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周靈王二十三年,夏季五月,莒黎比公因為答應齊侯每年前來朝見,這個月,他親自前往臨淄朝拜齊國。齊莊公十分高興,在北郭設下盛宴,款待莒黎比公。崔杼的府邸正好位於北郭。崔杼有意要抓住齊莊公的把柄,便謊稱自己得了寒疾,無法起身。諸位大夫都去參加宴會了,唯獨崔杼沒有前往,他暗中派心腹向賈豎打聽消息。賈豎悄悄報告說:“主公等宴席一散,就會來探望相國的病情。”崔杼冷笑一聲,說道:“國君哪裡是擔心我的病?他分明是覺得我生病是個好機會,好去做那無恥之事罷了。”
於是,崔杼對妻子棠薑說:“我今日要除掉這個無道的昏君!你若聽從我的計劃,我就不宣揚你的醜事,還會立你的兒子為嫡子;要是不聽我的話,我就先砍下你們母子的腦袋。”棠薑說:“婦人以丈夫的話為準則。你有命令,我怎敢不聽從?”崔杼便讓棠無咎帶領一百名甲士埋伏在內室左右,讓崔成、崔疆埋伏在門內,又讓東郭偃埋伏在門外。一切安排妥當後,他們約定以鳴鐘為信號。崔杼又派人給賈豎送去密信,告知他:“國君若來,你要如此這般行事……”
且說齊莊公貪戀棠薑的美色,心心念念,連吃飯睡覺都難以忘懷。隻因崔杼防範嚴密,莊公不便頻繁前去。這天,莊公見崔杼稱病不來赴宴,心中暗喜,他的心思早就飛到了棠薑身上,對於宴會上的禮儀,隻是草草應付了事。宴會結束後,莊公急忙駕車前往崔府探病。看門人故意騙他說:“相國病得很重,剛剛服了藥,正在休息。”莊公問:“他在哪裡休息?”看門人回答:“在外屋。”莊公大喜,徑直走進內室。當時,州綽、賈舉、公孫傲、僂堙四人跟隨莊公一同前來。賈豎對他們說:“國君的行為,你們也清楚。不如在外麵等候,彆進去驚擾了相國。”州綽等人信以為真,便都留在了門外。隻有賈舉不肯出去,他說:“留下一個人又有何妨?”於是,他獨自留在了堂中。賈豎關上中門走了進去,看門人又關上大門,並用鎖鎖上。
莊公進入內室,棠薑濃妝豔抹地出來迎接。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,就有侍婢來報告:“相國口渴,想要喝蜜湯。”棠薑說:“我去取蜜,馬上就來。”說著,棠薑和侍婢從側門緩緩離去。莊公倚靠在欄杆邊等待,等了許久也不見棠薑回來,便吟唱道:“室之幽兮,美所遊兮。室之邃兮,美所會兮。不見美兮,憂心胡底兮!”
