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趙衰奉了晉文公的秘密旨意,乘車前去探望魏犨。當時魏犨胸部傷勢嚴重,正臥病在床,聽到動靜,便問:“來的有幾個人?”身邊的侍從回答:“隻有趙司馬一人單車前來。”魏犨心裡明白,暗自思忖:“這是來探看我是死是活,好依主公的命令對我行刑啊!”於是,他吩咐侍從取來一匹帛,說道:“給我束緊胸膛,我要出去見使者。”侍從們勸道:“將軍您病得這麼重,不宜輕易亂動。”魏犨卻大聲喝道:“我還沒病死,彆再多說!”隨即像往常一樣穿戴整齊,出門迎接。
趙衰見到魏犨,關切地問道:“聽聞將軍生病,還能起身嗎?主公派我來問問你的傷勢。”魏犨回答:“君命在此,我不敢不敬,所以勉強束胸出來見您。我自知犯下大罪,理當受死;可萬一能獲得赦免,我仍願拚儘餘生報答君父的恩情,怎敢隻顧自己安逸!”說完,他奮力向上跳躍了三次,又左右曲身跳躍了三次,以顯示自己身體尚可。趙衰見狀,說道:“將軍多多保重,我會將實情稟明主公。”隨後,趙衰回去向晉文公複命,說道:“魏犨雖然受傷,但仍能跳躍,而且不失臣子之禮,心中還想著報效主公。您若赦免他,日後他必定會為您效死命。”晉文公思索片刻,說:“若能借此申明法令、警示眾人,我又何必熱衷於多殺人呢?”
不一會兒,荀林父將顛頡押解到了。晉文公怒聲斥責:“你為何要焚燒僖大夫的家?”顛頡竟狡辯道:“介子推曾割股給您吃,最後不也被燒死了,僖負羈不過給了您一頓飯,又算得了什麼?我隻是想讓僖負羈也像介子推一樣,附祭於介山之廟罷了!”晉文公聽後,怒火中燒,大聲問道:“介子推是自己逃避祿位、不願為官,這與我何乾?”接著又問趙衰:“顛頡主謀放火,違抗命令、擅自施刑,該當何罪?”趙衰回答:“依照法令,應當斬首!”晉文公當即喝令軍正行刑。刀斧手將顛頡押出轅門,斬首示眾。晉文公又下令,用顛頡的首級到僖負羈家祭祀,然後將首級懸掛在北門,發布號令:“今後若有違抗我命令的,以此為戒!”之後,晉文公又問趙衰:“魏犨與顛頡一同行事,卻不能勸諫阻止,該當何罪?”趙衰回應:“應當革職,讓他立功贖罪。”於是,晉文公革去魏犨車右的職務,讓舟之僑取而代之。將士們看到這一幕,彼此相視,紛紛議論:“顛頡和魏犨兩位將領,跟隨主公流亡十九年,立下赫赫大功,一旦違抗君命,一個被殺,一個被革職,更何況我們其他人呢?國法公正無私,大家都得謹慎行事!”從此,三軍上下都對法令心生敬畏,軍紀愈發嚴明。史官為此賦詩道:“亂國全憑用法嚴,私勞公議兩難兼。隻因違命功難贖,豈為盤餐一夕淹?”
