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回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 豹子頭誤入白虎堂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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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 豹子頭誤入白虎堂(1 / 1)

有詩寫道:人活在世上若能平安度過七旬,何必日夜操勞費儘精神。世間之事到頭來終有儘頭,虛幻的繁華如過眼雲煙並非真實。貧窮富貴皆由天定,事業功名不過是縫隙中的塵埃。得到便宜時彆高興太早,報應遠在兒孫,近則就在自身。

話說在酸棗門外那三二十個遊手好閒、不成器的潑皮當中,有兩個領頭的,一個叫過街老鼠張三,一個叫青草蛇李四。這兩人帶頭迎向魯智深,而魯智深恰好走到糞窖邊,看到這夥人都站在窖邊,一動也不動,齊聲說道:“俺們特地來給和尚道喜。”魯智深說:“你們既然是鄰舍街坊,就都到廨宇裡坐吧。”張三、李四順勢就跪在地上,不肯起來,一心指望和尚來扶他們,好趁機動手。魯智深見狀,心裡頓時起了疑:“這夥人不三不四,又不肯靠近前來,莫不是想算計灑家?他們倒像是來捋虎須的,俺且走上前去,讓這夥人見識見識灑家的厲害。”

魯智深大踏步走到眾人麵前。張三、李四說道:“小人兄弟們特地來參拜師父。”嘴上這麼說,一邊就向前湊,一個去抓魯智深的左腳,一個去抓右腳。魯智深哪能讓他們得手,右腳迅速抬起,“騰”的一聲,先把李四踢進了糞窖裡。張三剛想跑,魯智深左腳又起,把兩個潑皮都踢進了糞窖裡,兩人在裡麵掙紮不已。後麵那二三十個破落戶,驚得目瞪口呆,都想逃走,魯智深大喝一聲:“跑一個,就扔一個下去!跑兩個,就扔兩個下去!”眾潑皮嚇得一動也不敢動。隻見張三、李四在糞窖裡探出頭來。原來這糞窖深得像沒底一樣,兩人渾身沾滿了臭屎,頭發上爬滿了蛆蟲,站在糞窖裡喊道:“師父,饒了我們吧!”魯智深喝道:“你們這些潑皮,快把這兩個家夥拉上來,我就饒了你們眾人。”眾人趕忙把他倆救了上來,攙扶到葫蘆架邊,那一身的惡臭,旁人都不敢靠近。魯智深嗬嗬大笑道:“你們這兩個蠢貨,先去菜園的池子裡洗乾淨,再過來和你們眾人說話。”兩個潑皮洗了半天,眾人又脫了件衣服給他們穿上。

魯智深喊道:“都到廨宇裡來坐著說話。”魯智深先在中間坐下,指著眾人說:“你們這夥人,彆想瞞過灑家,你們都是些什麼人,跑到這裡來戲弄灑家?”張三、李四和一眾夥伴一起跪下,說道:“小人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裡,都靠賭博討錢過日子。這片菜園就是我們的衣食來源,大相國寺幾次派人來整治我們,都沒能成功。師父您是從哪裡來的高僧?這麼厲害!相國寺裡可從沒見過像您這樣的師父。今天我們心甘情願聽您差遣。”魯智深說:“灑家原本是關西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下的提轄官,因為殺的人多,所以情願出家,從五台山來到這裡。灑家俗姓魯,法名智深。彆說你們這三二十個人,就算是在千軍萬馬之中,俺也敢殺進殺出!”眾潑皮連連稱是,拜謝之後便離開了。魯智深自己回到廨宇裡的房間,收拾整理後便休息了。

