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軍及諸侯的軍隊,圍攻逼陽城長達二十四天,卻始終未能攻克。突然天降大雨,平地積水深達三尺。荀偃和士匄兩位將領,擔心軍心發生動搖,一同前往中軍,向荀罃稟報道:“原本以為逼陽城小,容易攻克。可如今圍攻許久,卻遲遲未能拿下。又趕上天降大雨,而且正值夏令,雨水即將泛濫。泡水在西邊,薛水在東邊,漷水在東北,這三條河都與泗水相通。萬一持續降雨不停,三水泛濫,恐怕班師回朝都會變得困難。不如暫且退兵,等待日後再作打算。”荀罃聽後,勃然大怒,拿起自己倚靠的幾案,朝著兩位將領扔了過去,罵道:“老夫不是早就說過,‘逼陽城雖小,但城牆堅固,不易攻克’。你們這兩個小子,自己信誓旦旦地說可以滅掉逼陽,在晉侯麵前全力擔保,還拉著老夫到了這裡!圍攻這麼久,卻看不到絲毫成效,僅僅因為一場雨,就想班師回朝。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,哪有這麼容易!現在限你們在七天之內,必須攻下逼陽。如果還沒有戰功,就按照軍令狀斬首!趕緊去,彆再來見我!”兩位將領嚇得臉色如土,連連稱是,退了出去。
荀偃和士匄對本部的軍將們說:“元帥立下了嚴苛的期限,七天內如果不能攻破城池,必定會取我們的首級。現在我也給你們立下期限,六天內若不能破城,先斬了你們,然後我再自殺,以申明軍法。”眾將們聽後,麵麵相覷。荀偃接著說道:“軍中無戲言!我們二人將親自冒著敵人的箭石,日夜攻城,隻許前進,不許後退。”於是,他們與魯國、曹國、邾國三國的軍隊約定,一起全力攻城。此時,水勢稍有減退,荀偃乘坐著了望車,身先士卒,城上的箭石如雨點般落下,他卻全然不顧。從庚寅日開始攻城,到甲午日時,城中的箭石都已用儘。荀偃攀附著城垛率先登上城牆,士匄緊隨其後,各國的軍將們也趁機像螞蟻一樣紛紛攀爬而上。妘斑在巷戰中戰死。荀罃率軍入城,逼陽君率領群臣在馬前迎接投降。荀罃將逼陽君的族人全部收押,安置在中軍。算起來,從攻城到破城,僅僅用了五天時間。若不是荀罃發怒施壓,這次行動恐怕難以成功。髯翁為此寫詩道:“仗鉞登壇無地天,偏裨何事敢侵權?一人投杌三軍懼,不怕隆城鐵石堅。”
當時,晉悼公擔心逼陽難以攻克,又挑選了兩千精兵,前來助戰。軍隊行至楚邱時,得知荀罃已經大功告成,於是派遣使者前往宋國,將逼陽之地封給宋國的向戍。向戍與宋平公親自前往楚邱,拜見晉侯。向戍推辭,不肯接受封賞,晉悼公便將土地歸還給宋公。宋、衛兩國的國君,各自設宴款待晉侯。荀罃講述了魯國三位將領的英勇事跡,晉悼公分彆賞賜給他們車馬和服飾,然後班師回朝。晉悼公因為逼陽子幫助楚國,將其廢為庶人,又挑選逼陽子族人中賢能的人,主持妘姓的祭祀,讓他們居住在霍城。這年秋天,荀會去世,晉悼公因為魏絳執法嚴明,任命他為新軍副將,讓張老擔任司馬。
這年冬天,第二軍出兵討伐鄭國,軍隊駐紮在牛首,並增加了虎牢的戍守兵力。恰好此時鄭國人尉止發動叛亂,在西宮的朝堂上殺死了公子騑、公子發、公孫輒。公子騑的兒子公孫夏,字子西;公子發的兒子公孫僑,字子產,各自率領家中的甲士攻打叛賊,叛賊敗逃到北宮。公孫蠆也率領眾人前來相助,最終將尉止的黨羽全部誅殺,擁立公子嘉為上卿。欒黶請求道:“鄭國剛剛發生內亂,肯定無法作戰,此時迅速進攻,一定能夠攻克。”荀罃卻說:“趁著他國動亂進攻,不合道義。”於是命令放緩進攻的節奏。公子嘉派人前來求和,荀罃答應了。等到楚國公子貞前來救援鄭國時,晉軍已經全部撤退。鄭國又與楚國結盟。傳言稱:“晉悼公三次興兵,使楚國歸服。”這便是“三駕”中的第一次。此事發生在周靈王九年。