話分兩頭。再說楚成王攻打宋國,攻克了緡邑後,一路進軍到睢陽,在城的四麵築起長長的包圍圈,打算將宋軍圍困至絕境,迫使他們投降。這時,突然傳來消息:“衛國派使臣孫炎前來告急。”楚王召來孫炎,詢問情況。孫炎將晉國奪取五鹿,以及衛君出逃到襄牛等地的事,詳細地講述了一遍,急切地說:“若救兵來得稍晚,楚丘恐怕難以堅守。”楚王聽後,說道:“我的舅舅衛成公)受困,我不能不救。”於是,他從申、息二邑分兵,留下元帥成得臣以及鬥越椒、鬥勃、宛春等一眾將領,會同各路諸侯繼續圍困宋國。自己則親自統領蒍呂臣、鬥宜申等人,率領中軍精銳,前往救援衛國。各路諸侯擔心本國出事,紛紛告辭回國,隻留下他們的將領統兵。陳國將領轅選、蔡國將領公子印、鄭國將領石癸、許國將領百疇,都聽從成得臣的指揮。
單說楚王行軍到半路,聽聞晉軍已經轉移到曹國方向,正商議救援曹國。沒過多久,又有消息傳來:“晉軍已攻破曹國,抓獲了曹國國君。”楚王大驚失色,說道:“晉軍用兵,怎麼如此神速?”於是,楚王將軍隊駐紮在申城,派人前往穀地,接回公子雍以及易牙等人,把穀地重新歸還給齊國。同時,派申公叔侯與齊國講和,撤回了穀地的守軍。楚王還派人前往宋國,召回成得臣的軍隊,並告誡他說:“晉侯在外流亡十九年,年過六旬才終於得到晉國,曆經艱難險阻,深知民情,這大概是上天賜給他年歲,讓他成就晉國的大業。這不是楚國能抗衡的,我們不如退讓。”使者到達穀地後,申公叔侯與齊國修好,然後班師回楚。
唯獨成得臣自恃才能出眾,心中憤憤不平,他對各路諸侯說:“宋國都城眼看就要攻破了,為何要撤兵?”鬥越椒也讚同他的看法。成得臣讓使者回去回複楚王:“希望能稍等攻破宋國,凱旋而歸。如果遇到晉軍,我願與之一決死戰;若不能取勝,甘願接受軍法處置。”楚王找來子文,問道:“我想召回子玉成得臣字子玉),但子玉請求出戰,你怎麼看?”子文回答:“晉國救援宋國,意在圖謀霸業;然而晉國稱霸,對楚國不利。能與晉國抗衡的隻有楚國,楚國若避讓晉國,晉國就會稱霸。況且曹國和衛國是我們的盟國,他們看到楚國避讓晉國,必定會因懼怕而依附晉國。我們暫且讓雙方對峙,以堅定曹衛兩國的信心,不也可以嗎?大王隻需告誡子玉,不要輕易與晉軍交戰,如果能講和退兵,還能維持南北對峙的局麵。”楚王聽從了子文的建議,吩咐鬥越椒,告誡成得臣不要輕易開戰,能講和就講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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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得臣聽了鬥越椒帶回的話,暗自欣喜不用馬上班師,於是更加急切地攻打宋國,日夜不停。宋成公起初得到公孫固的報告,說晉侯將攻打曹國和衛國來解救宋國之圍,便全力堅守。等到楚成王分兵一半去救援衛國,成得臣的圍困愈發緊急,宋成公心裡越發慌亂。大夫門尹般進諫道:“晉國知道救援衛國的軍隊已經出發,但不知道圍困宋國的軍隊還沒撤退。我請求冒死出城,再次麵見晉君,請求他出兵救援。”宋成公說:“多次向人求救,怎能空手而去?”於是,他清點庫藏中的寶玉重器數量,造好冊籍,打算獻給晉侯,以求晉軍儘快出兵,隻等楚軍解圍,便按照冊籍上的數目向晉國繳納。門尹般還需要一個人同行,宋成公便派華秀老與他一起。二人辭彆宋公,瞅準時機,用繩子縋城而出,偷偷穿過敵營,一路打聽晉軍的位置,徑直奔向晉軍營地告急。
