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回 史大郎夜走華陰縣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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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史大郎夜走華陰縣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(1 / 1)

有詩寫道:暑往寒來,四季更迭,夕陽西下,江水向東流去。時運到來,富貴便隨之降臨,這皆因命運安排;運氣離去,陷入貧窮也自有緣由。遇到關鍵時刻,應果斷前行;人在得意之時,也該懂得適時收手。曾經戰場上的將軍和戰馬如今都去了哪裡呢?隻剩下滿地的野草閒花,徒增憂愁。

話說當時史進麵對眼下的危急情況,焦急地說:“這可如何是好?”朱武等三位頭領立刻跪下說道:“哥哥,你本是清清白白之人,可彆因為我們幾個受到連累。大郎你用繩索把我們三個綁起來,送官請賞吧,省得讓你背負不好的名聲。”史進連忙說道:“那怎麼行!要是那樣做,就好像我是故意騙你們來,然後抓你們請賞,這會白白惹天下人笑話我。要死,我們就一起死;要活,我們便一同活。你們快起來,放心,總會有辦法的。先讓我去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。”

史進爬上梯子,朝著外麵問道:“你們兩個都頭,為什麼半夜三更跑來圍我家莊院?”那兩個都頭回答說:“大郎,你還想抵賴啊。這裡有原告李吉。”史進怒聲喝道:“李吉,你為什麼誣告好人?”李吉回應道:“我本來也不知道,是在林子裡撿到了王四的回書,一時好奇,拿到縣前看,這才導致事情敗露。”史進叫來王四,質問他:“你說沒有回書,怎麼現在又冒出來一封?”王四解釋道:“小人當時喝醉了,忘了還有回書這回事。”史進聽後,大聲罵道:“你這蠢貨,這可怎麼辦!”

外麵的都頭和眾人忌憚史進武藝高強,不敢貿然衝進莊裡抓人。朱武等三位頭領用手指了指外麵,示意史進先應付著。史進心領神會,在梯子上喊道:“你們兩個都頭彆吵吵,暫且退一步,我自己把他們綁起來,然後出來解官請賞。”那兩個都頭忌憚史進,隻好回應道:“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鬨大,就等你綁了人,一起去請賞。”

史進下了梯子,來到廳前,先把王四叫進後園,一刀將其斬殺。然後喝令眾多莊客,把莊裡不管有用沒用的細軟財物,趕緊收拾起來,全部打包整理好,同時點起三四十個火把。莊裡,史進和三位頭領全身披掛整齊,從槍架上各自取下腰刀,拿起樸刀,紮緊衣服,隨後點燃了莊後的草屋。莊客們也各自打好包裹。外麵的人看到裡麵起火,紛紛跑到後麵查看。

史進又在中堂放起火來,大開莊門,大喊一聲,衝了出去。史進一馬當先,朱武、楊春在中間,陳達斷後,帶著小嘍囉和莊客,橫衝直撞,忽而向東,忽而往西地拚殺。史進勇猛如虎,誰能抵擋得住!後麵火光衝天,他們殺出一條血路,衝了出去,正好迎麵碰上兩個都頭和李吉。史進見狀,怒不可遏,真是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。兩個都頭見勢不妙,轉身就跑。李吉也想轉身逃跑,可史進動作更快,手起一樸刀,將李吉砍成兩段。兩個都頭正準備逃走,陳達、楊春追了上來,一人一樸刀,結果了他們的性命。縣尉嚇得騎馬逃走了。那些土兵哪裡還敢向前,各自逃命,四下散去,不知去向。

史進帶著眾人且戰且走,官兵們不敢追擊,紛紛散去。史進和朱武、陳達、楊春以及莊客們,都來到少華山上的寨子裡坐下,這才喘勻了氣。朱武等人一到寨中,急忙吩咐小嘍囉殺牛宰馬,擺下慶功宴,大家歡飲慶祝,這裡暫且不提。