第二年夏天,晉悼公因為鄭國尚未歸服,又派遣第三軍討伐鄭國。宋國向戍的軍隊,率先抵達東門,衛國上卿孫林父率領軍隊與郳國人駐紮在鄭國的北部邊境,晉國新軍元帥趙武等人,在西郊之外紮營,荀罃率領大軍從北林向西進發,在鄭國的南門炫耀兵力,並與各路軍馬約定,同一天圍攻鄭國。鄭國的君臣十分恐懼,再次派遣使者求和。荀罃又一次答應了,隨後將軍隊撤到宋國境內。鄭簡公親自前往毫城的北麵,大肆犒勞各國軍隊,並與荀罃等人歃血為盟,晉、宋等國的軍隊這才散去。這便是“三駕”中的第二次。
楚共王得知後,勃然大怒,派公子貞前往秦國借兵,相約共同討伐鄭國。當時,秦景公的妹妹嫁給了楚王,兩國有著姻親之好。於是秦國派大將嬴詹率領三百輛兵車前來助戰。楚共王親自率領大軍,朝著滎陽進發,宣稱:“此番若不滅掉鄭國,誓不班師回朝!”
鄭簡公從毫城北與晉國結盟歸來後,預料到楚軍很快就會到來,於是緊急召集眾臣商議對策。各位大夫都說:“如今晉國勢力強盛,楚國比不上。但晉軍來得很慢,走得卻很快,兩國從未真正分出勝負,所以才爭鬥不止。如果晉國肯為我們全力以赴,楚國的力量就難以抗衡,必然會避開,這樣我們就可以專心侍奉晉國了。”公孫舍之獻策說:“想要讓晉國為我們全力以赴,最好的辦法就是激怒他們。要激怒晉國,沒有比攻打宋國更好的辦法了。宋國與晉國關係最為親密,我們早上攻打宋國,晉國晚上就會攻打我們。晉國能夠迅速趕來,楚國肯定做不到,這樣我們就有理由向楚國交代了。”各位大夫都稱讚道:“這個計策非常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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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商議之時,間諜探聽到楚國向秦國借兵的消息並前來報告。公孫舍之高興地說:“這是上天讓我們侍奉晉國啊!”眾人不明白他的意思。舍之解釋說:“秦國和楚國聯合討伐,鄭國必定會陷入困境。趁著他們還沒有入境,我們應該前去迎接,引導他們一同攻打宋國。這樣一來,既能免除楚國的禍患,又能激怒晉國前來,豈不是一舉兩得?”鄭簡公聽從了他的計謀,立即命令公孫舍之乘坐單車,星夜向南疾馳。渡過潁水後,還沒走出三十裡,就正好遇到楚軍。公孫舍之下車,在馬前跪拜。
楚共王臉色嚴厲地問道:“鄭國反複無常,不講信用,寡人正要前來問罪,你前來有何意圖?”舍之奏道:“我們國君心懷大王的恩德,畏懼大王的威嚴,一心希望終身在大王的庇護之下,怎敢背離?無奈晉人殘暴,與宋國合兵,不斷侵擾我國。我們國君擔心國家社稷顛覆,無法侍奉大王,隻好暫且與晉國講和,以退晉軍。晉軍一退,鄭國仍然是大王的屬國。我們國君擔心大王不了解鄭國的誠意,特地派我前來迎接,表明我們的心意。大王如果能夠向宋國問罪,我們國君願意執鞭為大王充當先鋒,略儘犬馬之勞,以表明我們絕不背叛的決心。”