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曰:
誌氣衝天貫鬥牛,更將逆虜儘平收。
檀州驍將俱心碎,遼國雄兵總淚流。
紫塞風高橫劍戟,黃沙月冷照戈矛。
絕憐躍馬男兒事,談笑功成定九州。
話說洞仙侍郎見檀州已被攻破,無奈之下,隻能匆忙逃出城去,與咬兒惟康一同奔逃。途中,他們正好撞上楚明玉、曹明濟,帶著一些殘兵敗將。這些敗軍如同喪家之犬、漏網之魚,狼狽不堪,眾人便一起朝著薊州逃去。進入薊州城後,他們見到了禦弟大王耶律得重,向他哭訴宋江兵強馬壯,軍中還有一個使石子的人十分厲害。那人的石子百發百中,從未落空,最擅長傷人。兩位皇侄以及小將阿裡奇,都是被他用石子打死的。耶律大王聽後說道:“既然如此,你們就留在這裡,幫我對付那些蠻子。”
話還沒說完,隻見流星探馬飛速來報:“宋江兵分兩路攻打薊州,一路殺到平峪縣,一路殺到玉田縣。”禦弟大王聽了,隨即對洞仙侍郎說:“你帶領本部軍馬,守住平峪縣口,不要與他們廝殺。我先帶兵去拿下玉田縣的蠻子,然後從背後包抄過去,看平峪縣的蠻子能往哪裡逃?”同時,他一邊派人向霸州、幽州傳信,讓這兩路軍馬前來接應。有詩為證:
敗將殘兵入薊州,膻奴原自少機謀。
宋江兵勢如雲卷,掃穴犁庭始罷休。
當時,禦弟大王親自率領大軍,帶著四個兒子,朝著玉田縣疾馳而去。
且說宋江、盧俊義,各自率領三萬軍馬以及眾多戰將,分彆去攻打不同的州縣。宋江領兵來到平峪縣,看到前麵關隘被敵軍把守,不敢貿然進兵,便在平峪縣西邊紮營屯住。
再說盧俊義率領眾多戰將和三萬人馬,來到玉田縣,很快就與遼軍相遇。盧俊義與軍師朱武商議道:“如今與遼軍對峙,我們對這裡的地理環境不熟悉,就像吳人不了解越國的境地一樣,有什麼好的計策可以取勝呢?”朱武回答說:“依我之見,由於不熟悉地理,各路軍隊不可擅自前進。可以將隊伍擺成長蛇陣,攻擊蛇頭時蛇尾能呼應,攻擊蛇尾時蛇頭能呼應,攻擊蛇身時首尾都能呼應,循環往複,沒有破綻。這樣,就不用擔心地理生疏的問題了。”盧先鋒聽後十分高興,說道:“軍師所言,正合我意。”於是催促兵馬前進,遠遠就望見遼軍鋪天蓋地而來。那遼軍的模樣如何呢?隻見:
黑霧濃濃至,黃沙漫漫連。皂雕旗展一派烏雲,拐子馬蕩半天殺氣。青氈笠兒,似千池荷葉弄輕風;鐵打兜鍪,如萬頃海洋凝凍日。人人衣襟左掩,個個發搭齊肩。連環鐵鎧重披,剌納戰袍緊係。番軍壯健,黑麵皮碧眼黃須;達馬咆哮,闊膀膊鋼腰鐵腳。羊角弓攢沙柳箭,虎皮袍襯窄雕鞍。生居邊塞,長成會拽硬弓;世本朔方,養大能騎劣馬。銅腔羯鼓軍前打,蘆葉胡笳馬上吹。
禦弟大王耶律得重,率先領兵到達玉田縣,將軍馬擺開陣勢。宋軍中的朱武登上雲梯觀察,下來後向盧先鋒回報說:“番人擺的陣勢,是五虎靠山陣,沒什麼稀奇的。”朱武再次登上將台觀察,揮動號旗,指揮軍隊左盤右旋,調兵遣將,也擺出一個陣勢。盧俊義看了不認識,問道:“這是什麼陣勢?”朱武說:“這是鯤化為鵬陣。”盧俊義又問:“什麼是鯤化為鵬?”朱武解釋道:“北海有一種魚,名叫鯤,它能化為大鵬,一飛就是九萬裡。這個陣勢從遠近看,隻是個小陣;但要是敵軍來攻打,它能瞬間變成大陣,所以叫做鯤化為鵬陣。”盧俊義聽了,連連稱讚。
對陣的遼軍鼓聲響起,門旗分開,禦弟大王親自出馬,四個兒子分在左右兩側,他們的披掛都一模一樣。隻見他們頭戴鐵縵笠戧箭番盔,上麵拴著純黑的球纓;身穿寶圓鏡柳葉細甲,係著獅蠻金帶。踏鐙靴如同半彎的鷹嘴,梨花袍上繡著盤龍圖案。他們各自掛著強弓硬弩,騎著駿馬雕鞍。腰間都插著錕吾劍,手裡拿著掃帚刀。
中間馬上的是禦弟大王,兩邊的四個小將軍,身上的兩肩胛處都懸著小小的明鏡,鏡邊鑲著皂纓,四人手持四口寶刀,騎著四匹快馬,整齊地排列在陣前。禦弟大王背後,層層疊疊地排列著許多戰將。那四員小將軍高聲喊道:“你們這些草賊,怎敢侵犯我們的邊界!”