一連過了幾天,史進心裡琢磨:“當時為了救他們三個,放火燒了莊院,雖然搶出了一些細軟,但家中的粗重物件和其他財產全都沒了。”他心中猶豫不決,覺得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,於是開口對朱武等人說:“我的師父王教頭,在關西經略府任職,我早就想去投奔他,隻是因為父親去世,一直沒能成行。如今我的家業和莊院都毀於一旦,我現在必須去尋找他。”朱武三人勸道:“哥哥彆去了,就留在我們寨中住些日子,再從長計議。要是哥哥不想落草為寇,等事情平息了,我們幫哥哥重新修整莊院,你還能繼續做良民。”史進說:“雖然你們的情分我心領了,但我心意已決,去意難留。我想現在家裡的東西都沒了,再想重整莊院,怕是不太可能了。我如今去尋找師父,也是想在那裡謀個出路,求下半輩子的安穩快樂。”朱武說:“哥哥要是就在這裡做寨主,不也很快活嘛。雖然山寨小了點,但也能容身。”史進堅定地說:“我是個清清白白的好漢,怎麼能玷汙了父母給我的這身清白。你們彆再勸我落草的事了。”

史進住了幾天,執意要走,朱武等人苦苦挽留也留不住。史進帶來的莊客,都留在了山寨,他自己隻收拾了一些零碎銀兩,打成一個包裹,其餘多出來的財物,都寄留在山寨。史進頭戴白色範陽氈大帽,上麵撒著一撮紅纓,帽子下麵裹著一頂混青抓角軟頭巾,脖子上係著明黃色的縷帶,身穿一件白絲兩上領戰袍,腰間係著一條查五指梅紅攢線搭膊,青白相間的行纏裹著小腿,腳蹬踏山透土多耳麻鞋,腰間挎著一口銅鈸磬口雁翎刀,背上背著包裹,手提樸刀,辭彆了朱武等三人。眾多小嘍囉都送他下山,朱武等人灑淚與他告彆,然後回到山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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隻說史進提著樸刀,離開了少華山,取道關西五路,朝著延安府的方向走去。一路上,隻見:山路崎嶇難行,村落寂寞荒涼。夜晚,他在雲霧籠罩的荒林中借宿;清晨,伴著曉月攀登險峻的山道。落日時分,他匆匆趕路,能聽到遠處傳來的犬吠聲;嚴霜的清晨,雞叫聲催促他早早出發。山巒的影子漸漸沉入黑暗,柳蔭也慢慢消失不見。晚霞映照在水麵上,散發出紅色的光芒,日暮時分,霧氣漸漸升起,籠罩著大地。溪邊的漁夫收網回村,野外的樵夫背著柴禾負重而歸。

史進在路上,免不了餓了就吃飯,渴了就喝水,晚上找地方住宿,天亮就繼續趕路。他獨自一人走了半個多月,來到了渭州。史進心想:“這裡也有經略府,說不定師父王教頭就在這裡?”於是史進進城查看,隻見城中依舊是六街三市,熱鬨非凡。在路口處,有一個小小的茶坊。史進走進茶坊,找了個座位坐下。茶博士上前問道:“客官想喝什麼茶?”史進說:“來杯泡茶就行。”茶博士泡好茶,放在史進麵前。史進問道:“這裡的經略府在哪裡?”茶博士回答:“就在前麵不遠。”史進又問:“請問經略府裡有沒有一個從東京來的教頭,叫王進的?”茶博士說:“這府裡教頭很多,有三四個姓王的,不知道哪個是王進。”

話還沒說完,隻見一個大漢大踏步走進茶坊。史進打量他,看模樣像是個軍官。這人是怎樣的打扮呢?隻見他頭裹芝麻羅萬字頂頭巾,腦後戴著兩個太原府的紐絲金環,上身穿著一件鸚哥綠絲戰袍,腰間係著一條文武雙股鴉青絛,腳蹬一雙鷹爪皮四縫乾黃靴。他生得麵圓耳大,鼻子挺直,嘴巴方正,腮邊長著一部貉胡須。身高八尺,腰寬十圍,十分魁梧。