楚共王聽後,轉怒為喜,說:“你們國君若能跟隨寡人攻打宋國,寡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呢?”舍之又奏道:“我出發的時候,我們國君已經竭儘全力,準備好軍隊,在東部邊境等待大王,不敢落後。”楚共王說:“話雖如此,但秦國庶長約定在滎陽城下會合,必須與他們一同行動才行。”舍之再次奏道:“雍州路途遙遠,秦軍必須經過晉國、周朝,才能到達鄭國。大王派一名使者,還來得及阻止他們。以大王的威嚴,楚國軍隊的強勁,何必借助西方戎人的力量呢?”楚共王聽了他的話,十分高興,果然派人去辭謝秦國軍隊,然後與公孫舍之向東進發。到達有莘之野時,鄭簡公率領軍隊前來會合,於是一同攻打宋國,大肆掠奪一番後返回。
宋平公派向戍前往晉國,訴說楚國和鄭國聯合出兵的事情。晉悼公果然大怒,當天就想要興兵討伐。這次又輪到第一軍出征了。)荀罃進諫說:“楚國向秦國借兵,正是因為連年征戰,疲憊不堪。我們一年兩次討伐鄭國,楚國還能再來救援嗎?這次一定能夠收服鄭國。應當向鄭國展示我們的強盛,堅定他們歸服的決心。”晉悼公說:“好。”於是大規模會合宋國、魯國、衛國、齊國、曹國、莒國、邾國、滕國、薛國、郳國、小邾國等各國軍隊,一同前往鄭國,在鄭國的東門展示兵力,一路上俘獲眾多。這就是“三駕”中的第三次。)
鄭簡公對公孫舍之說:“你想要激怒晉國,讓他們迅速前來,現在他們果然來了,我們該怎麼辦?”舍之回答說:“我請求一方麵向晉國求和,另一方麵派人向楚國求救。如果楚國軍隊能夠迅速趕來,必定會與晉軍交戰,我們就選擇勝利的一方跟隨。如果楚國不能前來,我們就接受晉國的盟約,並用豐厚的財物結交晉國,晉國一定會庇護我們,又何必擔心楚國呢?”鄭簡公認為他說得有道理。於是派大夫伯駢前往晉國求和;派公孫良霄、太宰石?前往楚國報告說:“晉軍又來到鄭國了,跟隨的有十一個國家,兵力十分強盛,鄭國危在旦夕。大王如果能夠出兵威懾晉國,這是我們國君的心願。否則,我們國君擔心國家社稷不保,不得不歸附晉國,希望大王憐憫、饒恕我們!”
楚共王聽後,勃然大怒,召來公子貞詢問對策。公子貞說:“我們的軍隊剛剛返回,還沒有喘息過來,怎麼能再次出征呢?暫且把鄭國讓給晉國,以後再奪取,何必擔心沒有機會!”楚共王餘怒未消,於是將公孫良霄、石?囚禁在軍府,不讓他們回國。髯仙為此寫詩道:“楚晉爭鋒結世仇,晉兵迭至楚兵休;行人何罪遭拘執?始信分軍是善謀。”
當時,晉軍駐紮在蕭魚,伯駢來到晉軍營地。晉悼公召見他,嚴厲地問道:“你們用求和來哄騙我,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。這次莫非又是緩兵之計?”伯駢叩頭說:“我們國君已經另外派使者先去與楚國絕交,怎麼敢有二心呢?”晉悼公說:“寡人以誠信對待你們,如果你們再反複無常,將會觸犯諸侯的公憤,可不僅僅是得罪寡人!你先回去,與你們國君仔細商議,再回來回話。”伯駢又奏道:“我們國君虔誠地派我前來,實在是想要把國家托付給君侯,君侯不要懷疑。”晉悼公說:“你們的心意既然已決,結盟就可以了。”於是命令新軍元帥趙武,與伯駢一同進入鄭國都城,與鄭簡公歃血訂盟。鄭簡公也派公孫舍之跟隨趙武出城,與晉悼公約定結盟的具體事宜。