莊公的歌聲剛落,就聽到走廊下傳來刀戟碰撞的聲音。莊公驚訝地說:“這裡怎麼會有士兵?”他呼喊賈豎,卻無人應答。不一會兒,左右兩邊的甲士紛紛衝了出來。莊公大驚失色,心知事情有變,急忙往後門跑去,卻發現後門已經被關上。莊公力氣很大,他奮力撞破後門,跑到一座樓上。棠無咎率領甲士將樓團團圍住,高聲喊道:“奉相國之命,來捉拿淫賊!”莊公倚靠在欄杆上,對他們說:“我是你們的國君,快放我走!”棠無咎回答:“相國下了命令,我們不敢擅自做主。”莊公又說:“相國在哪裡?我願與他立盟,發誓不會傷害他!”棠無咎說:“相國生病,不能前來。”莊公無奈地說:“我知道錯了!讓我到太廟中自儘,以此向相國謝罪,怎麼樣?”棠無咎還是說:“我們隻知道捉拿奸淫之人,不知道有什麼國君。既然你知道自己有罪,那就請自行了斷,彆再自取其辱。”莊公迫不得已,從樓上的窗戶跳了出去,登上花台,試圖翻牆逃走。棠無咎拉弓射箭,射中了莊公的左腿,莊公從牆上倒栽下來。甲士們一擁而上,將莊公殺死。棠無咎隨即讓人敲響了幾聲鐘。
當時,天色已近黃昏,賈舉在堂中側耳傾聽。忽然,賈豎打開門,拿著蠟燭走了出來,說:“屋裡有賊,主公召喚你。你先進去,我去通知州將軍他們。”賈舉說:“把蠟燭給我。”賈豎遞蠟燭時,故意失手將蠟燭掉在地上,蠟燭熄滅了。賈舉手持寶劍,摸索著前進,剛進入中門,就被絆索絆倒在地。崔疆從門旁突然衝出來,將他殺死。州綽等人在門外,不知道門內發生了什麼事。東郭偃假裝與他們交好,邀請他們到旁邊的屋子中,點上蠟燭,擺上酒肉,勸他們放下武器,儘情暢飲,同時也給他們的隨從們都倒上了酒。忽然,聽到宅內傳來鐘聲,東郭偃說:“主公開始飲酒了。”州綽問:“難道不怕相國嗎?”東郭偃回答:“相國病得很重,誰還會怕他?”過了一會兒,鐘聲再次響起,東郭偃站起身來說:“我得進去看看。”東郭偃離開後,甲士們紛紛起身。州綽等人急忙去拿兵器,卻發現兵器早已被東郭偃派人偷走了。州綽大怒,看到門前有一塊用來墊車的石頭,便將它搬起來扔了進去。僂堙正好經過,被石頭擊中,折斷了一條腿,嚇得趕緊逃走。公孫傲拔出係馬的柱子揮舞起來,不少甲士被他打傷。眾人用火炬攻擊他,公孫傲的頭發和胡須都被燒焦了。這時,大門突然打開,崔成、崔疆又率領甲士從裡麵衝了出來。公孫傲伸手抓住崔成,折斷了他的手臂,崔疆則用長戈刺向公孫傲,公孫傲當場死亡,僂堙也被一並殺死。州綽奪過甲士的戟,再次前來爭鬥,東郭偃大聲喊道:“昏君荒淫無道,已經被誅殺,這與其他人無關,你們為何不留下性命,侍奉新主呢?”州綽聽後,將戟扔在地上,說:“我本是逃亡的羈旅之人,承蒙齊侯的知遇之恩,今日不但不能出力保護國君,反而連累僂堙喪命,這大概是天意吧!我隻能舍棄這條性命,來報答國君的寵愛,怎麼能苟且偷生,被齊、晉兩國的人嘲笑呢?”說完,他用頭朝著石牆撞了三四下,石頭被撞破,他的頭也破裂而死。邴師聽說莊公已死,便在朝門之外自刎而亡。封具則在家中上吊自儘。鐸父和襄尹相約去哭吊莊公的屍體,走到半路,聽說賈舉等人都已死去,便也都自殺了。髯翁寫詩歎道:“似虎如龍勇絕倫,因懷君寵命輕塵。私恩隻許私恩報,殉難何曾有大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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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,王何約盧蒲癸一同赴死,盧蒲癸說:“這樣做沒有什麼好處,不如先逃走,等待日後再做打算。倘若有幸能有一人複國,必定會來接應我們。”王何說:“那我們立個誓吧!”兩人立下誓言後,王何便逃到了莒國。盧蒲癸準備離開時,對弟弟盧蒲嫳說:“國君設立勇爵,是為了保衛自己。與國君一同赴死,對國君又有什麼益處呢?我離開後,你一定要設法侍奉崔杼、慶封,等我回來,我就可以借此機會為國君報仇,這樣,即便死了也不算白白犧牲。”盧蒲嫳答應了他。於是,盧蒲癸逃到了晉國,盧蒲嫳則前去請求侍奉慶封,慶封便將他收為家臣。申鮮虞逃到了楚國,後來在楚國擔任右尹。