盧俊義聽了,便問道:“兩軍對峙,哪位英雄願意率先出戰?”話還沒說完,隻見大刀關勝揮舞著青龍偃月刀,搶先出馬。那邊番將耶律宗雲,舞刀拍馬迎戰關勝。兩人剛戰了不到五個回合,番將耶律宗霖便拍馬舞刀前來相助。呼延灼見狀,舉起雙鞭,迎上去與耶律宗霖廝殺。耶律宗電、耶律宗雷兄弟二人,也挺刀躍馬,一齊出戰。這邊徐寧、索超各自舉起兵器,迎上前去。四對人馬在陣前廝殺,絞作一團,打得難解難分。
正在戰鬥之時,沒羽箭張清悄悄地縱馬來到陣前。有檀州敗逃的軍士認出了張清,急忙向禦弟大王報告:“對陣中那個穿綠戰袍的蠻子,就是擅長飛石子的。他現在縱馬出陣,肯定又要施展之前的手段了。”天山勇聽了,說道:“大王放心,讓這個蠻子嘗嘗我的弩箭!”原來天山勇在馬上擅長使用漆抹弩,他的弩箭是一尺來長的鐵翎箭,有個名字叫一點油。天山勇在馬上用了事環穩住弩,縱馬出陣,讓兩個副將在前麵掩護。三匹馬悄悄地一直來到陣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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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清又先看到了他們,偷偷取出石子在手,瞄準那帶頭的番將,隻一石子打出,大喊“著”,卻從番將的頭盔上擦了過去。天山勇躲在那員番將的馬背後,穩穩地安好箭,扣緊弓弦,看準張清,一箭直射過去。張清大喊一聲“阿也”,急忙躲避,卻還是被射中咽喉,翻身落馬。雙槍將董平、九紋龍史進,帶著解珍、解寶,拚命上前將張清救了回來。盧先鋒見狀,急忙讓人拔出箭來,張清血流不止,眾人趕忙在他脖子上包紮束縛。隨即,盧先鋒叫鄒淵、鄒潤將張清抬上車子,護送回檀州,讓神醫安道全進行醫治。車子隨後便出發了,暫且按下不表。有詩為證:
張清石子最通神,到處將人打得真。
此日卻逢強弩手,當喉一箭便翻身。
隻見陣前突然喊聲大作,有士兵來報:“西北方向有一支軍馬如疾風般飛奔殺來,他們二話不說,橫衝直撞,徑直闖入陣中。”盧俊義眼見張清中箭,心中牽掛,無心再戀戰。關勝、呼延灼、徐寧、索超四位將領見狀,各自佯裝戰敗,詐敗退回本陣。四個番將以為宋軍膽怯,乘勢追擊。與此同時,西北方向殺來的番軍從斜刺裡衝入,而對陣的大隊番軍也如排山倒海般踴躍向前。如此一來,宋軍哪裡還能維持原本的陣法?三軍眾將被衝得七零八落,彼此之間無法相互救援。混亂之中,隻剩下盧俊義一人一馬一杆槍,反而朝著敵軍方向殺了過去。
天色漸漸昏暗,那四個小將軍恰好返回,迎麵碰上了盧俊義。盧俊義單人獨馬,一杆長槍在手,毫無懼色地與四個番將展開激戰。雙方你來我往,大約鬥了一個時辰。盧俊義瞅準時機,故意賣了個破綻,耶律宗霖以為有機可乘,揮刀砍來。盧俊義大喝一聲,耶律宗霖措手不及,被盧俊義一槍刺落馬下。另外三個小將軍見狀,都吃了一驚,心中生出懼意,無心再戰,趕忙拍馬逃走。盧俊義下馬,拔刀割下耶律宗霖的首級,拴在馬脖子下麵,然後翻身上馬,朝南而去。
