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莊公派人給鄭厲公送去賀信,同時索要之前約定的三座城池,以及白璧、黃金和每年應輸送的糧食數量。鄭厲公召集祭足商議對策。厲公憂心忡忡地說:“當初為了急於得到君位,隻能任由他們索取,不敢違抗。如今我剛剛即位,他們就來催討。要是依了他們,國庫都要被掏空了。況且即位之初就失去三座城池,豈不讓鄰國笑話?”祭足思索片刻後建議道:“我們可以推辭說‘人心尚未安定,恐怕割讓土地會引發變故,願意用三座城池的貢賦,代替輸送給宋國’。白璧和黃金,先給他們三分之一,言辭委婉地表示歉意。每年輸送糧食的數量,就請求從明年開始。”厲公采納了祭足的建議,寫了回信。先獻上三十雙白璧、三千鎰黃金,三座城池的貢賦,則約定在冬初繳納。
使者回去報告後,宋莊公勃然大怒,吼道:“公子突本該死,是我讓他活下來;他原本貧賤,是我讓他富貴。那些承諾的東西,不過是子忽的,和公子突有什麼關係,他竟敢如此吝嗇?”當天,宋莊公又派使者前往鄭國,強硬索要,一定要鄭國如數交付。而且要求立即交割三座城池,不願意接受貢賦。鄭厲公又和祭足商量,又送去了兩萬鐘糧食。宋國使者去了又回,傳話說:“如果不滿足我們所要求的數量,就要祭足親自去宋國解釋。”祭足對厲公說:“宋國受了我們先君的大恩,卻沒有絲毫回報。如今仗著擁立國君的功勞,貪得無厭,還出言無禮,實在不能聽之任之。我請求出使齊國和魯國,尋求他們從中調解。”厲公疑惑地問:“齊國和魯國肯為鄭國出力嗎?”祭足信心滿滿地回答:“往年我們先君討伐許國、宋國,每次都和齊國、魯國一同出兵。況且魯侯的即位,實際上是我們先君促成的。就算齊國對鄭國不那麼友好,魯國也沒有理由拒絕。”厲公接著問:“那調解的策略是什麼呢?”祭足解釋道:“當初華督弑君後擁立子馮,我們先君和齊國、魯國都接受了賄賂,幫助他成就此事。魯國得到了郜國的大鼎,我們鄭國也得到了商彝。如今我們應該向齊國和魯國訴說此事,把商彝還給宋國。宋公回想往事,必定會感到羞愧,從而停止索要。”厲公聽後,十分高興,說道:“聽了仲祭足)的話,我就像大夢初醒。”隨即派遣使者帶著禮物,分彆前往齊國和魯國,通報新君即位的消息,並且訴說宋國忘恩負義、不斷索要賄賂的事情。
使者到魯國傳達使命,魯桓公笑著說:“以前,宋君向我國行賄,隻用了一座鼎。如今從鄭國得到的賄賂已經很多了,還不滿足嗎?我會親自去辦這件事,馬上就親自前往宋國,為你們國君解決問題。”使者道謝後告辭。
再說鄭國使者到齊國傳達使命,齊僖公因為之前鄭國世子忽在打敗戎師一事上的功勞,一直對他心懷感激,還曾想把次女文薑嫁給他。雖然子忽堅決推辭,但齊侯心裡還是偏向他一些。如今鄭國廢掉子忽,擁立公子突,齊侯自然不高興。他對使者說:“鄭君有什麼罪過,你們就擅自廢立國君?做你們國君,也太難了吧?我會親自率領諸侯,在鄭國城下與你們相見。”使者獻上的禮物,齊侯也拒不接受。使者回去向厲公報告,厲公十分驚慌,對祭足說:“齊侯責備我們,恐怕會有戰事,該如何應對呢?”祭足鎮定地說:“我會挑選士兵,檢查戰車,提前做好準備。敵人來了就迎戰,又有什麼可怕的呢?”