那人走進茶坊坐下,茶博士便對史進說:“客官要找王教頭,問問這位提轄,他可能都認識。”史進連忙起身行禮,說道:“官人請坐,一起喝杯茶。”那人見史進身材高大魁梧,一副好漢模樣,便也起身還禮。兩人坐下後,史進說道:“小人鬥膽,請問官人貴姓大名?”那人回答:“灑家是經略府提轄,姓魯,名達。敢問兄弟,你姓什麼?”史進說:“小人是華州華陰縣人,姓史名進。請問官人,小人有個師父,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,姓王名進,不知道他在這經略府裡嗎?”魯提轄問道:“兄弟,你莫不是史家村的九紋龍史大郎?”史進趕忙下拜說道:“小人正是。”魯提轄連忙還禮,說道:“聞名不如見麵,見麵更勝聞名啊。你要找的王教頭,是不是在東京得罪了高太尉的那個王進?”史進說:“正是他。”魯達說:“俺也聽說過他的名字。他不在這裡。灑家聽說,他在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那裡任職。我們渭州,是小種經略相公鎮守,王進不在這裡。你既然是史大郎,俺可是久聞你的大名。你且和我上街去喝杯酒。”魯提轄挽著史進的手,就走出了茶坊。魯達回頭對茶博士說:“茶錢灑家回頭給你。”茶博士連忙應道:“提轄儘管去,茶錢小事。”

兩人挽著胳膊走出茶坊,在街上走了三五十步,隻見一群人圍在空地上。史進說:“兄長,我們去看看。”兩人分開眾人一看,中間有個人拿著十來條杆棒,地上攤著十幾個膏藥,用一個盤子盛著,上麵插著紙標兒,原來是個在江湖上耍槍棒賣藥的。史進一看,認出了他,這人正是教自己入門的師父打虎將李忠。史進在人群中喊道:“師父,好久不見了。”李忠說:“賢弟,你怎麼到這裡來了?”魯提轄說:“既然是史大郎的師父,那就一起和俺去喝幾杯。”李忠說:“等我賣完膏藥,收了錢,再和提轄一起去。”魯達不耐煩地說:“誰有閒工夫等你,要去現在就去。”李忠說:“這是小人的生計,實在沒辦法。提轄您先請,小人隨後就到。賢弟,你和提轄先走一步。”魯達脾氣上來了,把圍觀的人一推,罵道:“你們這些家夥,趕緊給我滾蛋,不走的灑家可就動手了。”眾人見是魯提轄,嚇得一哄而散。李忠見魯達如此凶暴,敢怒不敢言,隻好賠著笑臉說:“你這人可真急性子。”當下收拾好行頭藥囊,把槍棒寄存好,三個人七拐八彎,來到州橋下麵一個有名的潘家酒店。

酒店門前挑著望竿,掛著酒旗,在風中飄揚。這是怎樣一座好酒店呢?正是:李白見了會點頭暢飲,陶淵明見了也會招手前來。有詩為證:風拂煙籠,酒旗飄揚,太平盛世,白晝漸長。這美酒能增添壯士的英雄氣概,也能消解佳人的愁悶心腸。酒旗在三尺長的曉光中低垂在楊柳之外,又斜插在杏花旁邊。男兒若未能實現平生誌向,暫且高歌暢飲,沉醉在這美酒之鄉。

三個人上了潘家酒樓,找了個整潔的包間坐下。魯提轄坐在主位,李忠坐在對麵,史進坐在下首。酒保過來行禮,認得魯提轄,便問道:“提轄官人,要打多少酒?”魯達說:“先打四角酒來。”酒保一邊擺上菜蔬果品和下酒菜,一邊又問:“官人,想吃點什麼下飯的菜?”魯達不耐煩地說:“問那麼多乾嘛!有什麼好吃的,儘管端上來,最後一起算錢給你。你這家夥,彆在這囉嗦!”酒保退下,很快燙好酒送上來,凡是能下飯的肉食,都一股腦端了上來,擺了滿滿一桌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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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人喝了幾杯酒,正說著閒話,切磋著槍法,聊得正起勁的時候,忽然聽到隔壁包間裡有人哽咽哭泣。魯達頓時煩躁起來,把碟兒盞兒都扔到了樓板上。酒保聽到聲響,急忙跑過來查看,隻見魯提轄滿臉怒容。酒保拱手說道:“官人想要什麼,儘管吩咐,小的這就去辦。”魯達說:“灑家要什麼!你也應該認得灑家,怎麼能讓什麼人在隔壁哭哭啼啼,攪了俺弟兄們喝酒的興致。灑家可從來沒少給過你酒錢。”酒保解釋道:“官人息怒。小的哪敢讓人啼哭打擾官人喝酒啊。這哭的是一對在酒座上賣唱的父女,他們不知道官人們在這裡喝酒,一時間心裡難過,就哭了起來。”魯提轄說:“這可奇怪了,你把他們給我叫過來。”酒保去叫人,不一會兒,隻見一老一少兩個人來了。前麵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,後麵跟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,手裡拿著串拍板,來到他們麵前。看那姑娘,雖說沒有十分出眾的容貌,但也有幾分動人的姿色。隻見她:頭發鬆鬆挽起,插著一支青玉簪子;纖細的腰肢輕輕擺動,係著六幅紅羅裙子。白色的舊衣衫包裹著如雪的肌膚,淡黃色的軟襪襯著小巧的弓鞋。蛾眉緊蹙,淚水汪汪,如同珍珠般落下;粉麵低垂,肌膚細膩,仿佛美玉般溫潤。若不是因為憂愁煩惱,定是心中懷著深深的怨恨。總體來看,她天生麗質,即便不施脂粉,也自有一番風流韻味。