這年冬天十二月,鄭簡公親自來到晉軍營地,與諸侯一同聚會,並請求參與歃血儀式。晉悼公說:“之前已經結盟了,你們如果有誠意,鬼神會見證,何必再次歃血呢?”於是傳令:“將一路上俘獲的鄭國人,全部解開捆綁,放回本國。嚴禁各軍侵犯鄭國絲毫,如有違反,按照軍法處置!虎牢的戍守士兵,全部撤離,讓鄭國人自行守衛。”諸侯們都勸諫說:“鄭國不可信賴。倘若他們再次反複,重新設置戍守就困難了。”晉悼公說:“讓各國將士長期勞累,實在沒有儘頭。現在應當與鄭國重新開始,將其視為心腹,寡人不辜負鄭國,鄭國難道會辜負寡人嗎?”於是對鄭簡公說:“寡人知道你們飽受戰爭之苦,想要與你們一同休養生息。今後是跟隨晉國還是楚國,由你們自己決定,寡人不強迫。”鄭簡公感激得流下眼淚,說:“霸主以至誠待人,即使是禽獸也能被感化,何況我還是人類,怎敢忘記您的庇護?如果再有二心,鬼神必定會懲罰我!”鄭簡公告辭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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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鄭簡公派公孫舍之獻上禮物表示感謝:樂師三人,女樂十六人,歌鐘三十二枚,配套的鏄磬,做針線活的女工三十人,軘車、廣車共十五輛,其他兵車一百輛,武器裝備齊全。晉悼公收下了這些禮物。他將女樂八人、歌鐘十二枚賞賜給魏絳,說:“你教導寡人聯合各戎狄部落,以匡正中原各國。諸侯們親近歸附,就像音樂一樣和諧,我願意與你一同享受這份快樂。”又將三分之一的兵車賞賜給荀罃,說:“你教導寡人分軍使楚國疲憊,如今鄭國歸服,都是你的功勞。”魏絳和荀罃兩位將領都叩頭推辭說:“這都是仰仗國君的英明,以及諸侯們的辛勞,我們有什麼功勞呢?”晉悼公說:“沒有你們二位,寡人無法做到這些,你們不要堅決推辭。”於是二人都拜謝接受。
於是,十二國的車馬在同一天班師回朝。晉悼公又派遣使者前往各國訪問,感謝他們一直以來出兵的辛勞,諸侯們都很高興。從此,鄭國專心歸附晉國,不敢再有二心。史臣為此寫詩道:“鄭人反覆似猱狙,晉伯偏將詐力鋤。二十四年歸宇下,方知忠信勝兵戈。”
當時,秦景公為了救援鄭國而討伐晉國,在櫟地擊敗晉軍,聽說鄭國已經投降晉國,便撤兵回國。
第二年是周靈王十一年,吳王壽夢病重,將他的四個兒子諸樊、餘祭、夷昧、季劄叫到床前,說:“你們兄弟四人中,隻有季劄最為賢能,如果立他為君,必定能使吳國昌盛壯大。我一直想立他為世子,無奈季劄堅決推辭不肯接受。我死後,諸樊傳給餘祭,餘祭傳給夷昧,夷昧傳給季劄,隻傳弟弟,不傳兒子。一定要讓季劄成為國君,這樣國家才有福分。違背我命令的,就是不孝,上天也不會保佑!”說完便去世了。
諸樊要把王位讓給季劄,說:“這是父親的遺願。”季劄說:“我在父親生前就推辭了世子之位,難道會在父親死後接受君位嗎?兄長如果再謙讓,我就會逃到其他國家去。”諸樊不得已,隻好宣布依次傳位的約定,按照父親的遺命即位。晉悼公派遣使者前往吊唁祝賀,這裡暫且不提。
