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最後一聲淒厲的喊殺,消弭於那片破碎不堪的蒼穹之下,整個洪荒大千世界,都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血腥與焦土的氣息,混雜著濃鬱刺鼻的鐵鏽味,被那陰沉得仿佛要滴下血來的天幕,死死壓製著,久久無法散去。
曾經何等輝煌,何等威壓諸天的妖族天庭,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。
那座象征著無上權柄與榮耀的淩霄寶殿,更是被一股無匹巨力攔腰斬斷,半截殿身斜斜地插在翻湧的雲海之中。
遠遠望去,像一座為舊時代豎起的巨大墓碑,充滿了諷刺與悲涼。
妖皇帝俊的屍身,被一杆斷裂的戰矛釘死在殘破的帝座之上。
他雙目暴睜,眼球幾乎要裂出眼眶,其中兀自殘留著最後時刻那無法磨滅的不甘與瘋狂。
在他身旁不遠處,東皇太一那強橫無匹的肉身,早已在最終的碰撞中化作了漫天齏粉。
唯有那口威震洪荒的混沌鐘,在虛空中發出一聲悠遠而悲戚的哀鳴。
鐘聲仿佛在為一個時代的落幕而歎息。
隨即,混沌鐘光芒一斂,自行撕裂了虛空,遁入了無儘的混沌深處,自此不知所蹤。
廣袤的大地上,那些曾經叱吒風雲的祖巫們,他們偉岸的身影,也永遠地定格在了衝鋒陷陣的姿態。
空間祖巫帝江,他以自身空間法則之力,為巫族大軍撕裂了妖庭最後的堅固防線。
而他自己的身軀,也被萬千妖神臨死前的神通法寶洞穿,千瘡百孔,生機斷絕。
妖族大帥計蒙與英招那早已不成人形的殘骸,沉入大地。
一切,都結束了。
巫與妖,這兩個主宰了洪荒天地不知多少歲月的霸主種族,就如同兩顆從宇宙深處高速撞來的巨大星辰。
在綻放出最為璀璨,也最為慘烈的光芒之後,一同走向了共同的歸寂。
洪荒不計年。
歲月,是世間最好的療傷聖藥,能撫平一切創傷,也能埋葬一切過往。
在巫妖兩族幾乎同時退出了曆史的舞台之後,那片遼闊無垠的洪荒大陸,終於迎來了一個全新的主人。
人族。
在鎮元子這位地仙之祖不遺餘力的庇護之下,沒有任何不開眼的種族,敢於在這個時候,去挑釁這個在滅世量劫之中艱難幸存下來,並且奇跡般保存了絕大部分有生力量的新興族群。
他們從最初篳路藍縷的祖地走出。
沿著奔騰不息的大河繁衍生息。
踏過一望無際的肥沃平原。
攀上一座又一座曾經不敢想象的巍峨高山。
一座座嶄新的人族部落,如同雨後春筍般在大地各處拔地而起。
嫋嫋的炊煙,在廣袤的天地之間升騰,點燃了名為“文明”的星星之火。
人族祖地,那座位於中央的廣場,早已比最初擴建了數倍不止。
顯得更加恢宏與莊嚴。
隻是,廣場中央曾經供奉的那尊雕像,卻發生了悄然的變化。
那尊代表著聖母,也曾是人族唯一信仰的女媧聖像,不知在何時,已經被族中的長者們悄然移走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尊更為高大,更為雄偉的男子雕像。
他手持一柄開天巨斧,斧刃閃爍著不朽的寒光。
身披白色長袍,儒雅和蠻荒之感,在他身上矛盾交織。
一雙深邃的眼眸,堅毅無比地凝視著遙遠的東方,仿佛在為整個人族,開辟著一條充滿希望的前行道路。
在他的雕像身側,是那尊象征著無為而治的太清聖人像。
這是一個尋常的黃昏。
夕陽的餘暉,將天邊的雲彩染成了瑰麗的火燒雲。
已經生出不少華發的燧人氏,佝僂著腰,如同往常一樣,習慣性地來到雕像之下。
他伸出那雙布滿了老繭的粗糙手掌,無比虔誠地,輕輕拂去基座上沾染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塵埃。
他抬起頭,望著那張既熟悉,又似乎有些模糊的年輕麵孔。
渾濁的老眼中,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混雜著深深懷念、無儘敬仰與些許哀傷的複雜情緒。
聖師,秦宇。
這個名字,早已如同最深刻的烙印,深深地鐫刻進了洪荒大陸每一位人族的骨血與靈魂之中。
永世不忘。
夜色,如同巨大的墨色幕布,緩緩籠罩了大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