第二天,眾潑皮商量著湊了些錢物,買了十瓶酒,牽了一頭豬,來請魯智深。在廨宇裡安排妥當後,請魯智深坐在中間,那二三十個潑皮在兩邊依次坐定,開始飲酒。魯智深說:“何必如此破費,讓你們眾人花錢。”眾人說:“我們有福氣,今天能有師父在這裡,給我們眾人做主。”魯智深聽了十分高興。酒喝到半醉的時候,有人唱歌,有人說話,有人拍手,有人歡笑。正在熱鬨之際,隻聽到門外老鴉“哇哇”地叫。眾人中有人扣著牙齒,齊聲說道:“赤口上天,白舌入地。”魯智深問:“你們瞎折騰什麼?”眾人說:“老鴉叫,怕是要有口舌是非。”魯智深說:“哪來的這種說法!”那個負責種菜的道人笑著說:“牆角邊的綠楊樹上新添了一個老鴉巢,每天從早叫到晚。”眾人說:“拿個梯子上去,把那巢拆了就好了。”有幾個人說:“我們這就去。”魯智深也趁著酒興,和大家一起到外麵看,果然看到綠楊樹上有一個老鴉巢。眾人說:“把梯子架上去拆了,也能落得耳根清淨。”李四說:“我不用梯子,爬上去拆。”魯智深看了看樹,走到樹前,脫掉直裰,用右手向下,把身子倒著撐住,再用左手抓住樹乾上半截,然後一用力,竟將那株綠楊樹連根拔起。眾潑皮見了,一齊拜倒在地,大喊:“師父不是凡人,簡直就是真羅漢!沒有千萬斤的力氣,怎麼能拔得起來!”魯智深說:“這有什麼了不起!明天都來看灑家演練武藝、擺弄器械。”眾潑皮當晚各自散去。從第二天開始,這二三十個破落戶徹底服了魯智深,每天都帶著酒肉來請魯智深,看他演練武藝、打拳。

過了幾天,魯智深心想:“每天都吃他們的酒食,今天灑家也安排些酒菜回請他們。”於是叫道人去城裡買了幾樣果子,打了兩三擔酒,殺了一口豬和一隻羊。當時正是三月底,天氣炎熱。魯智深說:“天氣熱!”讓道人在綠槐樹下鋪上蘆席,請那些潑皮團團圍坐。大碗斟酒,大塊切肉,讓眾人吃得飽飽的,然後再吃果子、喝酒。酒興正濃的時候,眾潑皮說:“這幾天看師父展示力氣,卻沒見過師父的兵器,能不能請師父給我們展示一下?”魯智深說:“說得有理。”便自己回房取出渾鐵禪杖,這禪杖頭尾長五尺,重六十二斤。眾人看了,都大吃一驚,都說:“沒有水牛般大小的力氣,怎麼使得動!”魯智深接過來,颼颼地舞動起來,渾身上下,沒有半點差錯。眾人看了,齊聲喝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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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智深正舞得酣暢淋漓,隻見牆外一個官人看到,大聲喝彩道:“真的使得好!”魯智深聽到,停下手中的禪杖看去,隻見牆缺邊站著一個官人。這官人是怎樣的打扮呢?但見: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,腦後戴著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。身穿一件單綠羅團花戰袍,腰係一條雙搭尾龜背銀帶。腳穿一對磕瓜頭朝樣皂靴,手中拿著一把折疊紙西川扇子。

這官人生得豹頭環眼,燕頷虎須,身材八尺左右,年紀在三十四五年紀,嘴裡說道:“這位師父果然不凡,器械使得真好!”眾潑皮說:“這位教頭喝彩,那肯定是好。”魯智深問道:“那軍官是誰?”眾人說:“這位官人是八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林武師,名叫林衝。”魯智深說:“何不請他進來相見?”於是林教頭便翻牆進來。兩人在槐樹下相見,一起坐下。林教頭問道:“師兄是哪裡人氏?法號叫什麼?”魯智深說:“灑家是關西魯達。因為殺的人多,所以情願出家。年輕時也曾到過東京,認識令尊林提轄。”林衝十分高興,當下就與魯智深結拜為兄弟。魯智深問:“教頭今天怎麼會到這裡來?”林衝回答道:“剛才和拙荊一起到隔壁嶽廟裡還香願。林衝聽到有人使棒,看得入神,就讓女使錦兒陪著妻子去廟裡燒香,自己在這裡等著,沒想到能遇到師兄。”魯智深說:“灑家剛到這裡,正沒什麼相識的人,多虧這幾個兄弟每天相伴,如今又得教頭不嫌棄,結拜為兄弟,真是太好了。”便叫道人再添些酒來招待大家。