當時,齊國的諸位大夫聽說崔杼發動叛亂,都緊閉家門,等待消息,沒有人敢前去。隻有晏嬰徑直前往崔府,進入內室,他將頭枕在莊公的大腿上,放聲大哭。哭完起身,又向上跳了三次,然後才快步離開。棠無咎說:“一定要殺了晏嬰,才能平息眾人的指責。”崔杼說:“這個人有賢能的名聲,殺了他恐怕會失去人心。”晏嬰回到家中,對陳須無說:“我們是不是該商議立國君的事了?”陳須無說:“有高氏、國氏守護國家,又有崔杼、慶封掌握大權,我能做什麼呢?”晏嬰無奈地退了出去。陳須無說:“朝廷中有亂臣賊子,不能與他們共事。”於是,他駕車逃到了宋國。晏嬰又去拜見高止、國夏,他們都說:“崔氏就要來了,況且還有慶氏在,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。”晏嬰隻好歎息著離去。沒過多久,慶封派兒子慶舍搜捕莊公的餘黨,將他們殺的殺,逐的逐,幾乎一網打儘。慶封用車將崔杼接到朝中,然後派人召來高氏、國氏,共同商議立國君的事情。高氏、國氏謙讓,讓崔杼、慶封做主,慶封又推讓給崔杼。崔杼說:“靈公的兒子杵臼,年紀已經不小了,他的母親是魯國大夫叔孫僑如的女兒,立他為國君,可以與魯國交好。”眾人都表示讚同。於是,他們迎接公子杵臼為國君,這就是齊景公。當時景公年幼,崔杼自立為右相,慶封為左相。他們在太公廟與群臣盟誓,宰殺牲畜,歃血為盟,對眾人發誓說:“各位大臣,有不與崔杼、慶封同心協力的,就如同這太陽!”慶封接著發誓,高氏、國氏也跟著發誓。輪到晏嬰時,晏嬰仰天歎息道:“各位大臣,如果能忠於國君,有利於國家,而我晏嬰卻不與你們同心的,就請上天懲罰我!”崔杼、慶封聽了,臉色都變了。高氏、國氏連忙說:“二位相國今日的舉動,正是忠君利國的好事啊。”崔杼、慶封這才轉怒為喜。當時,莒黎比公還在齊國,崔杼、慶封侍奉景公與莒黎比公結盟,莒黎比公這才回到莒國。
崔杼命令棠無咎收斂州綽、賈舉等人的屍體,與莊公一同葬在北郭,葬禮的禮數有所減少,也沒有動用兵器盔甲,崔杼說:“我是怕他們在地下逞勇。”他還命令太史伯在史書中記載莊公是死於瘧疾,太史伯沒有聽從,在竹簡上寫道:“夏五月乙亥,崔杼弑其君光。”崔杼看到後,十分憤怒,將太史伯殺害。太史伯有三個弟弟,分彆叫仲、叔、季。仲又像太史伯那樣記錄,崔杼又殺了他;叔也是如此記錄,崔杼再次將他殺害;輪到季時,崔杼拿著竹簡對他說:“你的三個哥哥都死了,你難道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嗎?如果你改了這句話,我就饒你一命。”季回答說:“根據事實如實記錄,這是史官的職責。失職而活,還不如死!昔日趙穿殺了晉靈公,太史董狐認為趙盾身為正卿,卻不能討伐逆賊,便記載道:‘趙盾弑其君夷皋。’趙盾並沒有怪罪董狐,因為他知道史官的職責不能廢棄。我就算不記錄,天下也必定會有人記錄。不記錄並不能掩蓋相國的醜事,反而會被有識之士嘲笑,所以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,請相國裁決!”崔杼歎息道:“我是擔心國家滅亡,迫不得已才這麼做。即便如實記錄,人們也一定會體諒我的。”於是,他將竹簡扔還給季。季捧著竹簡走了出來,快要到達史館時,遇到南史氏正迎麵走來,季問他來做什麼。南史氏說:“我聽說你們兄弟都死了,擔心夏五月乙亥這件事會被埋沒,所以拿著竹簡前來記錄。”季將自己記錄的竹簡給南史氏看,南史氏這才離去。髯翁讀到這裡,讚歎道:“朝綱紐解,亂臣接跡;斧鉞不加,誅之以筆。不畏身死,而畏溺職;南史同心,有遂無格。皎日青天,奸雄奪魄;彼哉諛語,羞此史冊!”
