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詩這樣說道:
縛虎擒龍不偶然,必須妙算出機先。
隻知悻悻全無畏,詎意冥冥卻有天。
非分功名真曉露,白來財物等浮煙。
到頭撓擾為身累,辜負日高花影眠。
話說當時朱仝對眾人說:“要是讓我上山,你們就殺了黑旋風,給我出了這口氣,我就答應。”李逵聽了,憤怒地說:“你敢咬我?這是晁、宋二位哥哥的命令,和我有什麼關係!”朱仝怒火更盛,又要和李逵拚命,吳用、雷橫和柴進三人趕忙再次勸住。朱仝說:“隻要有黑旋風在,我死也不上山!”柴進說:“這倒也容易,我有個辦法,就讓李大哥留在我這裡好了。你們三個先上山,了卻晁、宋二公的心意。”朱仝又問:“現在出了這檔子事,知府肯定會發文到鄆城縣追捕,捉拿我的家小,這可怎麼辦?”吳學究說:“您放心,這個時候宋公明多半已經把您的家眷都接到山上了。”朱仝這才稍稍放下心來。柴進設宴款待他們,當天就為他們送行。傍晚時分,朱仝、吳用、雷橫三人辭彆柴大官人出發,柴進讓莊客準備了三匹馬,一直送到關外。臨彆時,吳用又叮囑李逵:“你可得小心,就在大官人莊上住些日子,千萬彆胡亂惹事連累彆人。等半年三個月,等朱仝氣消了,再派人來接你回山。說不定到時候也會請柴大官人入夥。”三人上馬離去。
暫且不說柴進和李逵回莊的事,單說朱仝跟著吳用、雷橫前往梁山泊入夥。他們走了一段路,出了滄州地界,莊客便騎著馬回去了,三人繼續趕路前往梁山泊。一路上無話,很快就到了朱貴的酒店,先派人上山寨通報消息。晁蓋、宋江帶領著大小頭目,敲鑼打鼓,一直來到金沙灘迎接。眾人相見後,各自騎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馬,然後都到聚義廳上,敘說往日情誼。朱仝說:“小弟如今承蒙各位呼喚來到山上,滄州知府肯定會發文到鄆城縣捉拿我的家小,這可如何是好?”宋江大笑道:“我讓兄長放心,嫂子和令郎已經被接到這裡好多天了。”朱仝又問:“他們現在在哪裡?”宋江說:“安置在我父親宋太公那裡,兄長可以親自去看望慰問。”朱仝十分高興。宋江派人帶朱仝徑直來到宋太公住處,朱仝見到了一家老小以及所有的細軟行李。妻子說:“最近有人送信來說,你已經在山寨入夥了,所以我們收拾行李,連夜趕到這裡。”朱仝出來後,向眾人拜謝。宋江便安排朱仝、雷橫在山頂下寨,一麵擺下筵席,連日慶賀新頭領加入,暫且不表。
再說滄州知府到了晚上,不見朱仝抱著小衙內回來,派人四處尋找了半夜。第二天,有人在林子裡發現了小衙內的屍體,報告給知府。知府聽了十分憤怒,親自到林子裡查看,痛哭不已,隨後備辦棺木將其火化。第二天升堂,知府便發文到各處,緝捕捉拿朱仝。鄆城縣已經申報朱仝的妻子帶著家人逃走,不知去向。公文發到各個州縣,懸賞捉拿,暫且不提。
隻說李逵在柴進莊上住了一個月左右,一天,忽然看到一個人拿著一封信急匆匆地跑到莊上。柴大官人正好迎麵碰上,接過信看了之後,大驚道:“既然如此,我隻能走一趟了。”李逵便問:“大官人,有什麼要緊事?”柴進說:“我有個叔叔柴皇城,住在高唐州。如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錫那家夥,要強占他家花園,叔叔氣得臥病在床,性命危在旦夕。想必叔叔會有遺囑之類的話要交代,特地來叫我。叔叔無兒無女,我必須親自去一趟。”李逵說:“既然大官人要去,我也跟著去一趟怎麼樣?”柴進說:“大哥願意去,那就一起走吧。”柴進馬上收拾行李,挑選了十幾匹好馬,帶上幾個莊客。第二天五更,柴進、李逵以及隨從都上了馬,離開莊院,朝著高唐州出發。一路上免不了饑餐渴飲,夜宿曉行。他們來到高唐州,進城後徑直來到柴皇城的住宅前下馬,柴進讓李逵和隨從在外麵廳房等候,自己徑直走進臥房看望叔叔柴皇城。隻見柴皇城:
麵如金紙,體似枯柴。悠悠無七魄三魂,細細隻一絲兩氣。牙關緊閉,連日水米不沾唇;心膈膨脹,整日藥丸難以下腹。隱隱耳虛聞磬響,昏昏眼暗覺螢飛。六脈微弱下沉,東嶽判官催命去;一靈縹緲遊離,西方佛子喚同行。喪門吊客已臨身,扁鵲盧醫難下手。
柴進看著柴皇城,坐在叔叔的臥榻前,放聲痛哭。柴皇城的繼室出來勸慰柴進:“大官人一路鞍馬勞頓,剛到這裡,暫且彆太傷心。”柴進施禮後,便詢問事情緣由。繼室回答說:“這裡新任知府高廉,兼管本州兵馬,他是東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,倚仗哥哥的權勢,在這裡為所欲為。還帶著一個妻舅殷天錫,大家都叫他殷直閣。那家夥年紀不大,卻又仗著姐夫高廉的權勢,在這裡橫行霸道,欺負百姓。有那些愛討好賣乖的人,跟他說我家宅後有個花園水亭,建造得十分精美。那家夥就帶著二三十個奸詐之徒,直接闖進家裡,到宅子後麵看了之後,就要把我們趕走,他想住進來。皇城跟他說:‘我家是皇親國戚,有先朝的丹書鐵券,任何人都不許欺侮。你怎麼敢強占我的住宅?要把我們老小便往哪裡趕?’那家夥根本不聽,非要我們搬走。皇城去拉扯他,反而被他推搡毆打,因此受了這口氣,一病不起,飲食不進,服藥也沒有效果,眼看是活不長了。今天大官人來了,能拿個主意,即便有個三長兩短,我們也不再擔憂了。”柴進回答說:“嬸嬸放心,隻管請好的醫士給叔叔調治。隻要涉及到家族事務,小侄自然會派人回滄州家裡取丹書鐵券,和他們理論。就算告到官府,甚至告到當今皇上禦前,也不怕他們。”繼室說:“皇城辦事不太得力,還是大官人出麵理論才是正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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柴進看望了叔叔一會兒,便出來把詳細情況告訴了李逵和隨從。李逵聽了,跳起來說:“這家夥太不講道理了!我有大斧在,讓他吃我幾斧,然後再商量。”柴進說:“李大哥,你先消消氣,無緣無故跟他動粗乾什麼?他雖然倚仗權勢欺負人,但我們家有皇上的護持聖旨。在這裡和他理論不通,可京師裡也有比他更厲害的,有明確的條例,我們可以和他打官司。”李逵說:“條例,條例!要是都按條例來,天下就不會亂了!我看先打了再說。那家夥要是去告狀,連那個鳥官一起砍了。”柴進笑著說:“怪不得朱仝要跟你拚命,見都不想見你。這裡是州城之內,怎麼能和你在山寨裡一樣橫行無忌。”李逵說:“州城又怎樣!江州沒有軍馬,我不也照樣殺人?”柴進說:“等我看看情況,需要大哥幫忙的時候,再請你出手。沒事的時候你就在房裡待著。”