才喝了三杯酒,隻見女使錦兒慌慌張張、滿臉通紅地在牆缺邊叫道:“官人,彆坐著了!娘子在廟裡和人起爭執了!”林衝連忙問道:“在哪裡?”錦兒說:“就在五嶽樓下麵,遇到個耍無賴的,把娘子攔住,不肯放。”林衝急忙說:“師兄,回頭再來看您,見諒,見諒!”林衝告彆魯智深,急忙跳過牆缺,和錦兒直奔嶽廟而去。跑到五嶽樓一看,隻見幾個人拿著彈弓、吹筒、粘竿,都站在欄杆邊。樓梯上有個年輕後生,獨自背對著眾人,攔住林衝的娘子說:“你跟我上樓去,有話和你說。”林衝娘子紅著臉說:“清平世界,這是什麼道理,竟敢調戲良家婦女!”林衝趕到跟前,一把扳過那後生的肩膀,喝道:“調戲良家婦女,該當何罪!”剛要揮拳打下去,卻認出是自己的上司高太尉的乾兒子高衙內。原來高俅剛發跡的時候,沒有親生兒子,無人幫襯,所以把高阿叔高三郎的兒子過繼過來做乾兒子。本來是叔伯兄弟,卻成了乾父子關係,因此高太尉十分寵愛他。那家夥在東京倚仗權勢,橫行霸道,專門喜歡調戲人家的妻女。京城的人都懼怕他的權勢,誰敢和他理論,都叫他花花太歲。

當時,林衝一把將那後生扳過來,卻發現竟然是自己的上司高太尉的乾兒子高衙內,頓時手腳都軟了下來。高衙內說道:“林衝,這關你什麼事,你來多管閒事?”原來,高衙內不認識林衝的娘子,如果他知道那是林衝的妻子,也就不會有這場鬨劇了。見林衝沒有動手,高衙內才敢這麼囂張地說話。眾多閒漢見鬨起了事,趕忙一起圍過來勸道:“教頭彆見怪,衙內不認識,多有冒犯。”林衝心中怒氣未消,雙眼圓睜,狠狠地盯著高衙內。眾閒漢勸住了林衝,又簇擁著高衙內出了廟,上馬離去。

林衝帶著妻子和女使錦兒,也從廊下走出來,隻見魯智深提著鐵禪杖,帶著那二三十個破落戶,大步流星地衝進廟來。林衝見了,喊道:“師兄,你這是要去哪裡?”魯智深說:“我來幫你打架!”林衝說:“原來是本官高太尉的衙內,他不認識我的妻子,一時無禮。我本想痛打那家夥一頓,可看在太尉的麵子上,實在不好下手。自古道:不怕官,隻怕管。我林衝吃著他的俸祿,暫且就饒他這一次吧。”魯智深說:“你怕他本官太尉,灑家可不怕他!要是俺撞見那混蛋,先讓他吃灑家三百禪杖再說。”林衝見魯智深喝醉了,便說:“師兄說得對。我剛才被眾人勸住,暫且饒他這一回。”魯智深說:“以後但凡有什麼事,就來叫灑家,灑家幫你去料理。”眾潑皮見魯智深醉了,便扶著他說:“師父,咱們先回去,明天再相聚。”魯智深提著禪杖說:“阿嫂彆見怪,莫要笑話。阿哥,明天再相見。”魯智深告彆後,便和潑皮們走了。林衝領著娘子和錦兒踏上回家的路,心中卻一直鬱鬱寡歡。