那婦人擦拭著眼淚,走上前來,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萬福禮。那老頭也跟著上前見禮。魯達開口問道:“你們倆是哪裡人?為什麼在這裡哭泣?”那婦人說道:“官人有所不知,請容奴家細細說來。奴家本是東京人氏,和父母一同來到這渭州投奔親戚,沒想到親戚已經搬到南京去了。母親在客店裡染病去世,隻剩下我們父女二人流落在此,艱難度日。這裡有個財主,叫鎮關西鄭大官人,他見了奴家,便強行通過媒人,硬要奴家做他的妾室。誰料他寫了一張三千貫的文書,實際上卻一文錢都沒給,就把奴家強占了。還不到三個月,他的大娘子十分厲害,把奴家趕了出來,不讓我們夫妻團聚。那鄭大官人還指使店主人,向我們索要原來的三千貫典身錢。我父親生性懦弱,和他理論不過,而他又有錢有勢。當初我們一文錢都沒拿到,如今又到哪裡去弄錢還他呢?實在沒辦法,父親從小教了奴家一些小曲,我們便到這酒樓上賣唱掙錢。每天掙來的錢,大半都拿去還給他,隻留下一點作為我們父女的盤纏。這兩天酒客稀少,沒能按時還錢,我們怕他來討要時,遭受他的羞辱。父女倆想到這些苦楚,卻又無處訴說,所以忍不住哭泣。沒想到打擾了官人,還望官人恕罪,高抬貴手。”

魯提轄又問:“你姓什麼?在哪個客店裡住?那個鎮關西鄭大官人住在哪裡?”老頭回答道:“老漢姓金,排行第二。小女名叫翠蓮。鄭大官人就是這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,綽號鎮關西。我們父女二人,就住在前麵東門裡的魯家客店。”魯達聽了,啐了一聲,說道:“呸!我還以為是哪個鄭大官人,原來是個殺豬的鄭屠。這個齷齪的家夥,靠著俺小種經略相公的門路,開了個肉鋪,竟然如此欺負人。”他回頭看著李忠和史進說:“你們兩個先在這裡等著,等灑家去把那家夥打死了再來。”史進和李忠趕忙抱住他,勸道:“哥哥息怒,這事明天再做計較。”兩人再三勸說,才把魯達勸住。

魯達又對老頭說:“老人家,你過來。灑家給你些盤纏,明天你就回東京去,怎麼樣?”父女倆連忙說道:“要是能回鄉去,那官人就是我們的重生父母,再造爹娘。隻是店主人怎麼肯放我們走呢?鄭大官人還讓他盯著我們要錢呢。”魯提轄說:“這事兒不用擔心,灑家自有辦法。”說著,他便從身邊摸出五兩銀子,放在桌上,看著史進說:“灑家今天沒帶太多錢出來,你要是有銀子,借些給灑家,灑家明天就還你。”史進說:“這算什麼,哥哥不用還。”說著,便從包裹裡取出一錠十兩銀子,放在桌上。魯達又看著李忠說:“你也借些出來給灑家。”李忠在身上摸出二兩銀子。魯達看了,嫌少,說道:“你這人也真是不痛快。”魯達把這十五兩銀子都給了金老頭,囑咐道:“你們父女倆拿著這些錢做盤纏,趕緊收拾行李。灑家明天一早就來送你們起身,看哪個店主人敢留你們!”金老頭和女兒千恩萬謝,拜彆而去。

