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，林蕭掀開了帳篷，他微微弓身，伸手用力地扭了扭腰，臉上露出一絲難受的表情。
昨夜，他把床鋪讓給了張清露，自己隻能將就著睡在硬邦邦的案板上，以至於一大早起來，整個腰背都酸痛不已。
在他身後，張清露緊跟而出，已然換上了一身乾淨整潔的布袍，瞧上去就像個眉清目秀的“白麵書生”。
“林大哥，昨晚我都再三叫你睡床鋪了，你就是不聽，現在難受了吧，我幫你揉揉。”說著，張清露便伸出手，輕輕給林蕭按起腰來。
這一幕，恰好被早起辦事的官吏們瞧個正著，眾人瞬間心領神會，實錘了心中昨日的猜測。
“唉！林大人，怎麼就好這一口呢。”一個官吏滿臉惋惜，一邊唉聲歎氣，一邊搖頭晃腦地從旁邊走過。
“嘖嘖，你看林大人這腰都直不起來了，昨晚指定折騰了一宿。”劉元剛伸完一個懶腰，眼睛就看見了這一幕，腦海裡已經開始浮想聯翩：
“兩人同處一帳整整一夜，一大早又一起出帳，這關係，能簡單得了？”
張誠目光落在張清露身上，立刻來了精神，跟身旁的人咬起了耳朵：“你瞅瞅，這步子貼得多近，活脫脫像個小媳婦。我就說嘛，昨天他倆那親密一抱，指定有故事。”
林蕭才剛走出營帳沒多遠，就察覺到背後一道道異樣的目光，仿佛自己被人剝光了衣服，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，整個人都彆扭得不行。
“今天這群人是怎麼回事？怎麼都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盯著我。”他滿心疑惑，忍不住低聲嘟囔道。
這時，趙年端著一摞公文迎麵走來，林蕭順口打了個招呼：“趙年，早啊。”
誰料，趙年一見他，腳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兩步，與林蕭拉開一臂距離，勉強笑著回道：“林大人……早啊。”
那眼神更是怪異得很——仿佛在說：你彆靠我太近，我是個直的純爺們。
林蕭更加確定了不對勁——他剛才伸懶腰的時候，那幾個文書低頭偷笑，趙年見他靠近，像是見了洪水猛獸似的……
再回頭看女扮男裝的張清露乖巧跟在身後，一副“我什麼都聽哥哥的”模樣……
——靠！誤會大了！
林蕭頓覺一口老血卡在喉嚨，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，這時他才恍然大悟，為什麼那些人的眼神那麼怪。
林蕭暗暗歎了口氣，隻覺今日的太陽，格外晃眼，連空氣都是羞恥的味道。
不過，林蕭此刻可沒工夫去理會這些閒話：“張年、錢度，咱們今天去泰豐商行的石場！本官倒要親眼瞧瞧，這幫貪得無厭的蛀蟲到底能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！”
張清露望著林蕭意氣風發、指點江山的模樣，不禁看得有些癡了：林大哥，這氣勢，好威猛，好有男子氣概，還挺……挺讓人喜歡的。”
意識到自己的失態，她連忙用力甩了甩頭，試圖把這些雜亂的念頭統統甩出去，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，快步跟上隊伍。
泰豐商行的石場坐落在泰安縣西北方向的一處山坳之中，四周怪石嶙峋，環境頗為荒僻。還未走進石場，遠遠便能聽見從裡麵傳來的此起彼伏的鑿石聲，沉悶而又嘈雜。
石場管事周全聽聞欽差大人突然到訪，早已嚇得六神無主，慌慌張張地候在入口處迎接。此人生得三十來歲，身形瘦高，活像一根竹竿。
一見到林蕭一行人出現，他立刻滿臉堆笑，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，那笑容諂媚得都快溢出了屏幕：“哎喲喂，林大人您大駕光臨，
小人周全有失遠迎，真是罪該萬死，還望大人您多多恕罪！來來來，裡麵請，小的這就吩咐人給您沏壺好茶，也好解解您一路上的風塵仆仆！”
然而，林蕭對他的熱情全然不予理會，周全語氣謙卑，態度殷勤，仿佛早已習慣了與官府打交道時的種種周旋。但林蕭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周全一下，徑直大步邁入石場。
他目光如炬，迅速掃過堆積如山的石料，隨後沉聲道：“周全，岷江決堤，十萬兩銀子的堤壩毀於一旦，而這堤壩所用的石料大多出自你這石場。
今日，本官特意前來，就是要好好查看一番！”
周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，像是被突然定格了一樣，眼中迅速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。但他反應極快，立刻拱手賠笑道：
“大人您明察秋毫啊！我們這石場產出的青石，那質量絕對是杠杠的，沒有任何問題。每一塊石料在出庫之前，都經過了嚴格檢驗，保證是上乘品質！”
林蕭嘴角微微上揚，扯出一抹冷笑，不緊不慢地說道：“那本官今天就好好見識見識你所謂的‘上乘石料’。”
說罷，他大手一揮，果斷下令：“趙年，錢度，你們去挑幾塊石料，當場給我敲開！本官倒要看看，這石料究竟有沒有問題！”
周全一聽這話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，心裡“咯噔”一下，忙不迭地勸阻道：“大人呐，這石料可都是驗過合格的，您要是敲碎了，那多浪費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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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語氣裡滿是焦急，額頭上也隱隱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，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。
“敲！彆廢話！”林蕭根本不為所動，語氣堅定，不容置疑。
趙年得到命令，立刻抄起工具，用力砸向挑選好的石料。“砰”的一聲悶響，石料應聲裂開，露出了光滑平整的斷麵，色澤呈現出均勻的青灰色，乍一看，似乎毫無瑕疵。
錢度彎腰撿起一塊碎石，快步走到林蕭身旁，低聲彙報：“大人，這石料看著很像花崗岩，硬度也還行，恐怕沒什麼問題。”
其他差役也依樣行事，接連敲開了幾塊石料，表麵看起來皆是如此。圍在一旁的工匠們見狀，紛紛點頭表示認可，仿佛都鬆了一口氣。
周全看到這一幕，暗暗在心裡鬆了口氣，臉上重新掛上了得意的笑容，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炫耀：“大人，您瞧，小的可沒騙您吧？我們這石場的石料，那可都是一等一的上等貨！”
林蕭卻並未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。他不緊不慢地蹲下身，伸出手，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塊碎石，細細端詳起來。
這石料乍看之下確實完美無瑕，但林蕭心中卻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——它表麵的光澤過於均勻，均勻得有些不自然，就好像是被刻意精心打磨過一樣；
入手的觸感也十分奇怪，少了幾分天然石料應有的粗糙質感。林蕭又將碎石緩緩湊近鼻尖，輕輕嗅了嗅，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鬆脂味。
他心中暗自思量：“這石料，乾淨得太不正常了，其中必定有蹊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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