正說著,裡麵的侍妾急忙來請大官人去看望柴皇城。柴進走進裡麵臥榻前,隻見柴皇城流著眼淚,對柴進說:“賢侄誌氣不凡,沒有辱沒祖宗。我今天被殷天錫毆打致死,你看在我們骨肉親情的份上,親自帶著書信到京師攔駕告狀,為我報仇。我在九泉之下,也會感激賢侄的這份心意。保重,保重!我也不再多囑咐了!”說完,便斷了氣。柴進痛哭了一場。繼室擔心柴進過度悲傷而昏厥,勸住他說:“大官人,悲傷的日子還長,先商量後事吧。”柴進說:“誓書在我家裡,沒帶過來,得連夜派人去取,還得帶到東京去告狀。叔叔的靈柩,先安排棺槨盛殮,穿上孝服,再做打算。”柴進讓人按照官製規格備辦內棺外槨,依照禮儀鋪設靈位,全家人都穿上重孝,舉家哀悼。李逵在外麵聽到堂裡傳來哭聲,氣得摩拳擦掌,詢問隨從,他們都不肯說。宅子裡請了僧人做法事超度亡魂。
到了第三天,隻見殷天錫騎著一匹跑得飛快的馬,帶著二三十個閒漢,手裡拿著彈弓、川弩、吹筒、氣球、拈竿、樂器,在城外遊玩了一圈,喝得有五六分醉,裝出一副醉醺醺、顛三倒四的樣子,徑直來到柴皇城的住宅前。他勒住馬,大聲叫嚷著讓裡麵管家的人出來說話。柴進聽說後,身著一身孝服,急忙出來應對。殷天錫騎在馬上問道:“你是這家的什麼人?”柴進回答說:“小人是柴皇城的親侄子柴進。”殷天錫說:“我前幾天就吩咐過,讓你們家搬出去,為什麼不聽我的話?”柴進解釋道:“因為叔叔臥病在床,不方便挪動。昨天夜裡叔叔已經去世了,等過了斷七,我們就搬出去。”殷天錫罵道:“放屁!我隻給你三天時間,必須搬出去!三天之後還不搬,就先把你枷起來,打你一百棍!”柴進說:“直閣大人,你彆太欺負人!我家也是皇親國戚,有先朝太祖賜予的丹書鐵券,誰敢不敬重?”殷天錫大聲喝道:“拿出來給我看看!”柴進說:“丹書鐵券在滄州家裡,已經派人去取了。”殷天錫大怒,吼道:“你這是胡說八道!就算有誓書鐵券,我也不怕!左右的人,給我打這個家夥!”眾人剛要動手,黑旋風李逵在門縫裡看得清清楚楚,聽到他們要打柴進,立刻猛地拉開房門,大吼一聲,徑直衝到馬邊,一把將殷天錫從馬上揪了下來,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。那二三十個閒漢見狀,想要衝上來搶奪,李逵身手敏捷,一出手就打倒了五六個,其他人嚇得一哄而散。李逵提起殷天錫,拳腳相加,柴進在一旁怎麼勸都勸不住。等李逵停手時,再看殷天錫,早已沒了氣息。有詩為證:
慘刻侵謀倚橫豪,豈知天憲竟難逃。
李逵猛惡無人敵,不見閻羅不肯饒。
李逵把殷天錫打死在地,柴進心裡叫苦不迭,趕忙拉著李逵到後堂商量對策。柴進說:“看來馬上就會有人來,你在這裡已經沒法安身了。官司的事我來應付,你趕快回梁山泊去吧。”李逵說:“我一走,肯定會連累你。”柴進說:“我有誓書鐵券護身,你趕緊走,事不宜遲。”李逵拿起雙斧,帶上盤纏,從後門出去,獨自朝著梁山泊方向奔去。
沒過多久,就見二百多人,各自拿著刀杖槍棒,果然把柴皇城家團團圍住。柴進見他們來抓人,便主動出來說:“我跟你們到府裡去分辯。”眾人先把柴進綁了起來,然後進屋搜捕那個行凶的黑大漢,沒找到人,就隻把柴進押到了州衙。柴進在公堂上當廳跪下。知府高廉聽說自己的舅子殷天錫被打死了,正在廳上咬牙切齒、氣憤不已,就等著抓人。見柴進被押來,立刻命人把柴進推倒在廳前的台階下,高廉喝道:“你怎麼敢打死我的殷天錫!”柴進申訴道:“小人是柴世宗的嫡派子孫,家裡有先朝太祖賜予的誓書鐵券,現在住在滄州。因為叔叔柴皇城病重,我特地來看望,不幸他已經去世,現在還停靈在家。殷直閣帶著二三十人到家裡,非要把我們趕出去,不容我分說,還喝令眾人毆打我們,是莊客李大出手救護,一時失手打死了人。”