再說那高衙內,自從見了林衝娘子,又被林衝衝散,心中對她十分著迷,整天悶悶不樂,回到府中後也是唉聲歎氣,滿心鬱悶。過了兩三天,眾多閒漢都來伺候,見衙內一副心煩意亂、坐立不安的樣子,便都散去了。其中有一個幫閒的,名叫乾鳥頭富安,他明白高衙內的心思,便獨自一個人到府中伺候。見高衙內在書房中閒坐,富安走上前去說:“衙內最近麵色不佳,心情也不好,一定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吧。”高衙內說:“你怎麼知道?”富安說:“小子一猜就中。”衙內問:“你猜我心裡因為什麼事不開心?”富安說:“衙內是在想念那姓林的娘子吧。我猜得對不對?”衙內笑著說:“你猜對了。隻是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能得到她。”富安說:“這有什麼難的!衙內你是怕林衝是條好漢,不敢欺負他,其實這也沒什麼。他現在在太尉帳下聽使喚,拿著豐厚的俸祿,怎麼敢得罪太尉呢?輕的話,就把他刺配充軍;重的話,直接要了他的性命。小的我想出了一條計策,能讓衙內得到她。”高衙內聽了,忙說:“自從見了那麼多漂亮女子,不知怎麼的,就隻喜歡她,心裡著了迷,一直不開心。你要是有辦法能讓我得到她,我一定重重賞你。”富安說:“門下有個知心腹的陸虞候陸謙,他和林衝關係最好。明天衙內你躲在陸虞候家樓上的深閣裡,擺下些酒食,讓陸謙去請林衝出來吃酒。把林衝騙到樊樓的深閣裡喝酒,小的我就去他家對林衝娘子說:‘你丈夫教頭和陸謙吃酒,突然一口氣沒上來,暈倒在樓上了,叫娘子你快去看看。’把她騙到樓上。婦人家一般水性楊花,見了衙內你這樣風流的人物,再用些甜言蜜語哄她,她肯定會答應的。小的我這條計策怎麼樣?”高衙內拍手叫好:“好計策!就今晚派人去把陸虞候叫來,把這事吩咐下去。”原來,陸虞候家就在高太尉家隔壁的巷子裡。第二天,他們商量好計策,陸虞候雖然心裡不情願,但也沒辦法,為了讓衙內高興,隻好不顧與林衝的朋友交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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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林衝,這幾天一直心情煩悶,連街都懶得去。巳牌時分,聽到門口有人喊道:“教頭在家嗎?”林衝出來一看,原來是陸虞候,連忙說道:“陸兄怎麼來了?”陸謙說:“特地來探望你,兄長怎麼這幾天都沒在街上露麵呢?”林衝說:“心裡煩悶,沒出去。”陸謙說:“我陪兄長去喝幾杯,解解悶。”林衝說:“先坐會兒,喝杯茶。”兩人喝了茶後起身。陸虞候對林衝娘子說:“阿嫂,我和兄長回家去喝幾杯。”林衝娘子趕到布簾下,喊道:“大哥,少喝點,早點回來。”