魯桓公派遣公子柔前往宋國,商定見麵的日期。宋莊公說:“既然魯君有約定,我會親自前往魯國邊境,怎麼敢勞駕魯君遠道而來呢?”公子柔回去複命。魯侯再次派人前往約定,選擇在兩國中間的扶鐘會麵。此時是周桓王二十年秋九月。
宋莊公和魯侯在扶鐘相會。魯侯替鄭國表示感謝,並請求宋國寬容。宋莊公不滿地說:“鄭君受我的恩惠太深了!就好比雞蛋,是我孵化並庇護他長大。他所承諾的酬勞,本是出自他的本心。如今他回國篡位,卻想違背諾言,我怎麼能不在意呢?”魯侯勸解道:“大國對鄭國的恩賜,鄭國怎麼會忘記呢?隻是因為即位不久,國庫空虛,一時間無法按照約定交付。但遲早一定會履行諾言,此事我可以擔保。”宋莊公又追問:“金玉之類的財物,或許可以用國庫不足作為借口。但三座城池的交割,隻是一句話的事,為什麼不能決定呢?”魯侯解釋說:“鄭君擔心失去祖宗留下的基業,被列國恥笑,所以願意用賦稅來代替。聽說已經繳納了一萬鐘糧食了。”宋莊公反駁道:“兩萬鐘糧食的繳納,原本就在每年應輸送的數量之內,和三座城池沒有關係。況且所承諾的東西,還不到一半。如今尚且如此,日後事情淡了,我還能指望什麼呢?希望您早點幫我解決此事!”魯侯見宋公如此固執,隻能怏怏不樂地結束了會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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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侯回國後,馬上派遣公子柔出使鄭國,傳達宋公不肯寬容的消息。鄭伯又派大夫雍糾捧著商彝,呈獻給魯侯,說:“這是宋國的舊物,我們國君不敢擅自留存,請歸還宋國府庫,以此當作三座城池。另外再獻上三十雙白璧、二千鎰黃金,求君侯幫忙好好解釋。”魯桓公盛情難卻,隻得親自前往宋國,約宋公在穀邱之地會麵。兩位國君見麵行禮完畢,魯侯又代鄭伯表達不安之意,如數呈上白璧和黃金。魯侯說:“您說鄭國所承諾的東西,還不到一半。我已經嚴厲責備鄭國,所以鄭國才儘力輸送。”宋公沒有絲毫感謝之意,隻是追問:“三座城池什麼時候交割?”魯侯回答:“鄭君顧念祖先世代守護的土地,不敢因為私恩就輕易放棄疆土。如今獻上一件東西,可以與之相當。”隨即命令左右用黃錦袱包裹一件物品,高高捧著,跪在宋公麵前獻上。宋公聽到“私恩”二字,眉頭微微皺起,已有不悅之色。等打開包袱一看,認出是商彝,那是當初宋國賄賂鄭國的東西,頓時勃然大怒,假裝不知道,問道:“這東西有什麼用?”魯侯解釋說:“這是大國舊府的珍寶。鄭先君莊公,曾經為貴國效力,貴國賞賜了這件重器,被當作世代珍寶收藏。如今嗣君不敢私自占有,仍然歸還給貴國。希望您念及往日的交情,免去鄭國割讓土地。鄭先君也會感激您的恩賜,不僅僅是嗣君。”宋公聽魯侯提起舊事,不禁兩頰發紅,回應道:“過去的事我已經忘了,等回去問問舊府的人。”
正說著,突然有人來報:“燕伯前來朝見宋國國君,已經到了穀邱。”宋公馬上邀請燕伯和魯侯一同相見。燕伯見到宋公,訴苦說:“我國與齊國相鄰,經常遭到齊國的侵犯。我希望借助您的威望,與齊國講和,以保全國家社稷。”宋公答應了。魯侯對宋公說:“齊國和紀國是世仇,一直有吞並紀國的想法。您如果為燕國求和,我也希望為紀國求好,讓各國和睦相處,避免戰爭。”於是,三位國君在穀邱結盟。魯桓公回國後,從秋天到冬天,都沒有收到宋國的回音。