高廉喝道:“李大現在在哪裡?”柴進說:“他心裡害怕,逃走了。”高廉說:“他不過是個莊客,沒有你的指使,怎麼敢打死人!你又故意放他逃走,還想瞞過官府。你這小子,不打你怎麼肯招供!牢子們,動手,給我狠狠地打!”柴進喊道:“莊客李大是為了救主,誤打死人,和我沒關係。我們家有先朝太祖的誓書,怎麼能隨便用刑打我?”高廉問:“誓書在哪裡?”柴進說:“已經派人回滄州去取了。”高廉大怒,喝道:“你這分明是抗拒官府!左右的人,再加把勁,往死裡打!”眾人一擁而上,把柴進打得皮開肉綻,鮮血直流,柴進無奈,隻得招認是“指使莊客李大打死殷天錫”。隨後,官府給他戴上二十五斤重的死囚枷,關進了牢裡。殷天錫的屍體經過檢驗後,自行用棺木埋葬,暫且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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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夫人一心要為兄弟報仇,就讓丈夫高廉查抄了柴皇城的家產,監禁了家裡的人口,霸占了房屋和花園。柴進隻能在牢裡受苦。
再說李逵連夜逃回梁山泊,回到山寨後,去見眾頭領。朱仝一見到李逵,頓時怒火中燒,惡向膽邊生,抄起一條樸刀,徑直朝李逵衝過去。黑旋風李逵也拔出雙斧,準備和朱仝打鬥。晁蓋、宋江以及眾頭領趕忙一起上前勸阻。宋江向朱仝賠禮說:“之前殺了小衙內,這不是李逵一個人的主意,而是軍師吳學究因為請兄長你不肯上山,臨時定下的計策。如今你已經來到山寨,就彆再記恨了,大家同心協力,共同興舉大義,彆讓外人看笑話。”說完,便讓李逵向朱仝賠禮。李逵瞪大了眼睛,叫嚷道:“他憑什麼這麼牛!我也在山寨出了不少力,他又沒立過什麼功勞,憑什麼讓我給他賠禮!”宋江說:“兄弟,畢竟是你殺了小衙內。雖然是軍師的命令,但論輩分,他也是你哥哥。看在我的麵子上,給他賠個不是,我給你行禮還不行嗎。”李逵被宋江苦苦勸說,沒辦法,隻好說:“我不是怕你,是哥哥你逼我,沒辦法,我給你賠禮。”李逵被宋江逼得沒辦法,隻好放下雙斧,給朱仝拜了兩拜,朱仝這才消了氣。山寨裡,晁蓋頭領吩咐安排筵席,為他們兩人和解。
李逵接著說:“柴大官人去高唐州看望生病的親叔叔柴皇城,沒想到本州高知府的妻舅殷天錫要強奪他們的屋宇花園,還打罵柴進,我一氣之下,打死了殷天錫那家夥。”宋江聽了,大吃一驚,說:“你自己跑了,可柴大官人肯定要吃官司了。”吳學究說:“兄長彆著急。等戴宗回山,就會有消息了。”李逵問道:“戴宗哥哥去哪裡了?”吳用說:“我擔心你在柴大官人莊上惹出禍事,特地派他去叫你回山。他到了那裡沒見到你,肯定會去高唐州找你。”
話還沒說完,隻見小校前來報告:“戴院長回來了。”宋江連忙去迎接,回到堂上坐下後,馬上詢問柴大官人那件事的情況。戴宗回答說:“我到了柴大官人莊上,得知他和李逵一起去了高唐州。我就直接去那裡打聽消息,隻聽滿城的人都在傳,殷天錫因為爭搶柴皇城的莊屋,被一個黑大漢打死了,現在柴大官人受牽連,被關進了牢裡。柴皇城一家的人口和家產都被抄沒了。柴大官人的性命危在旦夕。”晁蓋說:“這個黑廝又闖禍了,走到哪裡都惹事。”李逵說:“柴皇城被他打傷,氣得死了,他還來霸占人家房屋,還喝令手下打柴大官人,就算是活佛也忍不了!”