林衝和陸謙出了門,在街上閒逛了一會兒。陸虞候說:“兄長,咱們彆回家了,就在樊樓裡喝兩杯吧。”當時,兩人上到樊樓,找了個閣子,叫來酒保,吩咐他取兩瓶上好的酒,再拿些稀奇的果子和下酒菜。兩人閒聊起來,林衝歎了口氣,陸虞候問:“兄長為何歎氣?”林衝說:“賢弟你不知道,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,卻遇不到明主,隻能屈居在小人之下,受這種窩囊氣!”陸虞候說:“如今禁軍中雖然有幾個教頭,但誰的本事能比得上兄長你呢?太尉又很看重你,你這是受誰的氣呢?”林衝便把前幾天高衙內的事情告訴了陸虞候,陸虞候說:“衙內肯定不認識嫂子。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,兄長不必忍氣,咱們隻管喝酒。”林衝喝了八九杯酒,因為要小解,便起身說:“我去方便一下就來。”林衝下了樓,出了酒店門,朝東邊的小巷裡走去。解完手後,他轉身走出巷口,隻見女使錦兒喊道:“官人,可算找到你了,原來你在這兒!”林衝急忙問道:“怎麼了?”錦兒說:“官人和陸虞候出來後,還不到半個時辰,就有一個漢子慌慌張張地跑到家裡,對娘子說:‘我是陸虞候家的鄰居。你家教頭和陸謙吃酒,突然一口氣上不來,就暈倒了,叫娘子你趕緊去看看。’娘子聽了,連忙請隔壁的王婆幫忙看家,然後和我跟著那漢子去了,一直走到太尉府前小巷內的一戶人家。上了樓,隻見桌子上擺著些酒食,卻不見官人。正準備下樓,就看見前幾天在嶽廟裡騷擾娘子的那個後生出來說:‘娘子稍坐會兒,你丈夫馬上就來了。’我慌慌張張地下樓時,隻聽到娘子在樓上喊‘殺人’。所以,我到處找官人找不到,正好碰到賣藥的張先生,他說:‘我在樊樓前路過,看見教頭和一個人進去吃酒了。’所以我就趕緊跑到這兒來了。官人,你快去吧!”

林衝聽了,大吃一驚,也顧不上女使錦兒,三步並作兩步,跑到陸虞候家。他衝上樓梯,卻發現樓門緊閉,隻聽到娘子喊道:“清平世界,為什麼把我良家婦女關在這裡!”又聽到高衙內說:“娘子,可憐可憐我吧!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,聽了我的話也會心軟的!”林衝站在樓梯上,喊道:“大嫂,開門!”那婦人聽到是丈夫的聲音,趕忙來開門,高衙內吃了一驚,趕忙打開樓窗,跳牆逃走了。林衝上了樓,沒找到高衙內,便問娘子:“那家夥沒對你怎麼樣吧?”娘子說:“沒有。”林衝一氣之下,把陸虞候家砸了個粉碎,然後帶著娘子下了樓。出了門一看,鄰居家兩邊的門都緊閉著。女使錦兒迎了上來,三個人一起回家去了。

林衝拿了一把解腕尖刀,徑直跑到樊樓前去尋找陸虞候,卻也沒找到。於是,他又回到陸虞候家門前等了一晚上,也沒見他回家,林衝隻好自己回去了。娘子勸道:“我又沒被他欺負,你彆亂來。”林衝說:“那陸謙這畜生太可惡了,我把他當兄弟,他居然也來騙我!要是讓我撞見高衙內,一定饒不了他。”娘子苦苦相勸,可林衝哪裡肯聽,執意要出門。陸虞候躲在太尉府內,也不敢回家。林衝一連等了三天,都沒見到陸虞候的蹤影。太尉府前的人見林衝臉色不好,誰也不敢問他。

第四天吃午飯的時候,魯智深徑直來到林衝家探望,問道:“教頭,怎麼這幾天都不見你露麵?”林衝回答說:“小弟瑣事纏身,沒能去探望師兄。既然師兄到我家來,本應該略備薄酒招待,無奈一時準備不周全,不如和師兄一起上街逛逛,在集市上喝兩杯,怎麼樣?”魯智深說:“好啊。”兩人一起上街,喝了一天的酒,還約定第二天再相會。從那以後,林衝每天都和魯智深上街喝酒,把這件事漸漸淡忘了。