崔杼對太史的記錄感到羞愧,便將罪責推到賈豎身上,將他殺害。這個月,晉平公見水勢已經退去,便再次在夷儀大規模會合諸侯,準備討伐齊國。崔杼派左相慶封將莊公的死訊告知晉軍,說:“群臣害怕大國的討伐,擔心國家不保,已經代替大國進行了討伐。新君杵臼,母親是魯國姬姓女子,願意侍奉貴國,不改變以往的友好關係。之前侵占的朝歌之地,仍然歸還給貴國,另外還獻上若乾宗器和樂器。”同時,對其他諸侯也都送上了賄賂。晉平公十分高興,便班師回朝,諸侯們也都散去。從此,晉、齊兩國再次和好。當時,殖綽在衛國,聽說州綽、邢蒯都已死去,便又回到了齊國。衛獻公衎逃亡到齊國,早就聽說殖綽勇猛,便派公孫丁帶著豐厚的財物去招攬他,殖綽於是留下來侍奉衛獻公。這件事暫且按下不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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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年,吳王諸樊討伐楚國,路過巢國時,攻打巢國的城門。巢國的將領牛臣隱藏在短牆後麵,用箭射中了諸樊,諸樊中箭身亡。群臣遵守壽夢臨終時的告誡,擁立他的弟弟餘祭為王。餘祭說:“我哥哥並非死在巢國,而是因為先王說過,王位應當依次傳承,他想儘快死去,好把王位傳給最小的弟弟,所以才不珍惜自己的生命。”於是,他夜裡向天祈禱,也祈求自己能早日死去。左右的人說:“人們都希望長壽,大王卻祈求早日死去,這不是違背人之常情嗎?”餘祭說:“昔日我們的先人太王,廢長立幼,最終成就了大業。如今我們兄弟四人,依次繼承王位,如果都能儘享天年,季劄就已經年老了。所以我才希望能儘快將王位傳給他。”這一番話,也暫且放在一邊。
話說衛國大夫孫林父和寧殖將國君衎驅逐後,擁立衎的弟弟剽為國君。後來寧殖病重,把兒子寧喜叫到跟前,對他說:“寧氏從莊武時代以來,世代忠誠堅貞。驅逐國君這件事,是孫林父乾的,並非我的本意。但人們都說是‘孫寧’所為。我恨自己無法證明清白,要是就這麼死了,都沒臉到地下見祖宗!兒子你若能讓原來的國君複位,彌補我的過錯,那才是我的好兒子。不然,我可不會享用你的祭祀。”寧喜哭著下拜說:“我怎敢不努力去做!”寧殖去世後,寧喜繼承了左相之位,從此,他天天把讓舊君複國這件事放在心上。無奈殤公剽多次與諸侯會盟,國家四方平安無事;而且上卿孫林父又是獻公衎的死對頭,一直找不到可乘之機。
周靈王二十四年,衛獻公襲擊夷儀並占據了那裡,他派公孫丁偷偷潛入帝邱城,對寧喜說:“你若能違背你父親的意願,重新接納我,衛國的政事就都歸你掌管,我隻負責主持祭祀就行了。”寧喜本來就牢記著父親的遺囑,如今收到這話,又聽到衛獻公有把政事交給他的承諾,心裡彆提多高興了。但他又一想:“衛侯眼下一心求複位,所以才用甜言蜜語哄我,要是他回來後反悔了,可怎麼辦?公子鱄賢德又有信譽,要是能讓他來做個見證,日後衛侯肯定不會食言。”於是,他寫了封回信,秘密交給來使,信中大致說:“這可是國家大事,我寧喜一個人,怎麼能獨自承擔呢?子鮮公子鱄的字)是國人都信賴的人,必須得讓他到這兒當麵商定,這事才有商量的餘地。”