晁蓋說:“柴大官人一直對山寨有恩,如今他有難,我們怎麼能不去救他。我親自去一趟。”宋江說:“哥哥是山寨之主,怎麼能輕易出動。我和柴大官人以前有交情,我願意替哥哥下山去救他。”吳學究說:“高唐州城雖然不大,但人口密集,兵多糧足,不可輕視。煩請林衝、花榮、秦明、李俊、呂方、郭盛、孫立、歐鵬、楊林、鄧飛、馬麟、白勝十二位頭領,帶領五千馬步軍兵作為前隊先鋒。中軍主帥由宋公明、我,再加上朱仝、雷橫、戴宗、李逵、張橫、張順、楊雄、石秀十位頭領,帶領三千馬步軍兵策應。”總共二十二位頭領,辭彆了晁蓋等人。前部人馬已經離開山寨,中軍主將宋江、吳用率領著大隊人馬,朝著高唐州進發。隊伍十分整齊,隻見:
繡旗飄號帶,畫角間銅鑼。三股叉、五股叉,燦燦秋霜;點鋼槍、蘆葉槍,紛紛瑞雪。蠻牌遮路,強弓硬弩當先;火炮隨車,大戟長戈擁後。鞍上將似南山猛虎,人人好鬥偏爭;坐下馬如北海蒼龍,騎騎能衝敢戰。端的槍刀流水急,果然人馬撮風行。
梁山泊的前軍已經到達高唐州地界,高廉也收到了軍卒的報告。高廉聽後,冷笑道:“你們這群草賊在梁山泊窩藏,我還正想去剿滅你們,沒想到今天你們自己送上門來,這是上天要讓我立功。左右的人,趕快傳下號令,整頓軍馬,出城迎敵,讓百姓們上城守護。”這高知府既能上馬指揮軍隊,又能下馬管理百姓,文武雙全。一聲號令傳出,帳前的都統、監軍、統領、統製、提轄等一應軍官,各自帶領軍馬,在教場上點驗完畢,眾將便部署出城迎敵。高廉手下有三百名親信軍士,號稱飛天神兵,個個都是從山東、河北、江西、湖南、兩淮、兩浙挑選出來的精壯好漢。這三百飛天神兵是怎樣的裝扮呢?但見:
頭披亂發,腦後撒一把煙雲;身掛葫蘆,背上藏千條火焰。黃抹額齊分八卦,豹皮裩儘按四方。熟銅麵具似金裝,镔鐵滾刀如掃帚。掩心鎧甲,前後豎兩麵青銅;照眼旌旗,左右列千層黑霧。疑是天蓬離鬥府,正如月孛下雲衢。
知府高廉帶領著三百神兵,披甲背劍,騎馬出了城外,把部下軍官排列成陣勢,將三百神兵列在中軍,搖旗呐喊,擂鼓鳴金,就等著敵軍到來。再說林衝、花榮、秦明率領著五千人馬趕到,兩軍相對,旗鼓相望,各自用強弓硬弩壓住陣腳。兩軍中吹起號角,敲響戰鼓。花榮、秦明帶著十位頭領,都來到陣前,勒住馬匹。頭領林衝手持丈八蛇矛,縱馬出陣,厲聲高喊道:“高唐州裡來送死的,出來!”高廉一夾馬腹,帶著三十多個軍官,都來到門旗下,勒住馬,指著林衝罵道:“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叛賊,怎麼敢進犯我的城池!”林衝喝道:“你這個殘害百姓的強盜!我早晚會殺到京師,把你和你那欺君罔上的賊臣高俅碎屍萬段,才解我心頭之恨!”高廉大怒,回頭問道:“誰先出馬,把這個賊子給我捉來?”軍官隊伍裡轉出一個統製官,姓於名直,拍馬揮刀,徑直衝到陣前。林衝見了,立即縱馬直逼於直。兩人交手不到五個回合,於直就被林衝用蛇矛刺中心窩,翻身落馬。高廉見狀,大驚失色,喊道:“還有誰出馬報仇?”軍官隊伍裡又轉出一個統製官,姓溫,雙名文寶,手持一條長槍,騎著一匹黃驃馬,鑾鈴作響,珂佩聲聲,迅速出到陣前,馬蹄揚起陣陣征塵,直衝向林衝。秦明見了,大聲叫道:“哥哥稍歇,看我來斬了這個賊子。”林衝勒住馬,收起點鋼矛,讓秦明迎戰溫文寶。