魯達把那二兩銀子丟還給李忠。三人又喝了兩角酒,然後下樓,魯達對店家喊道:“店家,酒錢灑家明天送來還你。”店家連忙應道:“提轄儘管放心去,酒錢不是問題,就怕提轄不來賒賬。”三個人走出潘家酒肆,在街上分了手,史進和李忠各自回客店去了。

且說魯提轄回到經略府前的住處,回到房間,晚飯也不吃,氣呼呼地倒頭就睡。店家見他這副模樣,也不敢上前詢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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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金老頭得了這十五兩銀子,回到店裡,安置好女兒,先到城外遠處雇了一輛車,回來收拾好行李,付清了房錢和柴米錢,隻等第二天天明。當夜平安無事。第二天一大早五更時分,父女倆就起來生火做飯,吃完後,收拾停當。天色微微發亮,隻見魯提轄大步走進店裡,高聲喊道:“店小二,金老頭住在哪裡?”店小二說:“金公,提轄來找你了。”金老頭打開房門,說道:“提轄官人,請裡麵坐。”魯達說:“還坐什麼!你們趕緊走,還等什麼!”金老頭帶著女兒,挑著擔子,向魯提轄道謝後,正要出門。店小二攔住他們說:“金公,你們要去哪裡?”魯達問道:“他們欠你房錢了?”店小二說:“小人的房錢,他們昨夜都結清了。但他們還欠鄭大官人典身錢,鄭大官人讓小人看管著他們呢。”魯提轄說:“鄭屠的錢,灑家自會還他。你讓這老人家回鄉去。”那店小二哪裡肯放。魯達大怒,張開五指,對著店小二的臉就是一巴掌,打得店小二口中吐血,接著又一拳,打掉了店小二兩顆門牙。店小二爬起來,一溜煙跑了。店主人見這陣仗,哪裡敢出來阻攔。金老頭父女倆趕忙離開了客店,出城去找昨天雇好的車。

魯達心想,擔心店小二會去追趕阻攔他們,於是就從店裡搬了條凳子,在門口坐了兩個時辰。估計金老頭他們已經走遠了,這才起身,徑直朝著狀元橋走去。

且說鄭屠開著兩間店麵,擺著兩副肉案,上麵懸掛著三五片豬肉。鄭屠正坐在門前的櫃台裡,看著十來個夥計賣肉。魯達走到門前,喊道:“鄭屠!”鄭屠一看,見是魯提轄,急忙從櫃台裡出來行禮,說道:“提轄恕罪。”接著就叫副手搬來一條凳子,說:“提轄請坐。”魯達坐下後說:“奉經略相公的命令,要十斤精肉,切成臊子,一點肥的都不要有。”鄭屠說:“夥計們,快選好的切十斤送去。”魯提轄說:“不要那些醃臢的夥計動手,你自己給我切。”鄭屠說:“好嘞,小人自己切就是。”於是,鄭屠親自到肉案上挑選了十斤精肉,細細地切成臊子。

這時,那店小二用手帕包著頭,正要來給鄭屠報信說金老頭的事情,卻看見魯提轄坐在肉案旁邊,嚇得不敢靠近,隻能遠遠地站在房簷下觀望。鄭屠整整切了半個時辰,用荷葉把臊子包好,問道:“提轄,讓人送去嗎?”魯達說:“送什麼!先彆急,再要十斤全是肥的,一點精的都不要,也要切成臊子。”鄭屠說:“剛才那精的,怕是府裡要包餛飩用,這肥的臊子有什麼用呢?”魯達瞪著眼說:“這是經略相公的吩咐,誰敢多問。”鄭屠說:“是是是,該用的東西,小人切就是了。”於是又選了十斤肥得實在的肉,也細細地切成臊子,用荷葉包好。折騰了一早上,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。那店小二哪裡敢過來,就連那些本來要買肉的顧客也不敢靠近。鄭屠說:“讓人給提轄送去府裡吧。”魯達說:“再要十斤寸金軟骨,也要細細地剁成臊子,一點肉都不要有。”鄭屠笑著說:“提轄這不是特意來消遣我嗎?”魯達聽了,跳起身來,拿著那兩包臊子,睜眼看著鄭屠說:“灑家就是特意來消遣你的!”說著,把兩包臊子劈頭蓋臉地朝鄭屠扔過去,就好像下了一陣肉雨。