獻公對公子鱄說:“我能複國,全靠寧氏,弟弟你一定要為我走這一趟。”公子鱄嘴上雖然答應了,可心裡壓根兒不想去。獻公多次催促,公子鱄回答說:“天下可沒有不管政事的國君。您說‘政事都歸寧氏’,日後肯定會後悔。這不是讓我失信於寧氏嘛,所以我不敢奉命。”獻公說:“我如今流亡在這偏僻之地,就跟沒權管政事一樣。要是祖宗的祭祀能延續到子孫後代,我的心願就滿足了,怎麼敢食言,讓弟弟你為難呢。”公子鱄又說:“既然您主意已定,我又怎敢逃避這事,壞了您的複國大業。”於是,公子鱄悄悄潛入帝邱城,去見寧喜,再次重申了獻公的約定。寧喜說:“子鮮你要是能擔保這話算數,我寧喜怎敢不擔起這事!”公子鱄對天發誓說:“我鱄要是違背這話,就再也不吃衛國的糧食。”寧喜說:“子鮮的誓言,比泰山還重啊。”公子鱄這才回去回複獻公。
寧喜把父親寧殖的遺命告訴了蘧瑗。蘧瑗趕緊捂住耳朵,一邊跑一邊說:“我都沒參與國君被驅逐的事,又怎麼敢參與他複位的事呢?”說完,就離開衛國,前往魯國了。寧喜又把這事告訴了大夫石惡和北宮遺,這兩人都表示讚同。寧喜接著告訴右宰穀,右宰穀連連說:“不行,不行!新君即位都十二年了,沒做過什麼失德的事。現在要是謀劃著讓舊君複位,肯定得廢掉新君,咱們父子可就得罪了兩代國君,天下還有誰能容得下咱們?”寧喜說:“我是受了先父的遺命,這事絕不能停下來。”右宰穀說:“那我去見見舊君,看看他現在為人跟以前比有啥變化,然後咱們再商量。”寧喜說:“好。”
於是,右宰穀悄悄前往夷儀,求見獻公。當時獻公正在洗腳,聽說右宰穀來了,來不及穿鞋,光著腳就跑出來了,臉上滿是喜悅,對右宰穀說:“你從左相那兒來,肯定帶來好消息了吧。”右宰穀回答說:“我隻是順路來問候您,寧喜並不知情。”獻公說:“你隻管替我轉告左相,讓他趕緊幫我辦成複位這事。左相就算不考慮讓我複位,難道就不想掌管衛國的政事了?”右宰穀說:“大家願意擁戴國君,是因為國君能掌管政事。要是沒了政事可管,那還怎麼當國君呢?”獻公說:“不是這樣的。所謂國君,就是享有尊貴名號,擁有榮耀名聲,能穿美衣、吃美食,住著高堂華屋,出門乘坐高車大馬,府庫裡財物滿滿,身邊使喚的人一大群,在家有嬪妃姬妾侍奉,出門有打獵遊玩的樂趣,何必非得操心政務,才能快樂呢?”右宰穀聽了,默默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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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宰穀又去見公子鱄,把獻公的話告訴了他。公子鱄說:“國君在外受苦太久了,太渴望過上好日子,所以才這麼說。真正的國君,應該敬重大臣,任用賢能,節約錢財合理使用,體恤百姓讓他們安居樂業,做事寬厚,說話算數,這樣才能享有榮耀名聲,得到尊貴名號,這些道理國君原本是很清楚的。”右宰穀回去後,對寧喜說:“我見了舊君,他說的那些話,簡直就是粗鄙之語!跟以前沒啥兩樣。”寧喜問:“你見到子鮮了嗎?”右宰穀說:“子鮮說的話合乎道義,可國君做不到啊。”寧喜說:“我就指望子鮮了。我有先父的遺命在身,就算知道國君沒啥改變,又怎麼能停下來呢?”右宰穀說:“要是非得行動,那就等有合適的時機吧。”