兩人大約鬥了十個回合,秦明故意賣個破綻,讓溫文寶的長槍刺進來,然後手起棍落,把溫文寶的半個天靈蓋削掉,溫文寶當場死在馬下,那匹馬則跑回本陣。兩陣的軍士同時發出呐喊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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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廉見己方接連折損兩員大將,急忙伸手到背後,抽出那口太阿寶劍,口中念念有詞,大喝一聲:“疾!”隻見高廉的隊伍中瞬間卷起一道黑氣。這道黑氣飄散開,升入半空,一時間飛砂走石,天地都為之震動,狂風呼嘯著徑直朝著對麵林衝、花榮等人的陣營席卷而去。林衝、花榮等一眾將領,麵對麵都無法看清彼此,坐下的戰馬也被嚇得亂蹦亂跳、咆哮不止,眾人無奈,隻得轉身逃走。高廉揮動手中寶劍,指揮那三百神兵從陣中衝殺出來,後麵的官軍也紛紛跟上,一齊掩殺過來。林衝等人的軍馬被打得七零八落,隊伍散亂不堪,士兵們呼喊著兄弟、尋找著同伴,五千軍馬,一下子折損了一千多人,一直退回到五十裡外才紮下營寨。高廉見對方人馬退去,便也收了本部軍兵,回到高唐州城裡安頓下來。
宋江率領的中軍趕到,林衝等人迎上去,詳細講述了剛才的戰事。宋江和吳用聽後,大為震驚。宋江對軍師說:“這是什麼神奇法術,如此厲害?”吳學究推測道:“想必是妖法。要是我們能讓這妖風轉向,就能破敵。”宋江聽後,趕忙打開天書查看,隻見第三卷上記載著回風返火破陣的方法。宋江大喜,用心記住了咒語和秘訣,整頓好人馬,五更時分就安排士兵吃了早飯,搖旗擂鼓,朝著高唐州城進發。
有人將消息報告到城中,高廉再次點齊得勝的人馬以及那三百神兵,打開城門,放下吊橋,出城擺開陣勢。宋江佩劍騎馬來到陣前,遠遠望見高廉軍中簇擁著一簇黑色旗幟。吳學究提醒道:“那陣中的黑色旗幟,想必就是施展妖法的神兵所在。隻是恐怕他又要施展那妖法,我們該如何應對?”宋江胸有成竹地說:“軍師放心,我自有破陣的辦法。各位將士不必驚慌,隻管向前衝殺。”高廉則吩咐手下的大小將領:“不要和他們正麵交鋒,隻要聽到信號,就一齊合力擒獲宋江,我必有重賞。”兩軍喊聲響起,高廉在馬鞍轎上掛著那麵刻有龍章鳳篆的聚獸銅牌,手裡握著寶劍,來到陣前。宋江指著高廉罵道:“昨晚我沒到,兄弟們才誤折一陣。今日我定要把你殺得片甲不留!”高廉喝道:“你們這群反賊,還不趕快下馬受縛,免得臟了我的手!”說完,揮動寶劍,口中念念有詞,大喝一聲:“疾!”黑氣湧起,轉眼間怪風又刮了起來。宋江不等那風刮到自己陣中,口中也開始念念有詞,左手掐訣,右手揮劍一指,同樣大喝一聲:“疾!”那風竟沒有朝著宋江的陣營刮來,反而朝著高廉的神兵隊伍卷去。宋江見狀,正準備招呼人馬殺過去。高廉見風被引了回去,急忙拿起銅牌,用劍敲擊,隻見神兵隊伍中卷起一陣黃砂,從中軍湧出一群猛獸。但見:
狻猊舞爪,獅子搖頭。閃金獬豸逞威雄,奮錦貔貅施勇猛。豺狼作對,吐獠牙直奔雄兵;虎豹成群,張巨口來齧劣馬。帶刺野豬衝陣入,卷毛惡犬撞人來。如龍大蟒撲天飛,吞象頑蛇鑽地落。