門尹般和華秀老見到晉侯後,淚流滿麵地說:“我們宋國危在旦夕,寡君準備了這些不算豐厚的宗器,願意獻給您,懇請您憐憫我們!”晉文公對先軫說:“宋國的情況危急啊!如果不去救援,宋國就會滅亡。但如果去救援,就必須與楚國交戰。郤縠曾為我出謀劃策,說非聯合齊國和秦國不可。如今楚國把穀地歸還給齊國,與齊國通好,秦國和楚國又沒有矛盾,不肯與我們合謀,這該如何是好?”先軫回答說:“我有一計,能讓齊國和秦國主動與楚國交戰。”晉文公一聽,欣然問道:“你有什麼妙計,能讓齊秦主動與楚國交戰?”先軫說:“宋國給我們的賄賂,可以說是很豐厚了!我們接受賄賂去救援,從道義上講,您又如何自處呢?不如推辭掉。讓宋國把賄賂晉國的東西,分彆賄賂給齊國和秦國,求兩國向楚國求情,懇請楚國解圍。齊秦兩國自認為有能力讓楚國答應,必定會派使者前往楚國。楚國若不答應,齊秦與楚國之間的矛盾就產生了。”晉文公又問:“倘若楚國答應了齊秦的請求,齊秦轉而把宋國獻給楚國,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?”先軫回答:“我還有一計,能讓楚國必定不答應齊秦的請求。”晉文公好奇地問:“你又有什麼計策,能讓楚國必定不答應齊秦的請求?”先軫說:“曹國和衛國,是楚國所看重的;宋國,是楚國所嫉恨的。我們已經趕走了衛侯,抓住了曹伯,兩國的土地都在我們掌控之中,且與宋國接壤。如果割取曹衛兩國靠近宋國的田土,分給宋人,那麼楚國對宋國的怨恨就會更深。這樣一來,即便齊秦出麵請求,楚國怎麼會答應呢?齊秦同情宋國而對楚國發怒,即便不想與晉國聯合,也不可能了。”晉文公聽後,拍手稱讚,覺得此計甚妙。
於是,晉文公讓門尹般把寶玉重器的數目,分成兩份冊籍,分彆轉獻給齊國和秦國。門尹般前往秦國,華秀老前往齊國,二人約定好說辭,見麵時務必表現得極其哀切誠懇。華秀老到了齊國,拜見了齊昭公,說道:“晉國和楚國正在交惡,如今宋國的這場災難,非貴國不能解救。如果能借助貴國的力量保全宋國社稷,我們不僅不敢吝惜先朝的重器,還願意年年與貴國通好,子孫世代往來不斷。”齊昭公問道:“如今楚王在哪裡?”華秀老回答:“楚王原本也願意解圍,已經將軍隊撤到申地了。隻是楚國令尹成得臣剛剛掌握楚國政權,認為我們宋國很快就能被攻下,貪戀戰功,不肯退兵。所以我們才向貴國乞憐啊!”齊昭公說:“楚王前些日子奪取了我國的穀地,最近又歸還給我們,與我國結好後撤軍,可見他並無貪功之心。既然令尹成得臣不肯解圍,那我就為宋國向他委婉求情。”於是,齊昭公派崔夭為使者,徑直前往宋國境內,去見成得臣,為宋國請求解圍。門尹般到了秦國,也按照與華秀老約定的話陳述了一番。秦穆公也派公子縶為使者,前往楚軍營地,向成得臣求情。齊國和秦國互不知情,各自派了使者。門尹般和華秀老完成任務後,都回到晉軍營地回話。
晉文公對他們說:“我已經滅掉了曹國和衛國,他們靠近宋國的田地,我不敢據為己有。”於是,他命令狐偃同門尹般去收取衛國的田地,命令胥臣同華秀老去收取曹國的田地,把兩國的守臣全部趕走。此時,崔夭和公子縶正在成得臣的營帳中為宋國講和,恰好那些被趕走的守臣紛紛前來訴苦,說:“宋國大夫門尹般和華秀老依仗晉國的威勢,把我們本國的田土都割據去了。”成得臣聽後,勃然大怒,對齊秦兩國的使者說:“宋人如此欺負曹國和衛國,這哪裡像是求和的樣子?恕我不能從命,休要見怪!”崔夭和公子縶討了個沒趣,立刻告辭回去。