再說高衙內,自從那天在陸虞候家樓上被嚇了一跳,跳牆逃走後,一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太尉,因此在府中臥病不起。陸虞候和富安兩個人到府裡看望衙內,見他麵容憔悴,精神萎靡,陸謙問:“衙內為什麼這麼沒精神,心情不好呢?”衙內說:“不瞞你們說,我為了林衝的老婆,兩次都沒能得手,還被他嚇了一跳,這病越來越嚴重了。照這樣下去,恐怕半年三個月內,性命都難保。”兩人說:“衙內彆擔心,這事就包在我們兩個身上,無論如何也要讓你和那婦人在一起,除非她自己上吊死了,否則一定幫你達成心願。”正說著,府裡的老都管也來看衙內的病。隻見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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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衙內身上不癢也不疼,卻一會兒冷一會兒熱;心裡煩躁不安,肚子裡又飽又餓。白天忘了吃飯,晚上睡不著覺。對爹娘無法訴說心中的怨恨,見了相識的人也羞於見人。七魄悠悠蕩蕩,仿佛在等待著去鬼門關;三魂搖搖晃晃,似乎已經被安排在了橫死的名冊裡。

陸虞候和富安見老都管來問病,兩人商量道:“隻能這麼辦了。”等老都管看完病出來,兩人把老都管拉到僻靜的地方說:“要想衙內的病好,隻有讓太尉知道這件事,設法害了林衝的性命,這樣才能讓衙內和那婦人在一起,衙內的病才能好。如果不這麼做,衙內的性命肯定保不住。”老都管道:“這好辦,老漢今晚就去稟報太尉。”兩人說:“我們已經有了計策,就等你的回音了。”

到了晚上,老都管前來拜見太尉高俅,說道:“衙內得的不是彆的病,病根就在林衝的老婆身上。”高俅問道:“什麼時候見到他老婆的?”都管稟告說:“就是上個月二十八號,在嶽廟裡見到的,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。”接著又把陸虞候設的計策詳細地說了一遍。高俅說:“這樣啊,就因為他老婆,怎麼害林衝呢?我想來想去,要是為了憐惜林衝一個人,卻丟了我孩兒的性命,那可怎麼辦才好?”都管說:“陸虞候和富安有主意。”高俅說:“既然這樣,叫他們二人來商議商議。”老都管馬上把陸謙、富安叫到堂裡,兩人進來後行了個禮。高俅問道:“我這小衙內的事,你們兩個有什麼辦法?要是能治好我孩兒的病,我自然會提拔你們二人。”陸虞候上前稟告道:“恩相,隻有這麼這麼辦才行。”高俅聽了,拍手叫好:“好計策!你們兩個明天就去辦。”暫且按下這事不表。

再說林衝,每天都和魯智深一起喝酒,漸漸把高衙內那檔子事拋在了腦後。有一天,兩人一起走到閱武坊巷口,看見一個大漢,頭戴一頂抓角兒頭巾,穿著一件舊戰袍,手裡拿著一口寶刀,刀上插著個草標,站在街上,嘴裡自言自語地說:“碰不到識貨的人,真是埋沒了我這口寶刀啊!”林衝沒理會,隻顧和魯智深說著話往前走。那大漢又跟在後麵說:“好一口寶刀,可惜遇不到識貨的人!”林衝還是隻顧和魯智深走著,聊得正起勁。那大漢又在背後說道:“這麼大一個東京城,竟然沒有一個識得兵器的人!”林衝聽了這話,回過身來,那大漢“颼”的一下把刀拔了出來,刀身明晃晃的,耀眼奪目。也該林衝有事,他突然說道:“拿過來給我看看!”那大漢把刀遞了過來,林衝接在手裡,和魯智深一起看。隻見:

刀身散發著清冷的光芒,寒氣逼人。遠看就像玉沼裡的春冰,近看仿佛是瓊台上的瑞雪。刀身上花紋密布,鬼神見了都會心驚;那氣勢縱橫磅礴,奸邪之徒見了也會膽寒。就算是太阿、巨闕這樣的名刀,也難以與之相比,乾將、莫邪在它麵前也顯得普通了。