當時孫林父年紀大了,和庶長孫孫蒯住在戚邑,留下兩個兒子孫嘉和孫襄在朝中。周靈王二十五年春天二月,孫嘉奉殤公之命,出使齊國,隻有孫襄留在朝中值守。恰好獻公又派公孫丁來打聽消息,右宰穀對寧喜說:“你要是想動手,現在就是好時機。孫林父他們父子不在,孫襄是可以對付的,拿下孫襄,那孫林父就沒轍了。”寧喜說:“你這話正合我意。”於是,寧喜暗中召集自家的甲士,讓右宰穀和公孫丁率領著去討伐孫襄。
孫氏的府第非常壯麗,僅次於公宮,牆垣又高又厚,有一千名家甲,還有家將雍鋤和褚帶二人,輪流值班巡邏。這天正好是褚帶當班,右宰穀的兵馬到了,褚帶關上大門,登上城樓詢問來意。右宰穀說:“想見見舍人,有點事要商量。”褚帶說:“商量事乾嘛還帶兵?”說著,就打算拉弓射箭。右宰穀趕緊後退,率領士兵攻打大門。孫襄親自來到城門前,監督把守。褚帶讓擅長射箭的人輪番上陣,把弓拉滿,站在城樓的窗戶邊,靠近的人就射,結果射死了好幾個人。雍鋤聽說府第出事,也帶著家丁趕來接應。雙方混戰起來,都有傷亡。右宰穀看打不贏,就帶兵退了回去。孫襄下令打開城門,親自騎著快馬追趕,追上右宰穀後,用長鐃鉤住他的車。右宰穀大喊:“公孫丁,快給我射死他!”公孫丁認出是孫襄,彎弓搭箭,一箭就射中了孫襄的胸口。幸好雍鋤和褚帶兩人一起上前,把孫襄救了回去。胡曾先生曾寫詠史詩說:“孫氏無成寧氏昌,天教一矢中孫襄。安排兔窟千年富,誰料寒灰發火光!”
右宰穀回去後,向寧喜彙報,說孫家太難攻打了:“要不是公孫丁神箭射中孫襄,追兵都不肯退。”寧喜說:“一次攻不下來,第二次就更難了。既然射中了他們的主子,他們軍心肯定亂了,今晚我親自去攻打。要是再打不贏,那就隻能出逃,躲避災禍了。我和孫氏,已經勢不兩立了。”寧喜一邊整頓車馬,先把妻子兒女送到郊外,擔心萬一兵敗,來不及脫身;一邊派人去打探孫家的動靜。大概到了黃昏時分,打探的人回來報告:“孫氏府第裡傳來號哭的聲音,門口的人進進出出,神色十分慌張。”寧喜說:“這肯定是孫襄傷重死了。”話還沒說完,北宮遺突然來了,說:“孫襄已經死了,他們家沒了主心骨,可以趕緊去攻打。”這時已經是三更天了,寧喜親自披掛上陣,和北宮遺、右宰穀、公孫丁等人,帶領全部家兵,再次來到孫氏府門前。
雍鋤和褚帶正對著孫襄的屍體哭泣,聽說寧家的兵馬又來了,急忙披掛應戰,可寧家兵馬已經攻入大門。雍鋤等人趕緊關閉中門,無奈孫氏的家甲早就逃散了,沒人協助防守,中門也被攻破。雍鋤翻牆逃走,直奔戚邑;褚帶則被亂軍殺死。此時天已大亮,寧喜滅掉了孫襄一家,砍下孫襄的首級,帶著去了公宮,去見殤公,說:“孫氏專權太久了,有叛逆的心思,我已經帶兵去討伐,砍下了孫襄的首級。”殤公說:“孫氏真要謀反,你怎麼不先讓我知道?既然眼裡沒我這個國君,又來見我乾什麼?”寧喜站起身,手按劍柄說:“您是孫氏擁立的,並非先君的命令。群臣百姓,又想念原來的國君了,請您退位,成就堯舜那樣的德行。”殤公大怒說:“你擅自殺死朝廷重臣,隨意廢立國君,簡直就是叛逆之臣!我做國君都十三年了,寧可死也不受這侮辱!”說著,就拿起兵器去驅趕寧喜。寧喜趕緊跑出宮門。殤公抬頭一看,隻見刀槍林立,甲士眾多,寧家的兵馬布滿宮外,嚇得趕緊往後退。寧喜一聲令下,甲士們一擁而上,把殤公抓住。世子角聽說變故,拿著劍來救,被公孫丁趕上,一戟刺死。寧喜傳令,把殤公囚禁在太廟,逼他喝毒酒自儘。這是周靈王二十五年春天二月辛卯日發生的事。