鄭國因為宋國使者不斷催促財物,道路上絡繹不絕,又派人去求魯侯。魯侯隻好再次約宋公在虛龜之境當麵會麵,以解決鄭國的問題。宋公沒有赴約,而是派使者回複魯國說:“我與鄭國自有約定,您就不用過問了。”魯侯大怒,罵道:“一個普通人貪婪無信,尚且讓人不齒,更何況是國君呢?”於是掉轉車頭前往鄭國,與鄭伯在武父之地會麵,約定聯合出兵討伐宋國。髯翁寫詩道:“逐忽弑隱並元凶,同惡相求意自濃。隻為宋莊貪詐甚,致令魯鄭起兵鋒。”
宋莊公聽說魯侯發怒,料到兩國關係難以維持。又聽說齊侯不肯幫助公子突,於是派公子遊前往齊國交好,訴說公子突忘恩負義之事:“我國國君對此感到後悔,願意與您協力攻打公子突,恢複原來國君子忽的君位,同時也為燕伯求和。”使者還沒回來,宋國邊境官吏來報:“魯國和鄭國聯合興兵來攻打我們,來勢洶洶,已經快到睢陽了。”宋公大驚,馬上召集各位大夫商議迎敵之策。公子禦說勸諫道:“軍隊士氣的高低,在於道理的曲直。我們貪圖鄭國的賄賂,又拋棄與魯國的友好關係,他們有了正當理由。不如請罪求和,停止戰爭,這才是上策。”南宮長萬卻反駁道:“敵軍都到城下了,不發一箭就尋求自救,這是示弱的表現。還怎麼治理國家?”太宰督也附和說:“長萬說得對。”宋公於是不聽從禦說的建議,任命南宮長萬為將領。長萬推薦猛獲為先鋒,出動三百輛兵車。雙方擺開陣勢。
魯侯和鄭伯一同駕車出陣,停在陣前,單獨挑戰宋君對話。宋公心中慚愧,借口生病沒有出戰。南宮長萬遠遠望見兩麵繡蓋飄揚,知道是兩國國君。於是拍著猛獲的後背說:“今天你不建功,還等什麼時候?”猛獲領命,手握渾鐵點鋼矛,駕車直衝向敵軍。魯侯和鄭伯看到來勢凶猛,把車往後退了一步。左右兩邊擁出兩位上將,魯國是公子溺,鄭國是原繁,各自駕車迎戰。他們先詢問對方姓名,猛獲回答:“我是先鋒猛獲。”原繁笑著說:“無名小卒,不值得我動刀斧,換你們主將出來,與我決一死戰。”猛獲大怒,舉矛直刺原繁。原繁揮刀迎戰。子溺指揮魯軍,像鐵葉一樣圍了上來。猛獲力戰兩位將領,毫無畏懼之色。魯國將領秦子、梁子,鄭國將領檀伯,一同上前。猛獲漸漸力不從心,被梁子一箭射中右臂,無法握住長矛,隻好束手就擒。兵車和甲士,都被俘虜,隻有五十多個步兵逃走了。
南宮長萬聽說戰敗,咬牙切齒地說:“不把猛獲救回來,我有什麼臉麵進城?”於是命令長子南宮牛,率領三十輛兵車挑戰:“假裝戰敗,引誘敵軍追到西門,我自有計策。”南宮牛應聲而出,橫戟大罵:“鄭突這個背信棄義的賊子,自己來送死,還不趕快投降?”剛遇到鄭國將領帶著幾個弓弩手,單獨駕車巡視陣營,見南宮牛年輕,便上前交鋒。不到三個回合,南宮牛掉轉車頭就跑,鄭國將領不肯罷休,在後麵追趕。快到西門時,炮聲大作,南宮長萬從後麵截住,南宮牛也掉轉車頭,兩下夾攻。鄭國將領連射幾箭,都沒射中南宮牛,心裡慌亂,被南宮長萬躍入車中,單手擒獲。鄭國將領原繁,聽說本營偏將單獨駕車去迎戰,擔心他有閃失,便和檀伯率領軍隊迅速趕來。隻見宋國城門大開,太宰華督親自率領大軍出城接應。這邊魯國將領公子溺,也帶著秦子、梁子前來助戰。雙方都舉著火把,混戰一場,一直殺到雞鳴才停止。宋軍損失慘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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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宮長萬向宋公獻上鄭國將領,請求宋公派使者到鄭營,用鄭國將領換回猛獲。宋公同意了。宋國使者到了鄭營,說明交換的事情。鄭伯答應了,雙方把囚車推到陣前,彼此交換。鄭國將領回到鄭營,猛獲則回到宋城。當天,雙方都休戰休息。