晉文公得知成得臣不答應齊秦兩國的請求,預先派人在中途迎接兩國使臣,將他們請到晉軍營地,設盛宴款待。席間,晉文公向他們訴苦道:“楚國將領驕橫無禮,很快就要與我晉國交戰,希望兩國能出兵相助。”崔夭和公子縶領命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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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成得臣向眾人發誓:“不恢複曹國和衛國的地位,我寧死也絕不撤軍!”楚國將領宛春獻計說:“小將有一計,不用動刀兵,就能恢複曹國和衛國的封地。”成得臣問道:“你有什麼計策?”宛春說:“晉國驅逐衛君、捉拿曹伯,都是為了宋國。元帥您若派一名使者前往晉軍營地,好言相勸,讓晉國恢複曹衛兩國國君的地位,歸還他們的田土,我們這邊也解除對宋國的圍困,雙方罷戰休兵,豈不是美事一樁?”成得臣又問:“倘若晉國不聽從怎麼辦?”宛春說:“元帥您先把解圍的想法明白地告知宋人,暫且放緩進攻。宋人渴望擺脫楚國的災禍,就像被倒懸著渴望解脫一樣。如果晉侯不答應,不僅曹衛兩國會怨恨晉國,宋國也會對晉國發怒。聚集三國的怨恨來對抗晉國,我們獲勝的幾率就大多了。”成得臣問:“誰願意前往晉軍營地出使?”宛春說:“元帥若委派我,我不敢推辭。”
於是,成得臣放緩了對宋國的進攻,命宛春為使者,乘坐單車徑直前往晉軍營地。宛春見到晉文公後,恭敬地說:“您的外臣得臣,向君侯您叩拜。楚國與曹國、衛國的關係,就如同晉國與宋國的關係一樣。您若恢複衛國和曹國的地位,我也願意解除對宋國的圍困,兩國從此和睦相處,免去百姓生靈塗炭之苦。”宛春話還沒說完,隻見狐偃在一旁咬牙切齒、怒目而視,罵道:“子玉成得臣字子玉)太沒道理了!你解除一個尚未滅亡的宋國之圍,卻要我們恢複兩個已經滅亡的國家,你想得也太便宜了!”先軫急忙暗中踩了一下狐偃的腳,然後對宛春說:“曹國和衛國罪不至滅亡,我們國君也想恢複他們的地位。請您暫且到後營休息,容我們君臣商議之後再做決定。”說完,欒枝便帶著宛春到後營去了。
狐偃不解地問先軫:“子載先軫字子載),你真的打算聽從宛春的請求嗎?”先軫說:“宛春的請求,不能聽,又不能不聽。”狐偃更加疑惑:“這是什麼意思?”先軫解釋道:“宛春此次前來,是子玉的奸計,他想把恩德留給自己,把怨恨歸於晉國。我們若不聽從,就會拋棄曹衛宋三國,怨恨就會落在晉國頭上;若聽從,恢複三國地位的恩德就歸楚國了。如今之計,不如私下答應曹衛兩國,離間他們與楚國的關係,再扣押宛春,激怒楚國。子玉性情剛烈急躁,必定會調兵前來與我們決戰,這樣宋國之圍不用我們去解,自然就會解除。倘若子玉自行與宋國講和,那我們可就失去宋國這個盟友了。”晉文公聽後,有些猶豫地說:“子載的計策很好!但我之前受過楚君的恩惠,如今扣押他的使者,恐怕在報答恩情方麵說不過去。”欒枝連忙進言說:“楚國吞並小國、欺淩大邦,這是中原的奇恥大辱;您若不想圖謀霸業也就罷了,若想成就霸業,洗刷恥辱是您的責任。怎能隻想著那一點小小的恩惠呢?”晉文公恍然大悟,說道:“若不是你這番話,我還想不到這些!”