當時林衝看了,吃了一驚,脫口而出:“好刀!你打算賣多少錢?”那大漢說:“要價三千貫,實價二千貫。”林衝說:“這刀確實值二千貫,隻是沒有識貨的買家。你要是一千貫肯賣,我就買了。”那大漢說:“我急著用錢,你要是真心想要,少五百貫,實要一千五百貫。”林衝說:“我就出一千貫,賣的話我就買。”那大漢歎了口氣說:“這簡直是把金子當生鐵賣了。罷了,罷了!一文錢也不能少我的。”林衝說:“跟我回家,取錢給你。”轉身對魯智深說:“師兄先在茶房裡稍等一會兒,小弟馬上就來。”魯智深說:“灑家先回去,明天再相見。”林衝告彆了魯智深,帶著賣刀的大漢回家取錢給他。把銀子折算成貫數,如數付給了他,然後問那大漢:“你這口刀是從哪裡得來的?”那大漢說:“是小人祖上留下來的。因為家道中落,沒辦法,才拿出來賣。”林衝問:“你祖上是誰?”那大漢說:“要是說出來,真是丟人!”林衝便不再追問。那大漢拿了銀子就走了。林衝把這口刀翻來覆去看了一遍,讚歎道:“真是一口好刀!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寶刀,他一直不肯輕易給人看,我好幾次想借來看看,他都不肯拿出來。今天我也買了這口好刀,以後慢慢和他比試比試。”林衝當晚愛不釋手,看了一整晚,夜裡把刀掛在牆上,天還沒亮,又起來看那口刀。

第二天巳牌時分,隻聽到門口有兩個承局喊道:“林教頭,太尉有令,聽說你買了一口好刀,讓你馬上帶著刀去比看。太尉在府裡專門等著呢。”林衝聽了,說道:“又是哪個多嘴的去報告了。”兩個承局催促著林衝穿好衣服,拿上那口刀,跟著他們就走。一路上,林衝說:“我在府裡沒見過你們。”兩個人說:“小人是最近才來當差的。”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太尉府前,走進大廳,林衝停住了腳步。兩個承局又說:“太尉在裡麵的後堂坐著呢。”他們繞過屏風,來到後堂,卻沒看到太尉,林衝又停住了。兩個承局又說:“太尉就在裡麵等著你呢,讓我們帶教頭進去。”又過了兩三道門,來到一個地方,四周都是綠色的欄杆。兩個承局又把林衝帶到堂前,說:“教頭,你就在這兒稍等,我們進去稟報太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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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衝拿著刀,站在屋簷前,兩個承局自己進去了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,還不見他們出來。林衝心裡起了懷疑,探頭往簾子裡一看,隻見屋簷前額上有四個青字,寫著“白虎節堂”。林衝猛地醒悟過來:“這節堂是商議軍機大事的地方,我怎麼能無緣無故地進去呢,這不合規矩!”他急忙轉身,隻聽到靴子響、腳步聲,一個人從外麵走進來,林衝一看,不是彆人,正是他的上司高太尉。林衝見了,拿著刀向前行禮。太尉大聲喝道:“林衝,沒有傳喚你,你怎麼敢擅自進入白虎節堂!你知道法度嗎?你手裡拿著刀,難道是來刺殺本官的?有人跟我說,你兩三天前拿著刀在府前等候,一定是心懷不軌。”林衝躬身稟告道:“恩相,剛才是兩個承局叫我,說拿刀來比看。”太尉喝道:“承局在哪裡?”林衝說:“恩相,他們兩個已經進堂裡去了。”太尉說:“胡說!什麼承局敢進我府堂裡來。左右,給我把這小子拿下!”話還沒說完,旁邊耳房裡走出二十多個人,把林衝橫拖倒拽,就像皂雕追捕紫燕,猛虎吞噬羊羔一樣。高太尉大怒道:“你身為禁軍教頭,竟然連法度都不知道。為什麼手持利刃,擅自進入節堂,想要刺殺本官?”喝令左右把林衝推倒,也不知道林衝性命如何。

正是因為這件事,才引發了後麵的一係列事情:大鬨中原,縱橫海內。直教農夫背上添了造反的標記,漁父舟中插上起義的旗幟。到底林衝性命怎樣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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