鄭屠大怒,一股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,心頭那股無名火騰騰地燒起來,怎麼也按捺不住。他從肉案上抓起一把剔骨尖刀,猛地跳了下來。魯提轄早就快步走到當街。周圍的鄰居和十來個夥計,誰敢上前去勸架。兩邊過路的人都停下了腳步,就連那店小二也嚇得呆住了。

鄭屠右手拿刀,左手就來揪魯達,魯提轄順勢一把按住他的左手,一腳朝著他的小腹踢去,隻聽“騰”的一聲,鄭屠被踢倒在當街。魯提轄再上前一步,踩住鄭屠的胸脯,舉起醋缽兒大小的拳頭,對著鄭屠說:“灑家當初投奔老種經略相公,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,才勉強算得上鎮關西。你不過是個賣肉的屠戶,像狗一樣的人,也敢叫鎮關西!你為什麼要強騙金翠蓮?”說著,“撲”的一拳,正好打在鄭屠的鼻子上,打得鮮血四濺,鼻子歪到了一邊,那感覺就好像開了個油醬鋪,鹹的、酸的、辣的,各種味道一起湧了出來。鄭屠掙紮著爬不起來,手裡的尖刀也丟在了一邊,嘴裡還喊著:“打得好!”魯達罵道:“你這狗娘養的,還敢嘴硬!”又提起拳頭,朝著鄭屠的眼眶際眉梢狠狠地砸去,這一拳下去,打得鄭屠眼睖縫裂,眼珠都迸了出來,就好像開了個彩帛鋪,紅的、黑的、絳的,各種顏色都冒了出來。兩邊圍觀的人都懼怕魯提轄,誰敢上前去勸?鄭屠實在受不了,隻好討饒。魯達喝道:“哼!你這個無賴,要是跟俺硬到底,灑家倒還饒了你。你既然討饒,灑家卻偏不饒你!”說著,又是一拳,正好打在鄭屠的太陽穴上,這一拳下去,就好像做了一場全堂水陸的道場,磬兒、鈸兒、鐃兒一起響。魯達一看,隻見鄭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嘴裡隻有出氣,沒有進氣,動彈不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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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提轄假意說:“你這家夥裝死,灑家再打。”可看著鄭屠的麵皮漸漸變了顏色,魯達心裡尋思:“俺本來隻想狠狠地教訓這家夥一頓,沒想到三拳真把他打死了。灑家要是吃了官司,又沒人送飯,不如趁早離開。”於是,他拔腿就走,還回頭指著鄭屠的屍體說:“你裝死,灑家和你慢慢算賬。”一邊罵著,一邊大步離開了。街坊鄰居和鄭屠的夥計們,誰敢上前去阻攔他。

魯提轄回到住處,急忙收拾了些衣服、盤纏和細軟銀兩,那些舊衣服和粗重的東西都不要了。他拿了一條齊眉短棒,跑出南門,一溜煙地跑遠了。

且說鄭屠家裡的人,救了半天也沒把他救活,鄭屠就這麼一命嗚呼了。他的家人和鄰居們直接到州衙去告狀。正好府尹升堂,接過狀子看了之後,說:“魯達是經略府的提轄。”府尹不敢擅自去捉拿凶手。於是,府尹隨即上轎,來到經略府前,下了轎子,守門的軍士進去通報。經略聽說後,讓人把府尹請到廳上,兩人施禮完畢。經略問道:“府尹前來,所為何事?”府尹稟報道:“相公有所不知,府裡的提轄魯達,無緣無故用拳頭打死了街上的鄭屠。下官不敢擅自捉拿凶手,特來稟報相公。”經略聽了,吃了一驚,心想:“這魯達雖然武藝高強,但是性格魯莽,這次鬨出了人命,我怎麼能偏袒他呢?必須讓他接受審問。”經略對府尹說:“魯達這人,原本是我父親老經略那裡的軍官。因為我們這裡缺人手,才把他調過來做提轄。既然犯了人命罪過,你可以依法捉拿他審問。如果他招供清楚,罪名確定了,也必須讓我父親知道,才能判決,不然日後我父親在邊境上要是需要這個人,可就不好辦了。”府尹稟道:“下官問清情況後,會向老經略相公稟報,得到指示後,才敢判決。”府尹辭彆了經略相公,出了經略府,上了轎子,回到州衙,升堂坐下,隨即叫來當日的緝捕使臣,下達文書,捉拿犯人魯達。