沒走多遠,盧俊義又撞見一夥遼兵,大約有一千多人。他毫無懼色,再次衝入敵陣,遼兵頓時四散奔逃。繼續前行不到幾裡路,又碰上一彪軍馬。此時夜色漆黑,看不清是哪方的人馬,隻聽到傳來的是宋朝人的說話聲。盧俊義便高聲問道:“來的是哪支軍隊?”對方傳來呼延灼的回應聲。盧俊義大喜,趕忙與呼延灼合兵一處。呼延灼說道:“我軍被遼兵衝散,彼此無法相互救援。小將奮力撞開陣勢,和韓滔、彭玘一直殺到了這裡。不知道其他將領的情況如何。”盧俊義接著說起自己力敵四個番將的經過:“我殺了其中一個,另外三個逃走了。後來又撞見一千多遼兵,也被我殺散。一路來到這裡,沒想到能碰上將軍。”兩人並馬而行,帶著隨從,朝南走去。沒走十幾裡路,前麵就有軍馬攔住了去路。呼延灼說道:“黑夜之中難以廝殺,不如等到天明,再與他們決一死戰。”對麵的人聽到後,便問道:“來的莫非是呼延灼將軍?”呼延灼聽出是大刀關勝的聲音,連忙叫道:“盧頭領在這裡!”眾頭領紛紛下馬,暫且來到草地上坐下。盧俊義、呼延灼各自講述了自己的遭遇。關勝說道:“陣前失利,你我無法相互照應。我和宣讚、郝思文、單廷圭、魏定國五人騎馬殺出一條血路,隨後收攏了一千多名軍兵。來到這裡後,因不熟悉地理環境,隻能在此伏路,打算等到天明再行動,沒想到能遇到哥哥。”於是,眾人合兵一處。
眾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,便沿著道路朝南繼續前行。快要到達玉田縣時,看到一彪人馬在哨探道路。仔細一看,原來是雙槍將董平、金槍手徐寧,他們已經帶領弟兄們守住了玉田縣,將遼兵全部趕散。他們報告說:“侯健、白勝二人去給宋公明報信了,隻是不見了解珍、解寶、楊林、石勇。”盧俊義下令先將軍隊開進玉田縣,清點眾將軍校人數,發現少了五千多人,心中十分煩惱。巳牌時分,有人來報:“解珍、解寶、楊林、石勇帶領兩千多人回來了。”盧俊義將他們喚來詢問,解珍說道:“我們四人在混亂中衝了過去,深入敵軍重地,迷了路,不敢貿然回轉。今早又撞見遼兵,與之大戰一場,這才趕到這裡。”盧俊義讓人將耶律宗霖的首級在玉田縣示眾,以此安撫三軍百姓。
還沒到黃昏時分,軍士們正準備收拾休息,隻見負責伏路的小校前來報告:“遼兵不知來了多少,已經從四麵將縣城包圍了。”盧俊義聽後大驚,連忙帶著燕青登上城樓查看。隻見遠近都是火把,密密麻麻,綿延十裡之厚。一個小將軍在前麵指揮,正是耶律宗雲,他騎著一匹劣馬,在火把叢中催促三軍。燕青見狀,說道:“昨日張清中了他的冷箭,今日該回敬他一下。”說著,燕青取出弩箭,一箭射去,正中番將鼻凹。耶律宗雲落馬,眾兵急忙上前救援。番軍見狀,連忙後退了五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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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俊義在縣中與眾將商議:“雖然放了這一冷箭,讓遼兵暫時後退,但天明之後他們必定會再次前來攻城,將縣城圍得像鐵桶一般,我們該如何解救?”朱武說道:“宋公明如果得知這個消息,必然會前來救援。到時候裡應外合,才有可能脫離困境。”正是:才離虎穴龍坑險,又撞天羅地網災。不知接下來交鋒勝負如何,有詩為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