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，廊下立著兩個穿石青色比甲的嬤嬤，見陶巔悠然地邁步走進院來，原本垂著的眼皮猛地一跳，手裡拂塵都差一點都沒能攥住。
屋門檻裡，三兩個梳雙丫髻的小丫鬟正給窗台上的蘭草澆水，瞥見陶巔身上那件玄色織金窄袖袍，手一抖，水壺“當啷”一聲掉在了鏨刻著精致花紋的青石板地上，濺出了一大片水跡。
陶巔見此隻是微笑了一下，便悠悠然地走了過去，也沒有理會這院中的所有人。
屋中早就有廉誠派來的人通知了老太太陶巔要來請安。為此，老太太除了輕度嫌惡以外，還真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。她現在就是納悶這外麵“突突突突”的聲音是打哪兒來的。畢竟老太太也是個深宅裡的大家閨秀，她很少能接觸到啄木鳥這麼能暴力拆樹的鳥。
此時的方氏，正斜倚在屋角那張矮榻上，一邊任著丫鬟給她捶腿，一邊聽著程淵的嫡次子程章在那裡與她說話。
這矮榻原是前朝宮裡流出來的物件，榻身用整塊紫檀木挖鑿而成，打磨得光潤如鏡，木紋裡泛著暗紫色的光澤，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檀香。榻麵鋪著張整張的白狐皮，毛長而軟，摸上去像一團雲絮。
榻沿雕著纏枝蓮紋，花瓣裡嵌著碧綠色的翡翠，花心是顆顆圓潤的珊瑚珠，不細看隻當是普通雕紋，唯有指尖劃過才覺出那冰涼溫潤的質感。
也就是老太太，才能得到皇上賞賜的這稀罕物件。其他的人也就能看看，飽個眼福而已。
方氏斜倚在塌上累了，就微微起身想要換個姿勢，程章和丫鬟趕快上前扶住老太太。
而陶巔此時恰巧就穿過丫鬟打起的珠簾走了進來。程章聽見門口有動靜，略略斜了一眼，也沒在意，依然扶著老太太坐直了身體，而老太太也知道是陶巔進來了，她也沒做出的太多反應，隻當是屋中根本就沒多出來一個人。
陶巔知道彆人都想儘力地排斥他，然而他根本就不在意這個。幾步走到方氏的麵前，拱了拱手道，運足中氣地問候了一聲：“祖母歇著呢？”
方氏差點兒沒讓他這聲給震到心臟病又突發。暗中嫌棄地翻了幾十個白眼，這才慢條斯理地坐直了身體，繼而冷冷地待了一會兒，剛要開口說話，陶巔又朗聲道：“嘿呦~~~您歲數大了，身體不好太正常了，多歇歇就對了。我抽空回來給祖母請個安。”
“嗯，侯爺有心了。”方氏礙於陶巔的身份，沒有做任何的發作，隻是慢悠悠地轉著手裡的蜜蠟佛珠，聲音裡裹著好幾層冰碴子。
“嘿嘿嘿，有有有，不但有心，還有肝脾肺腎呢。全套的。哎呦，二~~~~哥哥也在呢？你這不吭聲不吭氣的，我要不仔細看都不知道老太太身邊還有個人。差點兒把你給踩著。”
“哼！！”程章的臉幾乎沉到了地上，因為不敢發怒，所以他就沒有發怒。
陶巔一點兒都不在乎他的態度，隨手拿起麵前案幾上的一個果子，看了看，放在了桌上，搖搖頭：“嘖嘖嘖，這是去年的蘋果吧？能存到今日還真是不容易。這要是人，早就爛沒了。
哎？對了，祖母年紀這麼大，為什麼不給祖母準備好克化得糖尿病）的葡萄啊？冰窖裡不是能存葡萄的嗎？”
“侯爺多在邊塞拚殺，葡萄這種稀罕物兒自然是覺得尋常可見的，我們這沒見識的內宅之人，想要吃串葡萄可真是不容易啊。侯爺要是有，不妨就拿一些來給老身長長見識。”方氏維持著老太太風度地道。
“嗐~~~多大點兒事兒，沒問題，葡萄是不是？等著，我這就讓我家狗給送過來。”說著陶巔運起內力對著外麵就喊了一聲：“白熊！白熊！白熊！！！！”喊到最後他都仰頭嚎了起來。
“白熊啊！！！把咱家葡萄都拉過來！！快呀！！！快點兒！！！！”
一屋子人被他喊得心臟一躍一躍的。尤其是陶巔嚎起來以後。那聲音，簡直就是鬼哭狼嚎一般地折磨人。