於是,晉文公命欒枝將宛春押送到五鹿,交給守將郤步揚,讓他小心看管。宛春帶來的車馬隨從,全都驅趕回去,讓他們給成得臣傳話:“宛春無禮,已被囚禁,等抓住令尹,一同處死。”那些隨從嚇得抱頭鼠竄,趕忙回去報告。晉文公處理完宛春的事情後,派人告訴曹共公:“我難道是因為當年流亡時的一點小怨恨,就為難您嗎?我對您一直耿耿於懷,是因為您依附楚國。您若派一名使者向楚國表明絕交,讓楚國知道您與晉國交好,我馬上就送您回曹國。”曹共公急於獲釋,信以為真,於是寫信給成得臣,信中寫道:“我擔心社稷不保,性命堪憂,無奈之下才在晉國尋求庇護,實在無法再侍奉貴國。貴國若能趕走晉國,讓我能安穩地回到曹國,我怎敢有二心呢?”
晉文公又派人前往襄牛去見衛成公,承諾會幫他恢複君位。衛成公聽後十分高興。寧俞趕忙勸諫道:“這是晉國的反間計,可千萬不能相信。”但衛成公根本不聽,也給成得臣寫了封信,內容大致與曹共公的信相同,表達了自己迫於無奈,隻能聽從晉國安排,與楚國斷絕關係的意思。
此時,成得臣剛剛得知宛春被晉國扣押的消息,頓時暴跳如雷,破口大罵:“晉重耳,你這個餓不死、跑不垮的老賊!當初你在楚國時,就像我砧板上的一塊肉,如今剛回國做了國君,就這般欺負人!自古以來,兩國交戰,不斬來使,你為何要拿住我的使者?我定要親自去找你理論!”正發火間,帳外小卒前來報告:“曹國和衛國,各有書信呈給元帥您。”成得臣心想:“衛侯和曹伯如今流亡在外,能有什麼書信來聯係我?想必是打探到了晉國的什麼破綻,偷偷來報信,這真是上天助我成功啊!”他滿心歡喜地打開信件,可一看內容,竟是曹衛兩國打算順從晉國、與楚國絕交,氣得他七竅生煙,怒火直衝三千丈,大聲吼道:“這兩封信,肯定又是那老賊逼迫他們寫的!老賊,老賊!今日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,我定要和你拚個你死我活!”當即,成得臣吩咐大小三軍,撤掉對宋國的圍困,準備去找晉文公算賬,還惡狠狠地說:“等我打敗了晉軍,看這小小的宋國還能逃到哪裡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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鬥越椒趕忙勸道:“大王曾再三叮囑,不可輕易開戰。元帥若要出戰,還需向大王稟明才行。況且齊國和秦國曾為宋國求情,您沒答應,他們必定會派兵援助晉國。我國雖有陳、蔡、鄭、許四國相助,但恐怕不是齊秦兩國的對手。您必須回朝請求增兵派將,才能與敵軍抗衡。”成得臣聽後,說道:“那就麻煩大夫你走一趟,務必速去速回。”鬥越椒領了元帥的命令,徑直來到申邑,拜見楚王,將成得臣請求增兵交戰的想法奏明。楚王聽後,十分生氣,說道:“我告誡過不要輕易開戰,子玉卻非要出兵,他能保證必勝嗎?”鬥越椒回答:“得臣之前就說過,如若不勝,甘願接受軍令處罰。”楚王終究還是不太樂意,隻派鬥宜申率領西廣的軍隊前去支援。楚國軍隊分為東廣和西廣,東廣在左,西廣在右,精銳部隊大多在東廣。楚王隻分了西廣的軍隊,不過千人,還不是精銳,這明顯是他懷疑成得臣會兵敗,所以不願多派兵。)成得臣的兒子成大心,召集了家族的六百多名士兵,主動請求參戰,楚王答應了他。
鬥宜申和鬥越椒領兵來到宋國,成得臣見援兵這麼少,心中愈發惱怒,大聲叫嚷道:“就算不增兵,我難道就勝不了晉國嗎?”當天,他就約齊四路諸侯的軍隊,拔營出發。這一行動,正中了先軫的計謀。髯翁為此作詩道:“久困睢陽功未收,勃然一怒戰群侯;得臣縱有衝天誌,怎脫今朝先軫謀!”
