂中便下來了百餘名如狼似虎的新軍士兵,他們邊喊著“退後”邊整頓起站台上的秩序,粗暴地將離車廂過近的人統統逼退。
徐世昌皺眉看著,臉上漸漸露出了疑慮神情。
隻見這些士兵手中清一色拿著的最新款毛瑟步槍,身穿瓦灰色新式軍服,頭上軍帽的帽牆與肩章為正紅色,紫銅帽正分為內外三層,外層八個銳角,中層鑲一個橢圓,橢圓裡側則是采用琺琅式工藝塗成的“紅、白、黃、藍”四色圖案。
看了一會後,徐世昌才將頭微微轉向杜玉霖。
“你可知,這些士兵是什麼來頭啊?”
其實剛一下車,杜玉霖就猜到他們應該就是載豐剛組建起來的“皇族禁衛軍”了,那帽正上麵的八角和四色,代表的就是“滿洲八旗”。
杜玉霖微微一躬身。
“卑職才疏學淺,還請大人不吝賜教。”
徐世昌當然不認為這東北都沒出過的年輕人能知道組建禁衛軍的事,所以早就做好了“賜教”的準備。
他用手指輕輕撚著胡子尖。
“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有人搞出來的新花樣,一支完全由滿人組成的禁衛軍,哼,說到底還不就是信不過咱漢人的軍隊啊。”
杜玉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。
“原來如此,難怪這軍容如此威風。”
“不過是花架子罷了,我估摸著啊,這群老爺兵八成是在進站前吸足了煙膏才如此表現的,要真讓他們在這站兩時辰,保準全身都得哆嗦起來。”
徐世昌那是一屁股坐到袁世鎧懷裡的人,對於這種跟北洋六鎮搶資源的軍隊,自然是掐著半個眼角都看不上的。
杜玉霖點頭但沒搭腔,站台上這麼多耳目,萬一要說錯了什麼話傳到“有人”的耳朵裡,可對自己將來的發展沒什麼好處。
正聊著呢,火車前方那節看著就不一般的車廂門開了,從上麵緩緩走下來一位穿著樸素的小老頭,在他身後還跟了一個背著大包裹的老仆人。
小老頭背略微有些駝,看那張臉少說也有六十了,稀疏的頭發隻能勉強在後麵紮成一個小細辮,絡腮大胡子中夾雜了不少白絲。
此人便是新任東三省總督,錫良。
好似還有些還不適應東北的寒冷,老頭在將衣領使勁向上提了提後,這才朝周圍掃視起來。
這時,徐世昌也已帶一眾官員迎了上來,一走近就熱情地拉住了錫良胳膊。
“清弼兄,咱們這一晃可有十多年不見了,嘖嘖,你這可老了不少啊。”
“是啊,說到保養功夫,我著實是不如你啊。”
說完,他還有意無意地朝車廂那邊瞥了一眼。
“我這都是瞎操心操出來的,可不像有些人啊,啥世道都能悠閒度日。”
他這語氣中滿是嘲諷,讓精於世故的徐世昌立馬就察覺到了異常,他上前幾步壓低聲音。
“怎麼,車上還有彆人?”
“有啊,臨出發前突然跟來的,我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哦。”
“誰跟來了?”
“洵郡王。”
嘖......
載洵來了?難怪禁衛軍都跟過來了呢。
原來打從載豐上了位,他為了打壓漢族勢力,便將身邊幾個親近滿人貴族提拔了起來,在去年十二月為載洵貝勒加上了郡王銜。
這個洵郡王,要用一詞形容就是,“貪婪無度”。
載豐剛執政三個月,他就已經通過幫人疏通關係收受了大小官員近百萬的賄賂,堪稱天字第一號大貪官。
徐世昌咬著嘴唇,他已然意識到了奉天正麵臨一個大危機,這小王八蛋是跑來禍害東北了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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奢華的車廂內,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監正翹著蘭花指、在小心翼翼地往煙燈裡加著煙膏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