“侯爺……”方氏剛開口，陶巔一伸手就阻止了她：“沒事兒，祖母，狗這玩意兒祖先是狼，你跟它說話你就得用它能聽得懂的方式。我一嚎它就能聽見，然後就能來，它離這兒不遠，就在我落腳的那院子裡。
我院子裡卸了好多水果。白熊是負責看著葡萄的總管，我那還有看著彆的水果的狗子，你等會兒，我再喊點兒其他的水果來。
紅日！！！三花！！！嚎~~~~~~~嗷~~~~~~~”
這一頓喊，喊到最後，方氏心臟都快不行了，好在這時候有幾隻叼著籃子的大狗，用嘴一掀珠簾魚貫地就走了進來。
“來來來！果子來了。哈哈哈！
哎？祖母您怎麼了?怎麼還暈了呢？沒事兒沒事兒啊，有我在，你想死都死不了！”陶巔笑嘻嘻地出手如電，一下就將一顆藥丸塞入了方氏的嘴裡，方氏連吐都來不及，那藥丸就入口即化了。
好在這藥丸一入喉，她立馬就覺得渾身都輕快了起來。心臟自然也就恢複了正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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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來來，把果子都給我擺上。這是大紅杏，我從部落裡搶來的，特彆耐放；這是特殊品種的李子，一咬一包蜜，那汁水多的，唰一下就能呲一臉；
這是蘋果，那邊的那個丫鬟，你把這桌上的都端下去扔了，這蘋果可不是凡品果子能比不了，哎？？我讓你扔了，沒讓你拿它喂我的狗啊，我家狗可不吃那麼下等的果子；
這個可不是杏，這叫扁桃。這種扁桃任你們是誰都沒見過，看看，金光燦燦的，剝開皮咬一口能甜死你！吃剩下的果核彆扔，炒熟了扒開吃，特彆的香；
哎這個就厲害了，這叫石榴！多子多福，來，老太太，您吃一個，多子多福啊，不用吐籽，這是軟籽石榴，嚼碎了都能吃。
到了咱們今天的主角了，這是紅黃藍綠橙白的各色葡萄，一樣葡萄一個味兒，都是無籽的，這葡萄皮上葡萄霜你看多好，白森森的，皮特彆薄，吃了開胃。
還有這些，這可都是葡萄的乾屍，那邊人叫它葡萄乾，這都是在大沙漠裡風乾的，就那風一吹，呼呼的，人的屍體兩天就成肉乾，一點兒都不帶爛的你信不信？那樣的乾屍我看多了。
來吃啊，你們都瞅我乾什麼？文忠，你也來拿一串，喜歡吃哪個，少爺我今天請客。”
陶巔說著站起身來，儼然一副主人樣兒的，拎著葡萄就往文忠懷裡塞。
“哎呦哎呦公子，老奴不敢，不敢……”文忠趕快退讓著。
“不敢個屁，讓你拿著你就拿著。來，嬤嬤你也來點兒，你也是個老人，我特彆能尊老愛幼。丫鬟也一人來一小串，不用洗，我拿回來就已經洗乾淨了。
吃！！”
陶巔讓了一圈，唯獨沒讓程章，把本就善妒的程章給氣得鼓鼓的。要是在平時，他早就砸了桌上的水果，並且拿下人出氣了，可是現在他不敢，因為他本質是個很慫的外強中乾之人。
陶巔坐下來以後，摸著旁邊碩大得駭人的狗頭，疼愛地給每隻狗子嘴裡都塞了個蘋果以後，這才拍拍狗的身體，讓狗出去回去自己的院子。
“你看，我家狗就愛吃我帶回來的蘋果，狗這玩意兒嗅覺可比人好多了，什麼東西好，什麼不好，它一聞就知道。
對了，那邊坐著的那幾個好像不是大丫鬟吧？哦哦，都是我的姐妹。那麻煩各位姐姐介紹一下自己吧，我是認不全了。
來呀，把這些水果多給各位小姐們端過去些。女孩子就喜歡吃水果，越吃越水靈。祖母你也吃，今天70明天就60，越活越年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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