公子遊前往齊國傳達使命,齊僖公說:“鄭突趕走兄長自立,這是我厭惡的行為。但我現在正忙於攻打紀國,無暇顧及此事。如果貴國肯出兵幫助我攻打紀國,我一定也會幫助你們攻打鄭國。”公子遊辭彆齊侯,回去回複宋公。
魯侯和鄭伯在營中正在商議攻打宋國的策略,突然有人來報:“紀國有人來告急。”魯侯召見來人,呈上紀國國書,裡麵寫道:“齊國攻打紀國,形勢危急,亡國就在旦夕之間。希望您念及兩國世代的婚姻之好,出兵把我們從水火中解救出來。”魯桓公大驚,對鄭伯說:“紀君告急,我不能不救。宋國城池也難以迅速攻克,不如撤兵。料想宋公也不敢再來索要賄賂了。”鄭厲公說:“您既然要移兵救紀國,我也願意率領全部兵力跟隨。”魯侯十分高興,馬上傳令拔營,一同向紀國進發。魯侯先行三十裡,鄭伯率領軍隊斷後。
宋國先收到公子遊的回音,後來又得知敵營調動,擔心有誘兵之計,沒有追趕,隻是派間諜遠遠偵察。間諜回報:“敵軍全部已經出境,確實前往紀國了。”宋國這才放下心來。太宰華督上奏說:“齊國既然答應幫助我們攻打鄭國,我們也應該幫助他們攻打紀國。”南宮長萬請纓道:“我願意前往。”宋公於是派出二百輛兵車,仍然任命猛獲為先鋒,連夜趕去幫助齊國。
齊僖公約衛侯一起,並征召燕國軍隊。衛國正準備發兵,而衛宣公恰好病逝。世子朔即位,這就是衛惠公。衛惠公雖然在服喪期間,也不敢推辭,派出二百輛兵車相助。燕伯害怕被齊國吞並,正想借此機會與齊國修好,於是親自率領軍隊前來會合。紀侯見三國軍隊眾多,不敢出戰,隻能深挖壕溝,高築壁壘,堅守等待。忽然有一天,有人來報:“魯國和鄭國的國君,前來救援紀國。”紀侯登上城牆遠望,心中大喜,趕忙安排接應。
魯侯率先抵達,在軍前與齊侯相遇。魯侯誠懇地說:“紀國與我國世代聯姻,聽聞它得罪了貴國,我親自前來請求您赦免它。”齊侯卻氣憤地回應:“我的先祖哀公被紀國誣陷,最終被周王烹殺,至今已經八代了,這個仇還沒報。您幫助您的姻親,我要報我的仇,今日之事,唯有一戰!”魯侯大怒,立刻命令公子溺駕車出戰。齊將公子彭生迎上去與之廝殺。彭生勇力過人,有萬夫不當之勇,公子溺哪裡是他的對手?秦子、梁子兩位將領見狀,一起奮力向前,可依舊難以取勝,僅僅能夠勉強招架。衛國和燕國的君主,聽聞齊、魯兩國交戰,也趕來一同攻打。恰好此時,後隊鄭伯的大軍趕到,原繁帶領檀伯等眾將,直接衝向齊侯的老營,紀侯也派他的弟弟嬴季,率軍出城相助,戰場上喊聲震天。公子彭生不敢再戀戰,急忙掉轉車頭。六個國家的兵車混戰在一起。魯侯遇見燕伯,斥責道:“在穀邱結盟時,宋、魯、燕三國共同參與。當時歃血為盟的誓言還在耳邊,宋國卻背信棄義,我前去討伐它。您如今也效仿宋國的做法,隻知道討好齊國,難道就不為國家的長遠考慮嗎?”燕伯自知失信,羞愧地低下頭避開,借口兵敗逃走。衛國沒有得力的大將,軍隊率先潰敗。齊侯的軍隊也戰敗了,戰場上屍橫遍野,血流成河。公子彭生中箭,幾乎喪命。正在危急時刻,宋國的軍隊趕到,魯、鄭兩國這才收兵。胡曾先生曾寫詠史詩道:“明欺弱小恣貪謀,隻道孤城頃刻收。他國未亡我已敗,令人千載笑齊侯。”
宋國軍隊剛到,還沒來得及喘息,就被魯、鄭兩國分彆派出的軍隊衝擊。宋軍連營地都來不及設立,也大敗而逃。各國收拾殘兵敗將,各自回國。齊侯回望紀城,發誓道:“有我就沒有紀國,有紀國就沒有我,我們絕不能並存!”紀侯迎接魯、鄭兩位國君進城,設宴款待,對兩國軍士都重重賞賜犒勞。嬴季進言說:“齊國軍隊失利,對紀國的仇恨更深了。如今兩位國君在此,希望能求得保全紀國的策略!”魯侯說:“現在還不是時候,應當慢慢謀劃。”第二天,紀侯遠送魯、鄭兩國國君出城三十裡,流著淚告彆。