寧喜派人把妻子兒女接回府第,然後召集群臣到朝堂,商議迎接舊君複位的事。官員們都來了,隻有太叔儀,他是衛成公的兒子,衛文公的孫子,六十多歲了,唯獨稱病沒來。有人問他原因,太叔儀說:“新君舊君都是國君。國家不幸發生這樣的事,老臣我怎麼忍心參與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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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喜把殤公的宮眷遷到宮外,打掃乾淨宮室,準備好隆重的車駕,派右宰穀、北宮遺和公孫丁前往夷儀迎接獻公。獻公連夜趕路,三天就到了。大夫公孫免餘一直到國境之外迎接。獻公被他遠道迎接的心意感動,拉著他的手說:“沒想到今天還能再做君臣。”從這以後,公孫免餘得到獻公的寵信。其他大夫都在國境之內迎接,獻公在車上向他們行禮。獻公拜謁宗廟、臨朝聽政後,百官紛紛前來祝賀,隻有太叔儀還稱病不上朝。獻公派人責備他說:“太叔是不想讓我回國嗎?為什麼不來見我?”太叔儀叩頭回答說:“以前國君您被驅逐,我沒能跟隨,這是我的第一條罪過;國君您在外流亡,我沒能心懷二心,打通內外消息,這是我的第二條罪過;等到國君您想回國,我又沒能參與大事,這是我的第三條罪過。國君用這三條罪責怪我,我怎敢逃避一死!”說完,就吩咐駕車,打算出逃。獻公親自前去挽留他。太叔儀見到獻公,淚流不止,請求為殤公舉辦喪事,獻公答應了,太叔儀這才出來,回到朝堂班列之中。
獻公讓寧喜獨自擔任衛國相國,所有事情都聽憑他決斷,還增加了三千戶食邑給他。北宮遺、右宰穀、石惡、公孫免餘等人,也都增加了俸祿。公孫丁和殖綽有跟隨獻公流亡的功勞,公孫無地和公孫臣,他們的父親有死於國難的氣節,都被晉升為大夫。其他像太叔儀、齊惡、孔羈、褚師申等人,都官複原職。獻公還把蘧瑗從魯國召回,恢複了他的職位。
再說孫嘉出使齊國回來,半路上聽說國內發生變故,直接回到戚邑。孫林父知道獻公肯定不會善罷甘休,就把戚邑歸附晉國,向晉侯訴說寧喜弑君的惡行,請求晉侯主持公道。他擔心衛侯很快就會派兵攻打戚邑,懇請晉侯發兵,一起協助防守。晉平公派了三百人去援助他。孫林父讓晉兵專門戍守茅氏之地。孫蒯勸諫說:“戍守的兵力太少了,恐怕抵擋不住衛國人,這可怎麼辦?”孫林父笑著說:“三百人對我們來說無關緊要,所以才把他們安排在東邊邊境。要是衛國人襲擊殺死了晉軍戍卒,肯定會激怒晉國人,到時候就不愁晉國人不幫咱們了。”孫蒯說:“父親大人高見,兒子遠遠比不上。”寧喜聽說孫林父向晉國請兵,晉國卻隻派了三百人,高興地說:“晉國要是真幫孫林父,怎麼會隻用三百人敷衍了事呢?”於是,他派殖綽率領一千名精選的士兵,去襲擊茅氏。不知道這場戰鬥勝負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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