隨著高廉敲擊銅牌的聲響,一群怪獸毒蟲,瘋狂地朝著宋江的陣營衝了過來。宋江陣中的眾多人馬都驚呆了。宋江連忙扔掉手中寶劍,撥轉馬頭先行逃走,眾頭領簇擁著他,紛紛逃命。大小軍校們亂作一團,彼此無法照應,隻能各自奪路而逃。高廉在後麵揮動寶劍,神兵在前,官軍在後,一齊追殺過來。宋江的人馬大敗,損失慘重。高廉追殺了二十多裡,才鳴金收兵,返回城中。
宋江退到土坡下,收攏人馬,紮下營寨。雖然折損了一些士兵,但所幸眾頭領都安然無恙。屯駐好軍馬後,宋江便和軍師吳用商議:“這次攻打高唐州,接連折了兩陣,實在沒有辦法破高廉的神兵,這可如何是好?”吳學究分析道:“如果這家夥會施展妖法,他今晚肯定會來劫寨,我們必須提前做好防備。這裡隻適合屯駐少量軍馬,我們還是退到舊寨駐紮。”宋江於是傳令:“隻留下楊林、白勝看守營地,其餘人馬,都退到舊寨休整。”
再說楊林、白勝帶領著人在離寨半裡的草坡中埋伏起來。到了一更時分,隻見:
雲生四野,霧漲八方。搖天撼地起狂風,倒海翻江飛急雨。雷公忿怒,倒騎火獸逞神威;電母生嗔,亂掣金蛇施聖力。大樹和根拔去,深波徹底卷乾。若非灌口斬蛟龍,疑是泗州降水母。
當夜,風雷大作。楊林、白勝帶著三百多人,伏在草叢中觀察,隻見高廉徒步前行,率領著三百神兵,呼嘯著衝入寨中。他們發現寨中空無一人,轉身便要逃走。楊林、白勝大喊一聲,高廉擔心有埋伏,便四下逃竄,三百神兵也各自奔逃。楊林、白勝等人則亂放弩箭,一通猛射,其中一箭正中高廉的左背。高廉帶著神兵逃遠了,楊林、白勝他們人手較少,不敢深入追擊。沒過多久,雨過天晴,天空中又露出滿天星鬥。在月光下,眾人在草坡前發現並殺死、擒獲了二十多個神兵,隨後押著他們回到宋公明的寨中,詳細講述了剛才雷雨風雲中的情況。宋江、吳用聽後,驚訝地說:“這裡與我們的營地不過相隔五裡左右,卻又沒有風雨。”眾人紛紛議論:“這肯定是妖法。那風雨就在附近,離地也就三四十丈高,雲雨的氣息,應該是從附近的水泊中攝取過來的。”楊林說:“高廉也親自披散著頭發,手持寶劍,衝入寨中,我一箭射中了他,他便退回城中去了。因為我們人少,沒敢去追。”宋江賞賜了楊林、白勝,把抓來的受傷神兵斬殺。然後分撥眾頭領在周圍紮下七八個營寨,圍繞著大寨,防備敵人再來劫寨。同時派人回山寨請求增派軍馬支援。
高廉中箭後,回到城中養傷,他命令軍士:“一定要守護好城池,日夜防備,先不要和他們廝殺。等我箭傷痊愈,再去捉拿宋江也不遲。”
宋江見折損了不少人馬,心中憂慮煩悶,和軍師吳用商量:“就這一個高廉,我們都破不了他的法術,要是再添其他地方的軍馬一起前來,我們可怎麼辦?”吳學究說:“要破高廉的妖法,除非按照我這個辦法。要是不去請一個人來,柴大官人的性命恐怕難保,高唐州城也永遠攻不下來。”宋江又問:“軍師,這個人是誰?”
吳學究說出這個人,這可不得了,真可謂:翩翩鶴駕,請出這個神仙;靄靄雲程,來破幾年妖法。正是:要除起霧興雲法,須請通天徹地人。究竟軍師吳學究要請的是誰呢?且聽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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