又過了一年,是周靈王十二年,晉國將領智罃、士魴、魏相相繼去世。晉悼公再次在綿山訓練軍隊,想要讓士匄率領中軍,士匄推辭說:“荀偃比我年長。”於是讓中行荀偃代替智罃的職位,士匄為副手。又想讓韓起率領上軍,韓起說:“我不如趙武賢能。”於是讓趙武代替荀偃的職位,韓起為副手。欒黶仍然擔任下軍將領,魏絳為副手。此時新軍還沒有統帥。晉悼公說:“寧可空著職位等待合適的人,也不能讓人濫竽充數占據職位。”於是讓新軍的軍吏率領官員和士兵,歸附到下軍。各位大夫都說:“國君對名位和器物如此慎重。”於是各自儘心儘力履行職責,不敢懈怠。晉國因此治理得非常好,重新振興了晉文公、晉襄公時期的霸業。不久,晉國廢除新軍,將其並入三軍,以此來遵守侯國的禮儀製度。
這一年秋天九月,楚共王審去世,世子昭繼位,他就是楚康王。吳王諸樊得知消息後,命令大將公子黨率領軍隊討伐楚國。楚國將領養繇基迎戰,一箭射死公子黨,吳國軍隊戰敗撤回。諸樊派遣使者向晉國報告戰敗的消息,晉悼公在向地會合諸侯,商議對策。晉國大夫羊舌肸進諫說:“吳國趁著楚國國喪出兵討伐,結果自取失敗,不值得同情。秦國與晉國相鄰,世代有姻親之好,如今卻歸附楚國救援鄭國,還在櫟地擊敗我們的軍隊,這才是應該首先報複的。如果討伐秦國取得勝利,楚國的勢力就會更加孤立。”晉悼公認為他說得有理,便派荀偃率領三軍,會同魯、宋、齊、衛、鄭、曹、莒、邾、滕、薛、郳、小邾等十二國的大夫一同討伐秦國。晉悼公則在邊境上等待消息。
秦景公聽說晉軍即將到來,派人將幾袋毒藥沉入涇水的上遊。魯國大夫叔孫豹和莒國的軍隊率先渡河,軍士們飲用河水後中毒,很多人因此喪命。其他各國的軍隊見狀,便都不肯渡河。鄭國大夫公子蟜對衛國大夫北宮括說:“既然已經跟從了彆人,怎麼敢觀望不前呢?”公子蟜於是率領鄭國軍隊渡過涇水,北宮括隨後跟進。於是,諸侯的軍隊都陸續渡河,在棫林紮營。有諜報傳來:“秦軍離這裡不遠了。”荀偃命令各軍:“雞鳴時分駕車,看我的馬頭指向哪裡,就往哪裡前進!”下軍元帥欒黶,向來不服從中行偃,聽到這個命令後,憤怒地說:“軍事行動,應當集合眾人一起謀劃,即使中行偃能夠獨自決斷,也應該明確地告知大家是進是退,哪有讓三軍將士隻看他一個人馬頭的道理?我也是下軍的統帥,我的馬頭要指向東方。”於是率領本部軍隊向東返回。副將魏絳說:“我的職責是跟隨主帥,不敢等待中行伯的命令了。”也跟著欒黶撤兵。很快有人將此事報告給中行偃。中行偃說:“我發布命令不明確,確實是我的過錯。如今命令都無法執行,還指望什麼成功呢?”於是命令諸侯的軍隊各自返回本國,晉國的軍隊也撤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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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,欒針擔任下軍戎右,唯獨他不肯回去,對範匄的兒子範鞅說:“今天這場戰役,本來就是為了報複秦國,如果無功而返,這更是恥辱。我們兄弟二人都在軍中,怎麼能同時撤回去呢?你能和我一起奔赴秦軍陣地嗎?”範鞅說:“你以國家的恥辱為念,我怎敢不聽從!”於是各自率領本部人馬,衝入秦軍。
再說秦景公率領大將嬴詹和公子無地,率領四百輛兵車,在離棫林五十裡的地方安營紮寨,正派人打探晉軍的動向。忽然,看見東邊塵土飛揚,一支車馬飛奔而來,急忙派公子無地率軍迎戰。欒針奮勇上前,範鞅在一旁協助,接連刺殺了十幾名秦國的甲將。秦軍紛紛潰敗,想要逃走,回頭卻發現晉軍後續部隊沒有跟上,於是又鳴鼓集合兵力,將欒針和範鞅包圍起來。範鞅說:“秦軍勢力強大,難以抵擋!”欒針卻不聽。這時,嬴詹的大軍又趕到了,欒針又親手殺死數人,身上卻中了七箭,最終力竭而死。範鞅脫掉鎧甲,乘坐單車疾馳,才得以逃脫。