當時,王觀察領了官府公文,帶著二十來個公差,徑直來到魯提轄的住處。隻見房主人說:“他剛剛拖著些包裹,拿著短棒出去了。小人還以為他是奉了公差的命令,也沒敢多問。”王觀察聽了,讓人打開魯提轄的房門查看,裡麵隻有一些舊衣服、舊被褥。王觀察便帶著房主人,在東西各個方向四處尋找,從州南找到州北,卻怎麼也沒找到魯提轄的蹤影。王觀察又抓了兩家鄰居和房主人,一起到州衙大堂回話,說:“魯提轄畏罪潛逃,不知去向。隻抓到了房主人和鄰居。”府尹聽後,暫且下令把他們監押起來,一麵讓人召集鄭屠家的鄰居等人,點了驗屍的仵作,又吩咐本地的坊官和坊廂裡正,反複進行檢驗。鄭屠家自己準備了棺木將屍體收殮,寄放在寺院裡。一麵整理案件卷宗,一麵派人限時追捕凶手。原告人保釋回家;鄰居因未能及時救助而受杖刑;房主人和住處的鄰居,隻落得個辦事不力的罪名。魯達在逃,官府發出了全國通緝的文書,四處追捕。懸賞一千貫錢,寫明了魯達的年齡、籍貫住址,還畫了他的畫像,張貼在各處。相關人等暫時釋放,聽候處理。鄭屠家的親人自行料理喪事,這裡暫且不提。

且說魯達自從離開了渭州,便開始東奔西逃,就如同:失群的孤雁,趁著月色獨自貼著天空飛翔;漏網的活魚,借著水勢翻身衝波跳躍。他顧不得遠近,也不管地勢高低。心裡著急,走路時甚至撞倒了行人,腳步飛快,如同臨陣的戰馬。

這魯提轄匆匆忙忙,像喪家之犬,慌慌張張,似漏網之魚,走過了好幾個州府。正所謂:逃命的時候顧不上選擇道路,走到哪裡便在哪裡安家。自古就有這麼幾種情況:饑餓時顧不上挑選食物,寒冷時顧不上挑選衣服,慌張時顧不上選擇道路,貧窮時顧不上挑選妻子。魯達心慌意亂,隻顧趕路,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,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個多月,在路上來到了代州雁門縣。

他走進城裡,隻見市井熱鬨非凡,人來人往,車馬川流不息。各行各業的買賣都有,貨物琳琅滿目,十分整齊。雖然隻是個縣城,卻比一些州府還要繁華。魯提轄正走著,不知不覺看到一群人圍在十字街口看榜文。隻見:人們肩挨著肩,背靠著背,頭湊在一起。人群中亂哄哄的,分不清誰是賢能,誰是愚笨,也辨不出誰高貴,誰低賤。張三長得又蠢又胖,不識字,隻能搖頭;李四身材矮小,看著彆人看榜,也跟著湊熱鬨,用腳比劃。白發蒼蒼的老人,都拄著拐杖,捋著胡須;年輕的書生,則拿著紙筆,抄寫榜文上的條款。榜文上的每一行字都遵循著法律規定,每一句話都依照著律令書寫。

魯達看見眾人在看榜,十字路口擠滿了人,他也擠到人群裡去聽。魯達不識字,隻聽到眾人念道:“代州雁門縣,依照太原府指揮使司轉發的渭州公文,追捕打死鄭屠的犯人魯達,此人原是經略府提轄。如有窩藏犯人在家食宿者,與犯人同罪;若有人捕獲犯人前來,或者向官府告發,可領取賞錢一千貫。”魯達正聽到這裡,隻聽見背後一個人大喊道:“張大哥,你怎麼在這裡?”說著便攔腰抱住他,一直把他拉到縣衙附近。

若不是這個人看到了魯達,把他強行拖走,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變故。這一遭,魯提轄將剃去頭發,刮掉胡須,改換殺人後的姓名,佛門清淨之地也將因他而不得安寧。他將用禪杖開辟出一條危險的道路,用戒刀斬殺世間的不平之人。那麼,拉住魯提轄的到底是什麼人呢?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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