成得臣親自率領西廣的戰車以及成氏家族的軍隊作為中軍,讓鬥宜申率領申邑的軍隊,會同鄭、許兩國的兵將組成左軍,又讓鬥勃率領息邑的軍隊,聯合陳、蔡兩國的兵將作為右軍。大軍浩浩蕩蕩,風馳電掣般直逼晉文公的大寨,分三處紮下營寨。
晉文公召集眾將商議對策。先軫說:“我們原本的計劃就是引出楚軍,然後挫敗他們。而且楚國從攻打齊國、圍困宋國至今,軍隊已經疲憊不堪。我們一定要與楚國一戰,絕不能錯失戰機!”狐偃則說:“主公當年在楚君麵前曾說過,‘他日若在中原交戰,我願退避三舍。’如今要是與楚國開戰,豈不是失信於人?主公向來對原國百姓不失信,難道要對楚君失信嗎?我們必須避讓楚國。”眾將聽了,都麵露不悅,紛紛說道:“以國君的身份避讓臣子,這也太屈辱了!不行,不行!”狐偃解釋道:“子玉雖然剛愎凶狠,但楚君的恩惠,我們不能忘記。我們避讓楚國,並非避讓子玉。”眾將又問:“倘若楚軍追來,該怎麼辦?”狐偃回答:“如果我們退兵,楚軍也退兵,那就一定不會再圍困宋國了。要是我們退了,楚軍還進逼,那就是臣子逼迫國君,他們理虧。我們退避卻得不到安寧,士兵們自然會心生憤怒;他們驕橫,我們憤怒,這樣還能不勝嗎?”晉文公聽後,說道:“子犯狐偃字子犯)說得對。”於是傳令三軍,全部後退!
晉軍後退了三十裡,軍吏前來稟報:“已經退了一舍之地了。”晉文公說:“還不夠。”晉軍又退了三十裡,晉文公仍然不許駐軍。一直退到九十裡之外,到了一個叫城濮的地方,正好是三舍的距離,才下令安營紮寨、讓士兵休息。此時,齊孝公命令上卿國懿仲的兒子國歸父為大將,崔夭為副將;秦穆公派他的次子小子憖為大將,白乙丙為副將,各自率領大軍,協同晉軍對抗楚國,都在城濮紮下營寨。宋國之圍已解,宋成公也派司馬公孫固到晉軍營地拜謝,並留在軍中助戰。
再說楚軍見晉軍移營退避,將士們都麵露喜色。鬥勃說:“晉侯以國君身份避讓臣子,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榮耀。不如就此收兵回朝,雖說沒有戰功,卻也能免於獲罪。”成得臣卻憤怒地說:“我已經請求增兵派將了,若不打一仗,如何回去複命?晉軍既然退了,說明他們心虛膽怯,我們應該趕緊追擊!”隨即傳令:“迅速前進!”楚軍行軍九十裡,恰好與晉軍相遇。成得臣觀察地勢,憑借山水險要,紮下營寨。
晉軍眾將對先軫說:“楚軍占據險要之地,很難攻克,我們應該出兵爭奪。”先軫卻說:“占據險要之地,本是為了堅守。子玉遠道而來,一心想的是交戰,而不是防守。他雖占據險要,又有什麼用呢?”此時,晉文公對是否與楚軍交戰仍心存疑慮。狐偃上奏說:“如今雙方對峙,勢必要一戰。若能取勝,就可以稱霸諸侯;即便戰敗,我國外有黃河,內有高山,足以自保。楚國又能把我們怎麼樣呢?”晉文公還是猶豫不決。