欒黶見範鞅獨自回來,問道:“我弟弟在哪裡?”範鞅說:“已經戰死在秦軍陣中了!”欒黶大怒,拔出戈來,直接刺向範鞅。範鞅不敢反抗,逃入中軍。欒黶隨後趕到,範鞅趕緊躲避。範鞅的父親範匄迎上來,對欒黶說:“賢婿為何如此生氣?”欒黶的妻子欒祁,是範匄的女兒,所以範匄稱他為賢婿。)欒黶怒氣衝衝,無法克製,大聲回答道:“你的兒子引誘我弟弟一同衝入秦軍,我弟弟戰死,而你的兒子卻活著回來,這就是你的兒子殺了我弟弟。你必須趕走範鞅,我還可以饒恕你,不然,我必殺範鞅,為我弟弟償命!”範匄說:“這件事老夫並不知情,如今我會趕走他。”範鞅聽到這番話,便從幕後逃出,投奔秦國。
秦景公詢問範鞅前來的意圖,範鞅將事情的始末詳細敘述了一遍。景公十分高興,以客卿的禮節款待他。一天,景公問道:“晉國國君是怎樣的人?”範鞅回答說:“是賢明的君主,善於識彆人才並任用他們。”景公又問:“晉國大夫中誰最賢能?”範鞅回答說:“趙武有文德,魏絳勇敢且有謀略,羊舌肸精通《春秋》,張老篤信且有智慧,祁午遇事鎮定,我父親能顧全大局,他們都是一時的傑出人才。其他的公卿,也都熟悉當今的典章製度,能夠恪儘職守,我不敢輕易評價。”景公又問:“那麼晉國大夫中,誰會先滅亡呢?”範鞅回答說:“欒氏將會先滅亡。”景公問:“難道是因為他們奢侈過度的緣故嗎?”範鞅說:“欒黶雖然奢侈,但他這一代還不至於滅亡,他的兒子欒盈必定難逃厄運。”景公問:“為什麼呢?”範鞅回答說:“欒武子體恤百姓,愛護士人,深得人心,所以雖然他有弑君的惡行,但國內的人並不認為他不對,這是因為人們感激他的恩德。就像人們思念召公,連召公曾經休憩過的甘棠樹都倍加愛護,更何況是他的兒子呢?如果欒黶去世,欒盈的善行還沒有惠及眾人,而欒武子的恩德已經遠去,那些想要報複欒黶的人,必定會在這個時候動手。”景公感歎道:“你真可謂是知曉存亡之道的人啊!”於是通過範鞅與範匄溝通,派庶長武出使晉國,重修舊好,並請求恢複範鞅的職位。晉悼公答應了,範鞅回到晉國。晉悼公任命範鞅和欒盈一同擔任公族大夫,並且告誡欒黶不要再尋仇。從此,秦國和晉國恢複通和,直到春秋末年,兩國都沒有再發生戰爭。有詩為證:“西鄰東道世婚姻,一旦尋仇鬥日新,玉帛既通兵革偃,從來好事是和親。”這一年,欒黶去世,他的兒子欒盈代替他成為下軍副將。
話分兩頭。衛國的獻公名叫衎,從周簡王十年開始,接替他的父親定公即位。在守喪期間,他毫無悲傷之情,他的嫡母定薑,預料到他不能守住君位,多次進行勸諫,獻公卻不聽從。等到正式即位後,獻公日益放縱,他親近的都是些讒佞諂媚之人,喜歡的也不過是鼓樂田獵之類的事。在定公在世的時候,有個同母弟弟公子黑肩,依仗寵愛把持朝政。黑肩的兒子公孫剽,繼承父親的爵位成為大夫,很有權謀。上卿孫林父、亞卿寧殖,看到獻公無道,都與公孫剽結交。孫林父又暗中與晉國勾結,作為外援,還將國內的器物、錢幣、珍寶等財物,全部遷移到戚邑,讓妻子兒女居住在那裡。獻公懷疑他有反叛之心,一來沒有確鑿的證據,二來忌憚他家族勢力強大,所以隱忍不發。