魯侯回國後,鄭厲公又派人來修好,重溫在武父結盟的情誼。從此,魯、鄭兩國成為一黨,宋、齊兩國成為一黨。當時,鄭國駐守櫟地的大夫子元已經去世,祭足奏明厲公,讓檀伯接替他的職位。這是周桓王二十二年的事。
齊僖公因為在紀國兵敗,心中積憤成疾。這年冬天,病情加重,他把世子諸兒召到床前,叮囑道:“紀國是我們的世仇,能夠滅掉紀國的,才是孝子。你如今繼承君位,應當把這件事當作頭等大事。如果不能報這個仇,就不要進入我的宗廟!”諸兒磕頭接受教誨。齊僖公又把夷仲年的兒子無知召來,讓他拜見諸兒,囑咐道:“我同母的弟弟,就剩下這一點血脈了,你要好好對待他。他的衣服禮儀和俸祿,都要和我生前一樣。”說完,便閉上了眼睛。各位大夫擁立世子諸兒辦理喪事,之後即位,他就是齊襄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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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莊公對鄭國恨之入骨,又派使者把鄭國之前送來的金玉,分彆賄賂給齊、蔡、衛、陳四個國家,請求他們出兵幫助自己複仇。齊國因為國君剛剛去世,隻派了大夫雍廩,率領一百五十輛兵車相助。蔡國和衛國也各自派將領,與宋國一同討伐鄭國。鄭厲公想要迎戰,上卿祭足勸阻道:“不行!宋國是大國,出動全國的兵力,氣勢洶洶地前來。如果交戰失敗,國家社稷就難以保全,就算僥幸取勝,也會結下永世的仇怨,我們國家就再無安寧之日了!不如放他們過去。”厲公心中猶豫不決。祭足於是發布命令,讓百姓守城,有請求出戰的就治罪。宋公見鄭國軍隊不出戰,就在東郊大肆搶掠。用火攻破了渠門,進入城中大道,一直打到太宮,把那裡的椽子全部取走,用來做宋國盧門的椽子,以此羞辱鄭國。鄭伯心中鬱悶不樂,歎息道:“我被祭仲控製,當這個國君還有什麼樂趣?”於是,暗中有了殺掉祭足的想法。
第二年春天三月,周桓王病重。他把周公黑肩召到床前,說:“立嫡長子為君,這是禮製。然而次子克,是我最鐘愛的,現在把他托付給你。將來如果兄長去世,弟弟繼承君位,就全靠你主持了。”說完就駕崩了。周公遵照命令,擁立世子佗登上王位,這就是周莊王。
鄭厲公聽說周王去世,想要派使者去吊唁。祭足堅決勸諫,認為:“周王是先君的仇人,祝聃還曾射中周王的肩膀,如果派人去吊唁,隻會自取其辱。”厲公雖然聽從了,但心中更加惱怒。
一天,鄭厲公在後園遊玩,隻有大夫雍糾跟隨。厲公看到飛鳥飛翔鳴叫,淒慘地歎息。雍糾上前問道:“在這春光明媚、萬物和諧的時節,百鳥都得意自在。主公貴為諸侯,卻好像有不開心的神色,這是為什麼呢?”厲公說:“百鳥自由自在地飛翔鳴叫,完全不受人控製。我反而不如鳥兒,所以不開心。”雍糾說:“主公憂慮的,難道是執掌大權的那個人嗎?”厲公沉默不語。雍糾又說:“我聽說‘國君就像父親,臣子就像兒子’。兒子不能為父親分憂,就是不孝;臣子不能為君主排除困難,就是不忠。倘若主公不嫌棄我無能,有事情托付給我,我不敢不竭儘死力!”厲公讓左右退下,對雍糾說:“你不是祭仲的女婿嗎?”雍糾回答:“女婿倒是沒錯,但他並不喜歡我。我和祭氏成婚,實際上是宋君逼迫的,並非祭足的本意。祭足每次提到舊君,還有依戀的心思,隻是畏懼宋國才不敢改變主意。”厲公說:“你如果能殺掉祭仲,我就讓你接替他的位置,隻是不知道你有什麼計策?”雍糾說:“如今東郊被宋國軍隊破壞,百姓的居所還沒有恢複。主公明天命令司徒修整房屋,再讓祭足帶著糧食和布帛去那裡安撫居民,我會在東郊設宴請他,用毒酒毒死他。”厲公說:“我把這件事托付給你,你一定要小心謹慎。”