當晚,晉文公就寢時,突然做了一個夢,夢到自己如同當年流亡時一樣,身處楚國,與楚王徒手搏鬥,自己氣力不足,仰麵倒地,楚王壓在自己身上,擊破他的腦袋,還吸食他的腦髓。晉文公驚醒後,十分害怕。當時狐偃也在帳中同宿,晉文公趕忙當時狐偃也在帳中同宿,晉文公趕忙把他叫醒,將夢中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,憂心忡忡地問:“我在夢中與楚國交戰不勝,還被吸食腦髓,這恐怕不是什麼吉兆吧?”狐偃卻向他祝賀道:“這可是大吉之兆啊!主公您一定會取勝!”晉文公疑惑地問:“吉在哪裡呢?”狐偃回答:“主公仰麵倒地,這是得到上天的庇佑;楚王伏在您身上,是向您伏地請罪。腦髓是柔軟的東西,主公把腦髓給楚國,意味著能讓他們歸服,這不是勝利又是什麼呢?”晉文公聽後,這才放下心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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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剛破曉,軍吏前來報告:“楚國派人來下戰書了。”晉文公打開戰書一看,上麵寫道:“希望能與您的將士們切磋一番,您隻需憑靠車前橫木觀看,我得臣也一同觀看。”狐偃說:“戰爭本是危險之事,他們卻說是遊戲,可見對戰爭極不重視,這樣能不失敗嗎?”晉文公讓欒枝回複戰書,寫道:“我沒有忘記楚君的恩惠,因此退避三舍,不敢與大夫您對陣。大夫您若一定要觀看軍事演練,我怎敢不從命!明日清晨,我們戰場上相見。”
楚國使者離開後,晉文公讓先軫再次檢閱兵車,共有七百輛,精兵五萬多人齊秦兩國的軍隊還沒算在內)。晉文公登上有莘的廢墟,眺望自己的軍隊,隻見將士們老少有序,進退有節,不禁感歎道:“這都是郤縠留下的教誨啊。有這樣的軍隊應對敵人,足夠了。”又派人砍伐山上的樹木,準備作戰器械。
先軫開始調兵遣將,讓狐毛、狐偃率領上軍,會同秦國副將白乙丙攻打楚國左軍,與鬥宜申交戰;讓欒枝、胥臣率領下軍,聯合齊國副將崔夭,攻打楚國右軍,與鬥勃交戰,並分彆給他們傳授了作戰計策。自己則與郤溱、祁瞞率領中軍列陣,與成得臣對峙。同時,派荀林父、士會各率領五千人作為左右翼,隨時準備接應。還讓國歸父、小子憖各率領本國軍隊,從小路繞到楚軍背後埋伏,隻等楚軍戰敗逃跑,就殺入楚營,占領他們的大寨。此時,魏犨的胸傷已經痊愈,主動請求擔任先鋒。先軫說:“老將軍還有更重要的任務。從有莘向南,有個地方叫空桑,與楚國連穀的地麵接壤,老將軍可帶領一支軍隊,埋伏在那裡,截斷楚軍敗兵的退路,擒拿楚國將領。”魏犨欣然領命而去。趙衰、孫伯糾、羊舌突、茅茷等一眾文武官員,保護晉文公在有莘山上觀戰。又讓舟之僑在南河整頓船隻,準備裝載楚軍的輜重,務必按時完成,不得有誤。
次日黎明,晉軍在有莘北麵列陣,楚軍在南麵列陣,雙方三軍各自列成陣勢。成得臣傳令:“左右二軍先前進攻,中軍隨後跟上。”