忽然有一天,獻公約孫林父、寧殖兩位卿大夫共進午餐。兩位卿大夫都穿著朝服,在宮門外待命,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,都不見有使者前來召喚,宮中也沒有一個人出來說明情況,二人心中充滿疑惑。眼看著太陽漸漸西斜,他們已經饑困不堪,於是叩擊宮門求見。守門的內侍回答說:“主公正在後園練習射箭,二位大夫如果想見他,可以自己前往。”孫林父和寧殖心中大怒,忍著饑餓徑直來到後園,遠遠地望見獻公戴著皮冠,正在和射師公孫丁比試射箭。獻公看到孫林父和寧殖走近,也不摘下皮冠,隻是將弓掛在手臂上,就來見他們,問道:“二位卿大夫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?”孫林父和寧殖齊聲回答說:“承蒙主公相約共進午餐,我們一直伺候到現在,肚子都餓了。因為擔心違背君命,所以才來到這裡。”獻公說:“寡人沉迷於射箭,不小心忘記了。二位卿大夫先退下吧,等改日再約。”說完,恰好有一群鴻雁鳴叫著飛過,獻公對公孫丁說:“和你賭射這隻鴻雁。”孫林父和寧殖二人,隻好含羞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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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林父說:“主公沉迷於遊戲,親近小人,對大臣毫無敬意。我們將來必定難免災禍,這可如何是好?”寧殖說:“君主無道,隻會給自己帶來災禍,怎麼能連累彆人呢?”孫林父說:“我打算擁立公子剽為君,你覺得怎麼樣?”寧殖說:“這個舉動很恰當,你我見機行事吧。”說完,二人便分彆離開了。
孫林父回到家,吃完飯,連夜前往戚邑,秘密召集家臣庾公差、尹公佗等人,整頓家中的甲士,謀劃叛亂。他派長子孫蒯去見獻公,試探獻公的態度。孫蒯來到衛國都城,在內朝拜見獻公,假稱:“臣的父親孫林父,偶然染上風寒,暫時在黃河邊調養,希望主公能夠寬恕。”獻公笑著說:“你父親的病,想必是因為餓過頭了,寡人現在可不敢再讓你挨餓。”於是命令內侍取來美酒款待孫蒯,又讓樂工唱歌助興。太師詢問:“唱什麼詩呢?”獻公說:“《巧言》的最後一章,很切合當下的時事,為什麼不唱它呢?”太師上奏說:“這首詩的語意不太好,恐怕不適合在歡宴的時候演唱。”師曹大聲嗬斥道:“主公要唱就唱,何必多言!”原來,師曹擅長彈琴,獻公讓他教導自己的寵妾,寵妾不聽從教導,師曹鞭打了她十下。寵妾向獻公哭訴,獻公當著寵妾的麵,鞭打了師曹三百下,師曹因此懷恨在心。今天他明知這首詩不合適,卻故意想要演唱,以此來激怒孫蒯。於是,師曹拉長聲音唱道:“彼何人斯,居河之糜?無拳無勇,職為亂階。”