雍糾回到家,見到妻子祭氏,不自覺地露出慌張的神色。祭氏心中起疑,問道:“今天朝中發生了什麼事?”雍糾回答:“沒什麼事。”祭氏說:“我還沒聽你說話,先看到了你的臉色,今天朝中肯定有事。夫妻是一體的,無論事情大小,我都應該知道。”雍糾說:“國君想讓你父親去東郊安撫居民,到時候,我會在那裡設宴,為你父親祝壽,沒有其他事情。”祭氏問:“你想宴請我父親,為什麼一定要在郊外呢?”雍糾回答:“這是國君的命令,你不必多問。”祭氏更加懷疑。於是,她用酒灌醉雍糾,趁他昏睡,假裝問道:“國君命令你殺祭仲,你忘了嗎?”雍糾在夢中糊裡糊塗地回答:“這件事怎麼敢忘?”第二天早上,祭氏對雍糾說:“你想殺我父親,我都知道了。”雍糾說:“沒有這回事。”祭氏說:“昨晚你喝醉後自己說的,不必隱瞞。”雍糾問:“就算有這件事,和你有什麼關係?”祭氏說:“既然已經嫁人,就要聽從丈夫的,還有什麼可說的呢?”雍糾於是把計劃全部告訴了祭氏。祭氏說:“我父親還不知道行程定沒定下來。到時候,我會提前一天回娘家,勸他前往。”雍糾說:“如果事情成功,我接替他的位置,對你也有榮耀。”
祭氏果然提前一天回到父親家,問她母親:“父親和丈夫,哪一個更親近?”她母親回答:“都親近。”祭氏又問:“兩者的親情,哪一個更深厚?”她母親說:“父親比丈夫更親。”祭氏問:“為什麼呢?”她母親解釋道:“未出嫁的女子,丈夫還不確定,而父親是確定的;已經出嫁的女子,可以再嫁,但父親隻有一個,無法再生。丈夫是後天結合的,父親是先天的血緣關係,丈夫怎麼能和父親相比呢?”她母親雖然是無心之言,卻點醒了祭氏。祭氏雙眼流淚,說:“我今天要為父親著想,顧不上丈夫了!”於是,她把雍糾的計劃,秘密告訴了母親。她母親大驚,轉告給祭足。祭足說:“你們不要聲張,到時候我自有辦法應對。”到了約定的日子,祭足派心腹強鋤,帶領十多個勇士,暗藏利刃跟隨。又命令公子閼率領一百多家兵,在郊外接應以防變故。祭足前往東郊,雍糾半路迎接,設宴十分豐盛。祭足說:“為國家之事奔波,這是我分內之事,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地宴請我。”雍糾說:“郊外春色宜人,隻是略備薄酒,為您緩解疲勞罷了。”說完,斟滿一大杯酒,跪在祭足麵前,滿臉笑容,口稱祝福。祭足假裝去攙扶,先用右手握住雍糾的手臂,左手接過酒杯,把酒澆在地上,頓時火光迸裂。祭足於是大聲喝道:“你這匹夫,竟敢算計我!”又叱令左右:“給我動手。”強鋤和眾勇士一擁而上,擒住雍糾,將其斬殺,把他的屍體扔到周池裡。厲公在郊外埋伏了甲士,準備幫助雍糾行事。結果被公子閼發現,殺得七零八落。厲公聽說後,大驚失色,說:“祭仲容不下我了!”於是逃到蔡國。後來有人說起雍糾把計劃告訴了祭氏,導致祭足提前做好準備。厲公感歎道:“國家大事,和婦人商量,他死得活該!”
再說祭足聽說厲公已經出逃,就派公父定叔前往衛國,迎接昭公忽複位,說:“我不能對舊君失信!”不知道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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