且說晉軍下軍大夫欒枝,打探到楚國右軍以陳、蔡兩國軍隊為前隊,心中大喜,說道:“元帥曾秘密告訴我,陳、蔡兩國軍隊怯戰且容易動搖。我們先挫敗陳、蔡兩國軍隊,楚國右軍就會不攻自潰。”於是,派白乙丙出戰。陳國的轅選和蔡國的公子印,都想在鬥勃麵前立功,爭先駕車出戰。還沒等交鋒,晉軍突然後退。二將正準備追趕,隻見對方陣營門旗打開,一聲炮響,胥臣率領一隊大車衝了出來。拉車的馬都用虎皮蒙著背,敵方的馬見了,以為是真虎,嚇得驚惶亂跳,駕車的人根本控製不住,紛紛拉著車往回跑,反而衝亂了鬥勃的後隊。胥臣和白乙丙趁機掩殺,胥臣一斧頭將公子印劈倒在車下,白乙丙一箭射中鬥勃的臉頰。鬥勃帶著箭傷逃走,楚國右軍大敗,死者不計其數,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。
欒枝派軍卒假扮成陳、蔡兩國的士兵,拿著他們的旗號,前往楚軍營地報告,說:“右軍已經得勝,趕快進兵,一起成就大功。”成得臣站在車旁遠望,隻見晉軍向北奔逃,煙塵遮天蔽日,高興地說:“晉軍下軍果然敗了!”急忙催促左軍全力前進。鬥宜申見對麵大旗高懸,料想是敵軍主將,便抖擻精神,衝殺過去。這邊狐偃迎上前去,剛交戰幾個回合,隻見陣後大亂,狐偃掉轉車頭就跑,大旗也跟著往後退。鬥宜申以為晉軍已經潰敗,便指揮鄭、許兩國將領,全力追擊。忽然,鼓聲大作,先軫、郤溱率領一支精兵,從半路上橫衝過來,將楚軍截成兩段。狐毛、狐偃轉身再戰,兩麵夾攻。鄭、許兩國的軍隊率先驚慌潰敗,鬥宜申招架不住,拚命殺出重圍,又遇到齊國將領崔夭,雙方再次交戰,鬥宜申隻好丟棄車馬器械,混在步兵中,爬山逃走了。
原來,晉軍下軍假裝向北奔逃,煙塵漫天,是欒枝砍下有莘山上的樹木,拖在車後,車跑樹動,自然揚起漫天塵土,迷惑得楚國左軍貪功冒進。狐毛又故意設置大旗,讓人拖著逃跑,裝作潰敗的樣子。狐偃佯裝戰敗,引誘敵軍追擊。先軫早已算定這一切,吩咐祁瞞虛設大將旗,堅守中軍,不管敵軍如何叫陣挑戰,都堅決不能出戰,自己則帶兵從陣後繞出,橫衝過來,正好與狐毛、狐偃兩麵夾攻,最終大獲全勝。這都是先軫預先定下的計謀。有詩為證:“臨機何用陣堂堂?先軫奇謀不可當。隻用虎皮蒙馬計,楚軍左右儘奔亡。”
話說楚國元帥成得臣,雖然恃勇好戰,但想起楚王兩次告誡的話,倒也十分謹慎。聽說左右二軍都已進軍作戰,還取得了勝利,正在追擊晉軍,便下令中軍擊鼓,讓他的兒子小將軍成大心出陣。祁瞞起初還遵守先軫的告誡,堅守陣門,不予迎戰。楚軍又擊響第二通戰鼓,成大心手提畫戟,在陣前耀武揚威。祁瞞終於忍耐不住,派人前去打探,回報說:“是個十五歲的孩子。”祁瞞心想:“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本事!我手到擒來,也算中軍立了一功。”於是喝令:“擂鼓!”戰鼓一響,陣門大開,祁瞞揮舞大刀衝了出去,小將軍成大心迎上前去,雙方交起手來。大約戰了二十多個回合,不分勝負。鬥越椒在門旗之下,見小將軍未能取勝,趕忙駕車衝了出去,拈弓搭箭,看準時機,一箭正中祁瞞的盔纓。祁瞞大吃一驚,想要退回本陣,又怕衝亂大軍,隻好繞著陣逃跑。鬥越椒大喊:“這個敗將不必追了,我們殺入中軍,擒拿先軫!”不知道這場戰鬥最終勝負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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