獻公的本意,是因為孫林父居住在黃河邊,有叛亂的跡象,所以借這首歌來威懾他。孫蒯聽了這首歌,坐立不安,沒過多久便告辭離開了。獻公說:“剛才師曹唱的歌,你回去後和你父親說一說。你父親雖然在黃河邊,但他的一舉一動,寡人都必定知曉,讓他好生謹慎,調養好身體。”孫蒯叩頭,連聲說“不敢”,然後退下。回到戚邑後,孫蒯將此事告訴了孫林父。孫林父說:“主公對我十分忌憚!我不能坐以待斃。大夫蘧伯玉,是衛國的賢人,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,事情就沒有辦不成的。”於是,孫林父私下前往衛國都城,去見蘧瑗,說:“主公暴虐無道,這你是知道的。恐怕會有亡國的危險,我們該怎麼辦呢?”蘧瑗回答說:“人臣侍奉君主,能勸諫就勸諫,不能勸諫就離開,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。”孫林父見蘧瑗的態度堅決,無法動搖,便告辭離去。蘧瑗當天就逃到了魯國。
孫林父在邱宮聚集徒眾,準備攻打獻公。獻公害怕了,派遣使者前往邱宮,想要與孫林父講和,結果使者被孫林父殺害。獻公又派人去看寧殖的動向,發現寧殖已經準備好了車馬,即將響應孫林父。於是,獻公召見北宮括,北宮括借口生病,不肯前來。公孫丁說:“事情緊急了!趕快出逃,或許還能有機會複國。”獻公於是召集宮中的甲士,大約二百多人,組成一隊,公孫丁帶著弓箭,跟隨在旁,打開東門出逃,打算投奔齊國。孫蒯、孫嘉兄弟二人,率領軍隊在河澤追上了他們,雙方展開一場大戰,獻公的二百多名宮甲,全部逃散,最後隻剩下十幾個人。幸虧公孫丁箭術高超,箭無虛發,靠近的追兵都被射中身亡,這才保護著獻公,邊戰邊逃。孫氏兄弟不敢窮追,便返回了。
他們剛往回走不到三裡,隻見庾公差、尹公佗兩位將領,率領軍隊趕到,說:“奉相國的命令,務必拿下衛侯回去複命。”孫蒯、孫嘉說:“有一個箭術高超的人跟隨在衛侯身邊,將軍可要小心提防!”庾公差說:“難道是我的老師公孫丁嗎?”原來,尹公佗向庾公差學習射箭,庾公差又向公孫丁學習射箭,三人是一脈相承,彼此都了解對方的箭術。尹公佗說:“衛侯逃得不遠,我們姑且追上去。”大約追了十五裡,終於趕上了獻公。因為駕車的人受傷,公孫丁隻好在車上握著韁繩,他回頭一望,遠遠地就認出是庾公差,便對獻公說:“追來的是我的弟子,弟子不會傷害老師,主公不必擔憂。”於是停車等待。
庾公差趕到後,對尹公佗說:“這真是我的老師。”於是下車拜見。公孫丁舉手回禮,示意他離開。庾公差上車後說:“今天的事情,各為其主。我如果射箭,就是背叛老師,不射箭,又是背叛主公,我現在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。”於是抽出箭,在車輪上敲了敲,去掉箭頭,高聲喊道:“老師不要驚慌!”接著連發四箭,前麵射中車前的橫木,後麵射中車後的橫木,左右分彆射中車的兩旁,單單避開了車上的君臣二人,這明顯是在展示自己的箭術,同時賣個人情。庾公差射完後,喊了一聲:“師傅保重!”便喝令回車。公孫丁也駕車離開了。
尹公佗一開始遇到獻公時,本想施展自己的箭術,因為庾公差是他的老師,所以不敢擅自行動。在返回的途中,他漸漸懊悔起來,對庾公差說:“你和老師有師徒情分,所以手下留情,我和老師已經隔了一層,師恩為輕,主命為重。如果無功而返,我如何向恩主複命呢?”庾公差說:“我的老師箭術神妙,不遜色於養繇基,你不是他的對手,去了隻是白白送命!”尹公佗不相信庾公差的話,當下又轉身去追衛侯。不知最終結果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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